葶萱被弘历意味深长的话弄蒙了,心坠的她很累。她也琢磨出一星半点的意思,知道方才是弘历有意试探她,她能看得出四阿哥心里有瑓璟,昨日满院的格格,漂亮的温婉的耐看的知书达理的比比皆是,各有千秋,然而弘历温柔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瑓璟身上。葶萱确实有一丝丝羡慕,但却是没有嫉妒的,连至亲的亲情她都不再在乎,何况是缥缈的皇宫中的感情,葶萱由衷替瑓璟高兴,也微微替她担忧。
一段时日下来,瑓璟几乎不再踏出储秀宫,即使偶尔出去一趟,也是避着人。她不想见他,她不敢见他,她不能见他,她怕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多数时间,她只坐在榻上盯着玉珠出神,回忆他们一起走过的路,说过的话,承诺过的誓言。而弘历,也默契的未来找她,表面看似两个人无牵无挂各不相干,其实瑓璟的心底波涛万千。
弘历他,是忘了自己了吧?瑓璟不免有些自嘲。
可是她不知道,弘历有时候会私下把葶萱叫出去询问瑓璟的情况,他想走回到瑓璟的生活,可是不知道如何做。
“姐姐她很想你。”葶萱只能这样说,她看到瑓璟每天将玉珠拿在手上凝视,却不去找他,她不懂瑓璟为何这样纠结,她只是单纯地以为既然互相喜欢,两个人就应该在一起,哪怕有风波艰难,也是幸福的。弘历默然,他只是痛恨于自己生在帝王家,得非所愿,愿非所得。
弘历温文一笑:“多谢。”葶萱点头:“我希望你们在一起。”多日下来,她与弘历也算熟识,弘历也略微了解到葶萱之前经历的种种。
两人分开后,弘历向养心殿走去。自从雍正告诉他他是未来的继承人后,皇上倒也开始让他多接触政事,与他一同商讨朝政问题。在朝臣眼中,三阿哥弘时,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均有可能继承皇位,一时间大家也不知该偏向哪方。
弘历知道高如姱也在养心殿,虽说女子不得干政,何况只是一介朝臣的女儿,但高斌是两朝元老,雍正也有意将如姱许配给弘历,因此在这方面也不较真,反而时常宣如姱进宫。弘历为瑓璟的事烦的闹心,不想与如姱过多见面,但有些事要早早说清,死心比欺骗更简练。
“四阿哥万福金安。”如姱本百无聊赖的绣着花,看到弘历一来,眼睛一亮。自八年前他与她第一次相见,那时的她长得瘦小,合宫夜宴中她一个人舔着手上的蛋糕,只有弘历看到她的孤单,于是他走向她,伸出手驱走她的不安,她便情窦初开,他变成了她心心念念的人,一想,就是八年。在她心里,弘历无关家世,无关容貌,只那一抹笑容,就住进了她的心。
“如姱。”弘历笑着虚扶了她一把。之后才转向雍正:“皇阿玛金安。”行过礼之后,弘历直截了当的问:“皇阿玛,不知儿臣上次所提册封富察氏之事您考虑的如何?”雍正皇帝一怔,他没想过弘历会当着如姱的面提及此事,只好问:“你自己如何想?”弘历正襟:“儿臣不愿负了自己的心,从而负了一生。儿臣以为与富察氏相识,如鱼得水,儿臣属意她甚久,福晋之位非她莫属。”
如姱脚下一个趔趄,但又立即恢复常态,静立在一旁。
雍正用手揉着眼框,嘴上却问:“那富察氏何处吸引你至此?”他这样问也是为如姱提个醒,好洞察弘历的心意。
弘历微微思索,答:“若论容貌,她不如如姱,论家世,不比婉茗,然而行若无事,和光同尘,便是她的标志,也许这就是宿缘吧。”
雍正无奈的叹口气,他懂这种感情,只得问如姱:“如姱……”如姱微笑着走到中间,并不看弘历,认真地对皇上说:“四阿哥幸福安好,便是臣女的心愿,他的心在哪,真的不重要,”说完再拜,“臣女愿割舍退让。”话虽这样说,但已潮湿的眼眶出卖了她的心。
皇上扶额:“好孩子,朕一定为你指一门好婚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只是,朕答应过你阿玛。”如姱摇头:“谢皇上垂爱,只是臣女这样已无心他人,愿青灯古佛走完一生。”弘历大惊失色:“不可,以你的条件,做一位嫡福晋多好。”
高如姱仍旧是微笑:“如姱心里已装不下他人,亦不愿辜负,自身福薄,怨不得旁人。”皇上大为震动:“那若让你屈身于富察氏之下,只得做侧福晋甚至侍妾,你可愿意吗?”如姱眼中一亮:“若能陪在四阿哥左右,臣女不在乎名利地位,每日看他笑,即为臣女最大的幸福。”
弘历知道她会同意,这么多年,她一直什么都不要求的陪着他,这种深情他怎么会不懂。他想说,若是没有瑓璟,如姱是最合适的福晋人选,然而他不能说,他不能让瑓璟不利。他只能朝如姱微微低头:“多谢,你是我年少的青梅竹马,我也是希望你幸福。”他是未来的皇上,注定不能只有瑓璟一人,与其这样,不如要如姱这样知根知底的好。
如姱只是苍白一笑,他对她,一直只有感谢和同情。
弘历转身又对皇上说:“儿臣想着纳珂里叶特氏为侍妾。”如姱心里一紧,暗自攥着拳头,水葱般的长指甲掐在手掌里,心疼。他看上了一个又一个,纳了一个又一个,自己耗尽最美的年纪只等他一个人,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爱上过自己。算了,爱上一个人,本来就赋予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
雍正也不犹豫,毕竟如姱嫁与弘历已成定局,只道:“你自己的妻妾,你看着办。”弘历沉稳地答:“谢皇阿玛。”
三人又唠了会家常,弘历便和如姱跪安离去。两人沿宫道走着,弘历一直在出神。他打心里不愿辜负如姱,也不愿委屈了她,可是世间本就许多无可奈何,何况是帝王之子。弘历眯起眼,看着如姱白净无暇的侧脸,轻轻牵起她的手,一路无言向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