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燃起了大火,照亮了被乌云笼罩着的天空,整个莘州城因此变得闪亮。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对于当地民众来说。
有人在肆意纵火,目的不明确,但照着城中遍布的黑衣人来看,纵火人的目的是屠城。
屠城谈何容易?更何况莘州城里面还住着不少的高手。所以,对付这些高手,纵火方自有一套。他们派人跑去抓高手的家属,必要时刻抹杀对方也可以,不过更重要的是把对方当做人质,让高手就范,如果把他们化为己用就更好了。
伯玉的爷爷便是一个高手。
但不幸的是,他最近出城了,所以黑衣人对于伯玉的行动是尽一切可能杀掉。刚才那一幕就是这种命令所致。
他们当然没有得逞,因为一个巧合,他们的目标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丫头)给救了,还折损了两个人。
池川拖着伯玉在长长的巷子里穿行。她不愧为一个地图贩子,这点在她找路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后面的追兵几乎都是池川利用地形甩掉的,在干掉那两人之后,她便再没出过手。只是拉着伯玉逃。
把十八错走得像自己家的伯玉还是第一次见。他印象中连爷爷走这里都要小心翼翼的,至少半个时辰才能从市场走到家,像这样在黑暗中奔跑,还要顾及追兵而且又能走对的人实在是……
了不起。
在这一段时间的追逐战中,伯玉对池川的印象已经从一开始的鄙夷变为了一种介乎崇拜与羡慕之间的感情。
跑了一段时间后池川领着伯玉在一个死胡同里停了下来,不同于其他的死胡同,好像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从简陋的锅炉,被长竹片架起来的奇怪的小布屋(其实就是帐篷),以及池川熟门熟路的样子来看,这里就是她的家。
“你住这里?”伯玉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一停一顿地问道。
“是啊。”池川从帐篷里抽出一个小布包,仰头看了看火红的天空,“这里是不能呆了,哎,除了画地图以外我其他的一概不会啊……”
“为什么不能待了?”
池川用同情的目光扫了伯玉一眼,叹气:“没看见么?有人在屠城。要是我没猜错,城门应该也有人守着才对,我们不能从那走。”
“为什么要逃?你不是很轻松地就杀掉了那两个人吗?”伯玉觉得很讶异。
“你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吗?派来收拾你的人也不会是什么绝顶高手,顶多是个杂兵……杂兵我能对付,可更高一级的人我可没办法。”池川又叹了口气,她忘了伯玉还是个小孩来着,不能和小孩讲太多逻辑方面的东西。
伯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城门不能出,城墙翻不过去,哪还有什么路?
池川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她一把将帐篷掀开,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了伯玉的视线中。它的尺寸不大,刚好容一个小孩子通过。
“这是……”
“这个洞通向城外,我当初就是从这个洞钻进了莘州城,过上了地图贩的悲惨生活。”池川一脸残念,可谓是往事若东水一般滔滔,难以忘怀。
几个月前她像个中二少年一样奔下山后发现那座城只是看着近但离着远。她的粮食都吃完了都还是没能走到这里来。更悲剧的是她也找不到什么活物,因为那座山以下都是草原,当地畜牧业也不怎么发达,她连头羊啊牛啊都没找到,饿了的时候只能啃草根。
到后来,她不小心踩空掉进了洞里,然后偶然间发现了洞中洞,于是,她通过这条捷径进入了莘州。并无良地在出口那里安了窝,算是留了个后手。
十八错的地形对于池川来说完全不算个事。作为一个高中生,池川除了好学以外根本没什么很大的优点,她的十几年几乎都奉献给了义务教育。除却学习,池川的一大爱好便是玩游戏,小到连连看俄罗斯方块,大到星际魔兽,她全都在行。其中她认地图的本事是其他玩家们难以望其项背的,活用一下这项技巧,一个外在乖巧内在狡猾的中学生就完全抛弃了外在,变成了奸诈的地图贩子。
测绘这里的地图池川只用了三天,期间她靠着可怜兮兮的装扮骗得了不少人的恩惠,伯玉的爷爷便是其中……最慷慨的那个。
不然,她是怎么也不会出手救下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孩的。
她讨厌欠别人任何东西。
可是她挽救不回整个莘州城,等到她和伯玉逃出来的时候,不远处的莘州城已经完全浸在火光里了。像是黑夜中舞蹈的精灵。
“可恶!!!”伯玉急得快哭了,“莘州城!!!!”
“先找到你爷爷再说,他最近去了哪里?”
“你认识我爷爷?”伯玉问。
池川迟疑了半刻:“嗯……他一直想收我为徒来着。”
“那你快答应啊!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在一块了!”伯玉激动地摇了摇池川的肩膀。
谁要跟你这个自来熟的小鬼在一块啊!池川被这话雷得不轻。她阴测测地笑了笑,像个人贩子一样问道:“你爷爷……是什么人?”
“爷爷很厉害的!他叫伯凡,人称‘疾师伯凡’你听过没?”
池川摇了摇头,心说我只听过急死,鸡食,急事,鸡……咳咳,总之没听说过这么奇葩的外号。
“要是爷爷在,那些人一定会被打得稀里哗啦的!莘州城也就不会这样了。”伯玉想到自家爷爷,又看了看莘州城的惨状,怒极反哭。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池川最不擅长应付正在哭的小孩子了。她没把自己的分析说出口,怕伤害到伯玉那颗粉嫩粉嫩的心。
毫无疑问的,伯凡被这些袭击的人视作阻止他们计划的最大障碍。不然他们不会趁着他外出行动,也不会用两个人对付伯玉这个仅仅八岁的小孩子。所以当务之急还是离开这里,找到唯一可以依靠的伯凡。
“走啦,再哭我把你扔回去。”池川只得不耐烦地扯着伯玉的衣领走人了,也不管他的反应。她一个受过21世纪素质教育的新好少年,也不好意思把个孩子扔这不是?不过,好不容易找到的窝点就又没有了呢……
“唔……”
很奇怪,被这么粗暴地对待,伯玉反倒不哭了,他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爷爷说:遇事哭可以,前提是你想到了对策。
对策……伯玉是想不出来的。但小地图看起来还算靠谱,不如就跟着他吧!
万万没想到,这个想法刚产生的时候,看起来靠谱的小兄弟没走几步就“扑通”一下倒地了。
“喂,你怎么啦!”伯玉一惊。
“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出事了我可……管不着……”池川一手撑起半个身子,另一只手疯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她抬起头后伯玉才完全看见她的脸。黑色的奇异纹路已经占据了她的整个脸颊,类似枝蔓的图腾正慢慢地向眼睛那里蔓延。池川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涣散,但伯玉还在这里,她需要用自残的方式才能暂时保持着自己的神智,以免误伤伯玉。
真是该死,居然忘了九公主的疯病会在今天发作。
继承这个身体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的。九公主的白痴因为她的到来消失了,可她的疯癫症状却还在,也能影响到她。
池川的意志力还算不错。她虽然不会因此永远疯掉,但一时间的失去意识是难免的。这段时间内她会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破坏破坏再破坏,对于活物的态度那就是把他们撕成碎片。
经过第一次的惨痛教训以后,每次发疯前她都会把自己关到那条地道内,再没有对人民群众的财产及生命安全造成什么损失,就是容易把自己弄伤。
而现在……她算是玩脱了吗!
“小地图!”伯玉慌忙靠近,完全没把池川的叮嘱听进去。
“别作死啊……可恶……”
忍住大脑受到的尖锐疼痛,池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中还拿着一块形状锋利的大石头。毫不犹豫地,她直接用石头砸向了自己的大腿。原身何等大力,就这么轻轻地来了一下,池川的大腿已经是血流潺潺,惨不忍睹了。
“你干嘛啊!”
虚弱的大力士连个小孩子也可以欺负。伯玉一下就打飞了她手中的石头,看了看她的伤势后发出一声惊叫:“流了好多血!”
正在饱受折磨的池川还有心思吐槽:“废话……你这样打打不是流血……难道还要流……脂肪吗……”
“得快点止血!”
伯玉手忙脚乱地扯下池川身上的几块碎步,帮她包扎了起来。小孩子还有点专业的架势,看来已经受过了训练,只是……
“为什么那么自然地就撕下了我身上的衣服啊,这种情况不是该撕自己吗……”池川不禁腹诽,她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连说出自己的心声都做不到。
当然,伯玉这么做只是看她穿的外袍已经是破破烂烂,撕起来比较快罢了,并没有其他意思。草草包扎以后,伯玉如释重负,他怀着担心与一点点的成就感抬起头,立刻被吓了一跳。因为池川脸上的纹路已经长到她的四肢上了,看她那恍惚的样子,可能随时都会……暴走。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伯玉觉得自己又要哭了……而且也还是没想到对策。
大概是这个世界的恶意吧……池川在心底回答了伯玉的问题。她不受控制地站起,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了起来。
面前的小地图开始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了……叫做“恐惧”的种子在伯玉的心底里发芽,他拿着碎布条往后退了几步,颤抖着握上自己的剑。
当他站在你这一边的时候,他可以轻松扭掉两个人的脑袋。但如果他变成了你的敌人呢……
长在池川身上的枝蔓像是恶魔的爪牙一般猖狂,它明明紧贴在池川的皮肤上,可伯玉觉得,它随时都有可能伸出手来,把他的生命夺去。
只能战了……伯玉抓紧了手中的剑,仿佛它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