村民闹成一片,薛秋迟死活不愿签字画押。只有她不愿搬走,村民劝不动,干脆就不去劝她。杨暄大步走出,身着淡蓝绣衣,腰带贴宝石,脚踏鱼鹰短靴,目空一切。他看着这个女人,道,叫什么名字。
薛秋迟。
杨暄一下没记住她的名字,杨暄指着薛秋迟说,薛…薛什么。
左右提醒道,薛秋迟。杨暄嗯了一声,他道,薛秋迟。
他扫了一眼薛秋迟,发觉这个姑娘除外野性难驯,长得还算漂亮。
薛秋迟硬气道,拿出你的书令。
杨暄冷笑不说话,身后的人便拿出书令,叫薛秋迟去看,薛秋迟脸色难看。杨暄轻蔑道,薛秋迟,你不是不认字吧,来来来,本公子一字一句读给你。
薛秋迟双手发抖,杨暄拿着书令对着薛秋迟装模作样,薛秋迟瞪着杨暄。杨暄此时突然道,看你这样顽固的份上,我再多给你点。
说罢,杨暄拿出下人手中端出通宝来,直接砸向薛秋迟。薛秋迟迟迟未动,但身旁的百姓一拥而上,互相倒成一片,见到通宝就捡。这叫薛秋迟如何是好,所有的人都被钱收买,唯独她薛秋迟这样坚持,就像个傻子。
薛秋迟一直盯着杨暄,眼中充满了厌恶,杨暄毫不在乎,走到薛秋迟面前,道,脾气别这么倔强,委屈点自己,也少吃点苦,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
杨暄从下人那里又抓出通宝,这都是李璘输给自己,他将薛秋迟的手拿出,放在她手中,哗啦啦,通宝都掉了下去。百姓哪里见过这样多的钱,全部眼红。
杨暄转身离去。薛秋迟直接将手中的通宝重重砸在杨暄后背上,杨暄忽然变了脸色,转身刚要怒斥她,就被薛秋迟重重打了一巴掌。
杨暄一下懵了,真是懵了。
只听薛秋迟道,杨暄你记得,我叫薛秋迟。
杨暄此时脑袋是空空,哪里还听得薛秋迟讲什么,左右侍从也是懵的。待薛秋迟与小童走远时,杨暄大叫,刚才那个姓薛的女人说什么。
杨暄左右包括都杨明低下头,不敢重复。杨暄气的要死,他恶狠狠的盯着薛秋迟的背影,双手握拳,还没有人敢打过他。薛秋迟与小童不知去向哪里,小童看着薛秋迟,薛秋迟抱住小童,哭道,我们这下怎么办。小童不知她为何这样说,他即使听到也说不出来,但他能感受到薛秋迟多么难受。
冬至大节。李隆基亲率百官前往郊外举行祭天祀祖大典。
李湘峣拿起一本《吕氏春秋》缓缓读着,是月也,日短至,阴阳争,诸生荡。她继续道,君子斋戒,处必弇,身欲宁,去声色,禁嗜欲,安形性,事欲静,以待阴阳之所定。
冬至,一阳生,可有诸多动荡。
婵娟突然跑来,小姐小姐,姨夫人要生了。李湘峣欣喜将春秋放下,连忙跑了过去。中下日落时分,约是申时,听得啼哭声音,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接生婆出来道,是个男孩。杨荟心想,可算没有白费十月怀胎的辛苦,生下儿子。
李林甫从宫中归来,听到喜讯,喜上眉梢,李湘峣许久都不见爹爹这样高兴。贺兰抱着弟弟,仔细瞧着,爱不释手。杨荟一直不满贺兰,贺兰陡然察觉杨荟不满,连忙将孩子抱给他人。
李湘峣看着弟弟,霎时失望道,爹,弟弟好丑啊。她叫李林甫来看,李林甫笑道,这小嘴还真像湘峣。李湘峣道,才不像。李林甫道,你出生也是这般。李湘峣难以置信,在看着弟弟的皱巴巴的小脸。她道,爹,为弟弟取个什么名字。
这个要好想一想,看来湘峣一定是想好了。
李湘峣嘿嘿笑着,晴崆万里,不如叫李晴崆。
杨荟道,会不会女气一点。李林甫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待李湘峣回到睢园时,婵娟正巧升起火炉,道,小姐,这里有你一封信。
李湘峣接过来,信上写着,李湘峣敬启。
她好奇打开信,看了一会,便披着外衣匆匆到了后门。上次与阿史那归信见面不过十天光景,事过许久,如今他来找自己,所为何事?
她到了后门时,见到他慌张,你来找我?有事?
对,有急事。他看起来很着急。
若是在街上相遇也就罢了,但是他忽然来相府,李湘峣只觉得怪异。
你不要误会。我是真的有事相求。他朝院内看了一眼,道,可否借一步说话。李湘峣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借步。她先回去叮嘱婵娟几句,若是爹问起来就说是去了翠玉坊。然后便同阿史那归信去了一处偏僻的地段,李湘峣问,这里能说了吧,你找我何事?
小童姐姐得罪杨暄,杨暄一直派人找她。
李湘峣皱眉,杨暄是?阿史那归信道,据说是太真娘子亲戚,初入长安,对了,你还记得斗鸡台上的蓝衣男子么,就是他。李湘峣问,薛秋迟怎么会惹上杨暄。
阿史那归信实话道,永王输了杨暄一块地,杨暄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村民全部清走,秋迟不满杨暄,打了他一巴掌。李湘峣正是想着那场面,又听他道,男人最要面子,杨暄被秋迟当众打了一巴掌,你想他能善罢甘休?
李湘峣问,你怎么不去找李扩?阿史那归信哭笑不得,他道,这个时候,你就不能不提那个,有时间我一定据实相告。李湘峣又问,你怎么这么关心薛秋迟,你和她什么关系?这一问,问的阿史那归信不知如何回答,连连表明心意,他道,我与她只是兄妹。话说出口,他感到异样,忙问,你怎么关心我和秋迟的关系?
李湘峣都红到了耳后,她道,随口一问,带我去见薛秋迟。
她的耳后有些许碎发,白皙的皮肤泛着微微红色,叫他不禁心神荡漾。
这是李湘峣第一次进入延寿坊,这里异域风情是她不曾直视过,还有如同宝石般璀璨的胡姬,即使是她这样的女子见了,也要叹一声风情万种。
他带着李湘峣进了一间屋子,薛秋迟与小童慌张而立。薛秋迟看着李湘峣来,顿时不悦,道,你怎么带她来。阿史那归信道,她能帮你。
我不需要。薛秋迟道,李湘峣心想还是如出一辙的朴素与固执。
你不要这样固执。阿史那归信劝道,以杨暄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这对杨暄可是奇耻大辱。
那也不需要她来帮我,让她走。
李湘峣静静的看着他们,小童一直看着李湘峣,目光纯净,李湘峣朝他笑笑,随即便道,若是无事,我先走了。他看着李湘峣,似乎不相信她会走,倒是顺了薛秋迟的心。
李湘峣出了延寿坊,注意到了一个淡绿长袍男子,他正与人高谈,但阿史那归信追了出来。只是他什么也没说,李湘峣略微回头,复又前行。阿史那归信喊道,我送你。李湘峣道,不用。他又道,那我还是送你。
李湘峣道,不用,你回去陪她。他跟着她走了很久,直到见到她与骆悦碰面,这才返回延寿坊。
阿史那归信苦笑对薛秋迟,秋迟,你就不能改改脾气?
薛秋迟道,我不需要。
如果她在太真娘子面前说几句好话,你和小童就不用过得这么艰难。
薛秋迟摇摇头,忽然杨暄带人就冲了过来,使得房中三人措手不及,薛秋迟见状将小童护在身后,阿史那归信转头看着杨暄。碧曼慌张跟了上来,忙道,杨公子,您这是做什么。杨暄道,我不为难延寿坊,我就要她。
薛秋迟刚要站出,就被阿史那归信拦在身后。
你是谁。哦,相好的呗。杨暄似乎忘了他在斗鸡场见过阿史那归信。薛秋迟怒道,你乱说什么。
你管我说什呢,做了还怕人说。杨暄得意的看着阿史那归信说道,但阿史那归信不说话,他继续道,就凭你打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你。来人,给我抓住她。
说罢,杨暄左右就冲上几人,阿史那归信死死拦下薛秋迟,替她挡住这些打手。杨暄见状,大笑起来,你护不了她,我知道你,突厥人,来自平卢,你爹刚刚升官。
薛秋迟不愿意连累阿史那归信,他一直告诉薛秋迟不要太烈性,忍耐就好,可薛秋迟偏偏不听,没有管住自己,打了杨暄。薛秋迟有了麻烦,阿史那归信不可能不管。可他能力卑微,如何他插手此事,但又不能置身事外。
这时小童啊啊大叫了起来,扑向杨暄,薛秋迟与阿史那归信都没有看住小童,小童就被杨暄一手抓住。碧曼惊呼一声。薛秋迟喊道,你放开。杨暄也不管他是谁,狠狠攥紧小童脖领,攥的小童脸色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