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又醒了过来,只是神情已经有些模糊了,看人目光也不太纠集,王夫人坐到薛姨妈的身边,薛姨妈一下子认出了王夫人,一把拉住王夫人的手,那张脸狰狞得可怕,双目死死的盯着王夫人:“你真是我的好姐姐啊,我的好姐姐啊,”一时笑一时哭,王夫人吓出一身冷汗,这妹妹看来疯了,柔声开口唤了声:“妹妹,你怎么了?你还有宝丫头啊?”薛姨妈一听王夫人提到宝钗,睁着空洞的大眼叫起来:“宝丫头,我的女儿啊,”宝钗赶忙上前一步拉住薛姨妈的手:“妈妈,我在这呢,”薛姨妈死抓住宝钗的手不放:“宝丫头,我的女儿啊,妈妈真怕你也走这一遭啊,你还是离开这黑心窝子的地方吧,要不然妈妈死不冥目啊,”宝钗赶忙的应了一声:“妈妈,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王夫人在一边冷笑一声,只怕你妈妈今夜都难熬了,还想着离开呢,谁让你害娘娘来着,那可是我的女儿,一时间薛姨妈又昏了过去,王夫人忙让莺儿去外面吩咐小厮请大夫过来。
宝钗坐在妈妈身边哭着,王夫人搂过她的身子安慰她:“我的儿,你妈妈怕是不行了,你心里好歹有个准备啊,别把身了子骨累挎了,你妈妈走得也不安心啊,”宝钗哭了一回,心里怨恨王夫人,怎么口口声声说妈妈熬不过去了,不由得想起今儿个哥哥的死只告诉了姨娘一个人,就算涟二哥知道了,按着他那个人也不会无辜的害妈妈,宝钗都不敢想,要真是姨娘的意思,这太可怕了,宝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起妈妈说的话,自个儿真的要搬出去吗?自已绝不会搬出去的,如果真是姨娘的主意,她不会让妈妈白白丢掉性命的。
大夫被请进来,王夫人和宝钗让了开来,大夫上前给薛姨妈号了脉,先号了右手,再号左手,一会儿脸色迟疑的摇了摇头,宝钗陪着大夫走出去,哽咽着问大夫:“我妈妈怎么样?”大夫皱眉说:“太太恐怕熬不过今夜了,你们还是有点准备吧,”宝钗一听这话,失色落泪:“大夫,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你给我妈妈开些药方吧,”大夫摇头走了出去。
宝钗回到房里,王夫人一脸关心的问:“大夫怎么说?”宝钗哭着摇头:“大夫说妈妈不行了,熬不过今夜了,让我们有所准备,姨娘还是回去吧,我要守着妈妈,”王夫人一听,嘱咐了宝钗几句,转身出了卧室,宝钗冷眼看着王夫人离去的背影,只怕妈妈说的倒是真的,这个姨娘原就是个黑心的,自已凡事该多小心点才是。
薛姨妈一时说会儿胡话,一时又昏睡了过去,宝钗陪着妈妈,呆到半夜时,薛姨妈醒了过来,拉住宝钗的手:“宝丫头,妈妈怕是不行了,你要小心着点,你那姨娘她原是不安好心的,你千万不能上了她的当,咱们家的十几万两银子,你好生留着做嫁妆吧,把妈妈和你哥哥葬在一起,也了了妈妈的一番心愿,”宝钗听了妈妈的话,只哭得死去活来,薛姨妈又昏了过去,这次昏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至凌晨天际发白,薛姨妈去世了,宝钗哭得肝肠寸断,幸好王夫人叫了贾涟在外面候着,一时间贾涟吩咐小子们在梨香院里挂上白蟠,另派人到棺材店里订了棺材,一夜间宝钗失去了妈妈,早上还将面临兄长被斩的事,整个人幽幽的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人家叫跪就跪,叫坐就坐,既不能言也不能语,整个人倒变得三分呆傻了,那王夫人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人前人后,一口一声,我的儿啊,叫得人心酸。
早上,贾涟去菜市场领了薛蟠的尸体,请了忤作把薛蟠的尸体缝好,又买了棺材,把薛蟠的后事和薛姨妈的一起办了,自此薛宝钗成了真正的孤女一个,每日里只知道抱住两个木牌子发愣,那香菱和莺儿陪着她落泪,王夫人便让探春和湘云多陪着她,只可惜宝钗什么也不言语,任凭别人说什么也不作答,每日里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王夫人也不以为意,反正现在人在贾府里,也不怕她跑出去。
郡主府里,雪雁一脸兴奋的冲进黛玉的书房里,黛玉正在整理百花山庄的帐目,再过半个月就到了百花山庄三年一度的庆功会,到时候她也要出面,现在她把这些帐目整理一下,到时候针对各大商铺进行调整,还有要奖励一些掌柜的,这几****可算是忙的了,幸好哥哥都有帮她整理,今日哥哥去找地方了,这百花山庄做事向来不主张张扬,只低调行事。
春纤正在房里收拾东西,那雪雁风风火火的奔进来,春纤奇怪的问:“哪里着火了不成,你跑成这样?”黛玉停下手里的动作,她最喜欢看两个丫头斗嘴了,没事可以调节调节神经。不过今天雪雁显然高兴得过头了,也不去和春纤斗嘴,跑到黛玉的身边:“郡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黛玉点头示意她说出来,雪雁立刻眉飞色舞的开口:“那个薛丫头的哥哥前几天被斩了,听说她妈妈当天夜里就死了,现在那个薛丫头变成孤女一个,很多人传言说她变成傻子了,”黛玉难以置信的掉头望向春纤,薛宝钗变成傻子了,说她哥哥和妈妈去世了,这事相信,说薛宝钗变成傻子了,这事让人难以相信呢,黛玉问春纤:“你看那丫头有可能变成傻子吗?”春纤立刻摇头:“绝对不可能,怕又是在算计谁了吧,”雪雁见她们两个不相信,急得不得了,嚷嚷:“你们别不信,满大街的人都在传呢,我想八九不离十了吧。”
黛玉和春纤不理她,气得雪雁转身出去,一路上听她不断的拦着小丫头们说这件事,春纤摇头:“这丫头疯了,人家倒了这种霉,她这么高兴,只怪那薛丫头原害你来着,雪雁只是太气愤了,”黛玉点头,复又低下头看帐本,春纤拿了书挡住她的脸:“姑娘,好歹休息一会吧,也不怕自个儿累着了,”黛玉起身踱步走到春纤身边:“现在我的身体竟好了大半,再没有发过旧疾了,在这郡主府里休养得越发的壮实了,”春纤不赞同:“说好是有的,说你养得壮实,可是虚的。”
黛玉走出书房,三月桃花满天飞,沸沸扬扬的飘满了整个院子,思绪竟飞到了小时候,自个儿呆在桃园里,那时候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开心啊,时光变迁,想不到京城的府邸里,竟也栽种了许多的桃树,虽不及江南的桃林,却已让她有处可寻,爹娘一生深情不依,这念头深深的困扰着她,所以她才会不愿意嫁给四哥,心虽然喜欢他,可是她却不愿意和那么多女人共侍一夫。
琰玉悄无声息的站到黛玉的身边:“妹妹想什么呢?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吧,”伸出手拉她去桃林散步,如果她从未见过四哥,是不是可以和哥哥就这么单纯的相伴一生,爹娘的爱里更多的是清纯吧,没有浓烈的酒醇,却如茶般的清香。
黛玉想起雪雁说的话,不由得问琰玉:“听说薛丫头的哥哥被宰了,有这会事吗?”琰玉点头:“那种人早晚会出事的,就是她那个妹妹怕也是不安份的,早晚会吃亏的,”黛玉娇笑:“听说她傻了,”琰玉一愣:“傻了,这倒是她的福分了,傻子知道什么呀,反而是最幸福的了,”兄妹俩一时间笑如银铃,桃花深处笑声醇。
一日,袭人来看望宝钗,细心的安慰她:“宝姑娘,你这么呆愣着怎么行,要是薛姨娘知道你这样,心里不知怎样痛苦呢,只怕死了也是不安生的,”一句话竟然把宝钗惊醒了过来,是啊,要是妈妈知道自已这样,还不定有多痛苦呢,自已应该好好的活着才是个理儿,一时间整个人神清气爽,去找王夫人说话儿:“姨娘,我还是搬出去吧,妈妈临死前一再强调让我搬出去,”薛宝钗说这番话时,眼神似单纯无知的望着王夫人,那眼眸深处却透着犀利,王夫人一看宝钗要走,自已打的如意算盘即不是要落空了吗?到时候老太太也饶不过她的,忙伸手拉宝钗的手悲戚的说:“我的儿啊,你走了,姨娘怎么放心呢?还是住在这园子里吧,以后姨娘会给你做主的,”王夫人一边搂着宝钗一边劝着,宝钗眼含冷笑,伏在王夫人的怀里,声音阴暗的说:“那就让姨娘费心了。”
薛宝钗照旧住在大观园里,也不太到别的院子里和姐们玩,只闷坐屋子里想心事,香菱劝她多走动些,她便冷着脸说:“多咱人家瞧得起我们了,别凭的让人家笑话了,我现在成了孤女,超发的让那些人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想我们薛家一向在生意场上翻滚爬打的,竟也吃了闷亏,都是伤在这些亲情上了,”香菱也听不懂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反驳,只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