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不过弹指一挥,转眼之间,整个隋清殿都热闹了起来。再过不久便是他们主子的及冠之日,自然要摆大些的排场,就连一直是秦以尽贴身婢女的云清也忙碌了起来,唯一清闲的,也就只有主角。
隋清殿后,栽满了梨花树,满树梨花正在盛开着,银白如雪,散发着蜂蜜般的香气,衬得这个地方分外地安静。玉白色的花瓣被风吹下,无意落在了属下的酒桌上,晶莹剔透。便又是这梨花雨,清淡的香味,滋味迷人的梨花酿,桌前的两人。
一人锦衣玉冠,举止风流。
一人黑衣墨带,拘谨沉默。
白玉制成的酒蛊中盛着半透明的酒水,酒水之中倒映着锦衣男子俊美的脸。只见他一双凤目微波荡漾,薄情的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口中吐出一丝轻笑,然后端起了酒蛊将酒酿一饮而尽。
“阐,你为何不喝?”见面前的黑衣人一动不动,秦以尽有些不悦地问道,亲自端起酒壶为他满上了一杯皇宫梨花酿。
“回主子,我喝。”阐端起酒蛊,看了秦以尽一眼,答道,从头到尾没有留露出一丝不满。
秦以尽看着他喝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
“及冠……及冠……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指腹细细描绘着白玉酒蛊的边缘,秦以尽看着这梨花漫天的景色,淡淡阖上眼,没有再说下去。
“……”阐看着秦以尽,手慢慢握紧,又缓慢地松开,如此反复,终是抿了抿唇角,疑问道:“何为可笑?主子,阐从未见过你为一个可笑而失神。莫不是又是因为……”
“阐。”秦以尽轻轻开口,拿起酒蛊就是一杯,“你说,本殿是不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阐被秦以尽打断了话,并没有生气,只因秦以尽这一番问题而皱了皱眉,沉默片刻,问道:“主子,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但说无妨。”秦以尽微笑道,眼角弯起的弧度,将这一树梨花都比了下去,“你便放开说,本殿绝不定你罪。”
阐若有所思地望了秦以尽一眼,回答:“属下以为,主子比起其他皇子,仁慈许多,只不过这种仁慈,只对那些重要的人。”
仁慈??秦以尽闻言几乎要大笑几声,也没有在意阐后面的话,举起酒蛊说了句与我同醉,不醉不归。
什么可笑,什么仁慈,统统抛去一边,秦以尽只想快点将自己灌醉。
而阐,只好一杯又一杯地陪同秦以尽。
梨花似雪,飘飘扬扬如梦似幻。可之中,却隐约飘扬着丝丝的腥气。阐转头,目光紧盯着不远处落下的梨花,沉默半响,再看向他的主子,似乎已经有些醉了,喝酒的动作却始终不停。
阐伸手拿过所剩无几的酒,尽数倒在了自己的杯中,然后放回原地,看着秦以尽不满地晃了晃空酒壶,然后扔到一旁。
白玉酒壶顿时碎了一地,很快便被隐藏在了梨花之下。
“竟这么快便没了,真扫兴……”秦以尽喃喃自语,头疼地令他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却依旧止不住眩晕的感觉。他眯起了双眼,似乎在打量着面前的阐。
飞眉入鬓,目若寒星,淡色的唇微微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容。
怎么是你……呵,不是准备一直躲着么?秦以尽启唇,也不知发没发出声音来。不久后便是我的及冠之日,你果然没有忘记……可惜啊可惜,本殿已经不需要你了,本殿已经有了一个比你更好操纵的棋子……
怎么?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君无言,我是相信过你的!秦以尽目光扑朔迷离,头中眩晕感更加强烈,眼前那名男子脸色似乎开始发冷,就像当初自己说不信任他一样。
“君无言……”秦以尽倒在桌上,声音中带着浓厚的鼻音,“我信过你……”
当初那样气愤,一方面是因为已经手到擒来的太子之位丢失,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相比之下,秦以尽更讨厌后者,他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和父皇与皇子们周旋,但被人背叛……就像是你一直悉心饲养着要食用的动物,忽然化为野兽将你吞吃入肚。
秦以尽心高气傲,怎会轻易相信君无言??他恨只恨,当初为何没有毒死他而让他活到了现在!
梨花落于秦以尽肩头,恍惚迷离。秦以尽陷入黑暗之前,看到他面前的人脸色苍白,却还是没有丝毫表情。
“影门门规,乱主人心者,杀无赦。”阐淡淡地说道,伸手将秦以尽肩头的花瓣拿下,然后扶起已经醉了的人,回到了寝宫。
黑色的影子,在他们离开不久便出现在了树下,修长挺拔。一头长发还未束起,随意地披在身后,而发下那半面玉质面具,仿佛是从阴间带出,散发着浓浓的寒气。
只看见这人有着淡色的唇,高挺的鼻梁,深墨色的眸子。
站在他们之前饮酒的梨花树下,漠然地闭上了眼,缓慢地,舔过嘴角的血。
不过是一个,随意一人便可替代的棋子,而已。
垂目,望着被风带起的黑发,他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叹了一声,时候未到。
时候未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