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也不管王子腾还想说些什么,只道:“好了,本王也累了,你若没别的事,本王也要去歇息了。”说着便也就自顾自的走了。
王子腾自二十年前为先皇看中,领兵出征西越大胜而后,成为天翎皇朝的一名骠骑将军,又做到如今的京营节度使之后,何曾被人如此看轻怠慢过,而且还要这般卑躬屈膝,像奴才一般的小心翼翼?故而王子腾一回到府中后,便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弄得满府上下人人自危,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王子腾的夫人云氏是个极精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生出像凤姐这般厉害的女儿出来,因此只看了王子腾这一通发作,便知道此次去英亲王府,自己的夫君怕是触了霉头了,于是便亲自做了点心给王子腾送去。
王子腾对于云夫人也素来是尊敬得很,因见到她端了点心过来,便自将脸色放柔和了许多,怒气也消退不少。云夫人将点心放下后,便自挥退了丫鬟,因问王子腾道:“老爷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若是伤了身子,就太不值当了。”
王子腾道:“夫人你不知道,今儿个去英亲王府,那英亲王爷虽没给我一点脸色看,只他话里话外却是全都带着软刺儿,文彬那孩子但凡给我争些气,我今儿又岂会被那英亲王爷这般下面子?”
文彬是王子腾的独子王仁的字,王子腾当初给王仁取这么一个字就是希望王仁能读书上进,纵然不求像那些书香世家出来的一般文采斐然,至少也不要像自己一般空有一身武力,偶有上书也要请人代笔。却哪想这王仁不但不喜读书,就连武艺也只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从小到大,只因贪图享乐,每每闯了祸事都要自己去帮他善后,比起自己的外甥薛蟠来,两人竟不差什么。
因长叹一声,王子腾方道:“但凡凤丫头是个男儿身,亦或他们兄妹俩换个过儿来,我又何必这般烦恼的?”
云夫人听了这话,因一边给王子腾顺气,一边道:“都是妾身的错,当初妾身见文彬淘气,也没深管,只以为略大些便好了,却不曾想反纵了文彬的性子。”
王仁并不是云夫人的亲生儿子,却只是王子腾的一个妾室小月所生,当初那小月生下王仁后便自产后出血不止死了,因此云夫人便将那王仁抱到了自己跟前养育,为防将来王仁跟自己儿子争宠,因而云夫人便故意将王仁纵坏了,却不想王子腾命中只一子一女,云夫人自生下凤姐后便再无身孕,这也是王家气数将尽的缘故。
只王子腾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而且王子腾素来认为云夫人是极贤德的,当初自己虽纳了诸多妾室,却也并不见她什么不妥的举动出来,而自己的那些个妾室也个个称赞云夫人是个极和善大方的,却哪知云夫人手段高明,王子腾的那些个妾室又岂敢说云夫人的不是?故而王子腾听了云夫人这话,只道:“小月生下文彬便去了,你素来心肠软,因此多怜爱他一些也是有的,只文彬自己太不像话。”
说完,又问道:“对了,文彬呢,怎么今儿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人了?可是又去了什么地方花天酒地去了?”对于王仁这个儿子,王子腾已经是失望透顶了,因此不觉火气又大了起来。
“好了,别生气了,且尝尝妾身做的桂花糕罢。”云夫人因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王子腾的嘴里,又道:“宝玉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么,妾身让文彬去送贺礼去了。”
“真香!”王子腾嚼了几下桂花糕,咽了下去后忍不住赞道:“到底是金陵老家的桂花做的,比那些个店里卖的就是不一样!”
“瞧你,刚才还像个狮子似的,现在反倒像个馋嘴猫似的,吃得满嘴都是。”说着,云夫人便自笑着将王子腾胡须上沾着一点子碎末擦去。
“对了,”王子腾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因问道:“宝玉不是今儿四月十三成亲么,离现下还有一个多月呢,怎么这会子便让文彬去荣国府送礼去了?”
云夫人听了,因笑道:“不是再过几日便要选秀了么?那荣国府的三姑娘可是在秀女名册上的,而那三姑娘去年不是才被南安太妃认了做义女么,想来凭南安王府的势,也是会成为一宫主位,故而那府里也是要好好的为那三姑娘置办些东西的。而那三姑娘进了宫后,紧接着便要办宝玉的婚事了,听说那贾府的老太君打算先迎吴家的姑娘进门,然后再接了宝丫头进府里做侧室奶奶,一来二去的,时间自然便紧了些,想来到了那日也招呼不到,妾身便让文彬将贺礼先送过去了,只到那日开席的时候再过去。”
王子腾听了,不由得拧了眉头,因问道:“怎么宝玉订了吴家的姑娘,还要聘宝丫头做侧室奶奶,只二妹妹也同意了?”
云夫人道:“没法子,当初金玉良缘闹得那般厉害,满京城里连小孩子都知道了,宝丫头又是个极守礼的,再者荣国府如今富贵已极,正可谓是如日中天,而外甥却是个不长进的,外甥媳妇瞧着也是个不好与的货色,二妹妹和宝丫头怕也是没的选择的。”
王子腾闻言,因冷哼一声,道:“当初我早就劝过她,让她在宝丫头和宝玉定下来之前,不要到处宣扬,如今倒好,虽然如愿订了下来,却是个侧室,不上不下的,徒惹人笑话!”
言罢,又道:“只她们以为那荣国府如今鼎盛的很,却不知道福祸相依的道理,天翎皇朝祖制在那,什么时候允许一家出现两位贵妃娘娘的?而且那三丫头虽说名义上是南安王府的郡主,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庶女,庶女不得入宫为妃,到时候没的问罪就不错了,还想要成为一宫主位?且瞧着罢,没的到时候自掌了嘴巴!”
云夫人听了王子腾的话,因问道:“听老爷这么说,那三姑娘入宫,多半是祸不是福了?”
王子腾道:“我看多半如此,而且我今日去英亲王府,听英亲王爷的意思,此次与渤海国和亲,多半要从大臣家中选女封为公主代为和亲的。只当初南安太妃认那三丫头为女,我便有些怀疑,如今想来,这和亲的人选定是那三丫头无疑了,偏那府中还不知道,真以为天上能掉下馅饼来不成?”
云夫人听了,因忙问王子腾道:“既然如此,那可如何是好?”云夫人并不是关心探春的将来,只是怕将来探春入宫,皇上怪罪下来,其罪非轻,说不得会连累了自己府上。
王子腾听了,因道:“你也别急,如果到时候皇上果然有意要让那三丫头和亲,势必要大赦的,纵然不大赦,也不会怪罪到我们府上,毕竟我们府上与那三丫头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
云夫人听了,这才放心下来,夫妻两人又说了会话儿,因见丫鬟过来传膳,便自一起出了书房,且用晚膳去了。
英亲王府,华严子离开客厅后,本欲去看望黛玉,却哪知黛玉正躲在客厅后面。华严子见状,不由得一愣,随后便即反应过来,因笑着问道:“玉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黛玉没想到会撞上华严子,不由得有些尴尬,只旁边的雪雁却是个嘴快的,因道:“华老爷你可别责怪姑娘,姑娘也是想看看这王家想怎么着算计姑娘呢?”
华严子听了,因笑道:“玉儿还怕为父将你卖了不成?”言罢,脸色又自凝重起来,道:“这王子腾说来也是个识时务的人,但这次前来求亲却是不像他的作风,莫非有人暗中授意不成?”
黛玉听了,因淡淡的道:“这事依玉儿看来,必是二舅母的主意,只义父别忘记了,二舅母原是这王子腾的嫡亲妹子,而二舅母的女儿又是宫中的元妃,才义父也说了,那贾府的人误认为皇上要立我为后,在打我的主意,这其中,又岂能排除掉二舅母?”
心中轻叹一声,连平日里看上去最是正直的二舅舅贾政都能暗中与南安王府联合谋害自己,那素来便看自己不顺眼的二舅母王夫人就更加容不得自己挡了那元妃的路了。
因这般想着,黛玉不禁觉得有些落寞,为何那些跟自己一丝儿血缘都没有的人对自己是百般呵护,而那些明明是自己亲人的人却是时时刻刻都在算计自己呢?
华严子自然猜到了黛玉心中的想法,因劝黛玉道:“玉儿,别胡思乱想了,若果真论起来,你跟他们是一丝儿关系都没有的。”
黛玉听了,不由得一惊,因忙急急追问道:“义父,你在说什么,玉儿不明白?”
华严子因叹了一口气,而后方缓缓的道:“玉儿,本来这件事为父打算晚一些儿再告诉你的,不过如今看着你为那府里难过,为父实在不忍心,还是现在便告诉你罢。”言罢,又顿了顿,道:“其实你娘亲贾敏并非是现在的贾老太君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