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被史湘云叫出一肚子火来,冷冷的嘲讽她:“这好像是贾府的事吧,你姓贾吗?一大早在这院子里叫喊个不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哪个野丫头在叫唤呢?”史湘云听惜春说她是野丫头越发的来劲,冲上去拉住惜春的身子,探春屋子里的丫头侍书和惜春的丫头入画分别上前拉着,再加上史湘云的丫头,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乱成一团,探春气得大喝一声:“给我住手,都回你们各自的院子里打去,没事跑到我这里来抽风,”史湘云和惜春住了手,再一看两个人,披头散发的乱了套,史湘云见没人说她话儿,哇一声哭着往贾母房里跑去,这边惜春也气哭了,跑回自个的院子。
史湘云跑到贾母的房里,连哭带比划,贾母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得让鸳鸯叫了惜春和探春过去,惜春的眼睛也红红的,贾母便让探春说了经过,探春学了一遍,贾母笑着说:“原是两个小丫头斗气呢,只是这做为主子的,不成样子,以后如何让跟着的丫头信服呢,”贾母说完,把史湘云和惜春都批评了一顿,又掉过头来对史湘云说:“以后不许说你林姐姐的坏话,林姐姐不来是有原因的,你小孩子家的懂什么?”
史湘云蹙起嘴,只以为贾母维护黛玉,越发的不服了,只不作声,这时宝玉从碧纱厨过来,冲到贾母的面前:“老太太,她们说林妹妹再也不来贾府了,这是真的吗?林妹妹不来和我玩儿了,”宝玉的声音里有着哽咽,贾母心疼的搂过来:“我的儿,你妹妹是身子骨不好,过两日便来了,你不要担心。”宝玉听了老太太的话,又高兴起来,偎在老太太的怀里撒娇:“老太太过两日再去接妹妹吧,妹妹一定会过来的,”史湘云听宝玉这么说,脸色冷冷的嘟嚷:“别有的没的找气受了,”宝玉也不去理史湘云,只顾粘在老太太的怀里。
早上王夫人也听了事儿,赶到老太太的屋子里,见史湘云气鼓鼓的站在哪里,王夫人拉过史湘云的手:“好了,小孩子家的气性这么大,赶明儿个林丫头再去接来就是了,”说着往贾母望去,贾母只当没瞧见,合着宝玉说话儿,一时间屋子外面走进琥珀来:“老爷早上回来了,吩咐宝玉和几位姑娘今日一起到省亲别墅里逛逛,”宝玉一听老爷回来了,便浑身不自在,他素日里最怕的就是这个亲老子,亲老子一向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总说他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王夫人听说老爷让宝玉进省亲别墅里逛逛,便知是有意要试宝玉最近的功课,不免瞪了宝玉一眼,看见老子吓成这副德性,老子一走就无法无天了:“还不快去换衣服,收拾一番到前面前,难不成要让你老子收拾不成,”宝玉慌忙奔出去,王夫人看着湘云和惜春的身上也不成个样子,便吩咐了姑娘们都下去收拾吧,呆会儿一起到前面去逛逛,贾母又吩咐了跟前的小丫头去唤了宝钗进园子。
等屋子里没人了,王夫人方才开口,无比虔诚的对老太太说:“过两日等娘娘省亲时我亲自去接外甥女回来吧,老太太放宽心吧,”贾母听王夫人亲自去接黛玉,知黛玉必不好回绝,才满意的点了头。
省亲别墅前,贾涟带着贾蔷贾蓉等守在园子外面,今日都是府里的姑娘,不让那些小子们随便见了,一时间园子里笑声不断,只有宝玉一脸苦样,因为贾政走在最前面呢,他哪里敢放肆,只慢慢的随着贾政在园子里逛着。
省亲别墅造得极是豪华,只见正门五间,上面筒瓦泥鳅脊,门栏窗菲都是细雕成的新花样,水磨墙,白石台阶,左右两边却是粉白墙,下面虎皮石彻成纹理,富丽堂皇。
开了门进去,只见一座仿如翠幛的屏幕挡住整座园子,几个姑娘们不由得赞叹,转过屏障,只见白石层叠,纵横交错,苔藓斑驳,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着羊肠小径。一行人顺着小径往里走去。
众人越过小径,前面看到一座假山,山上空着白玉一块,贾政停下步子问宝玉,此处可题何名?几个姑娘都知道老爷是想试宝玉呢,都不出声,等着宝玉来答,那宝玉一来紧张,二来看众人都盯着他,越发的不自在,想前思后的总算搬出古人的一句:“就叫曲径通幽吧,”几个姑娘都说宝玉用的好,贾政心内也有三分欢喜,只脸上布着不耐:“投机取巧罢了。”
出了假山口进了一处石洞,只见佳木葱绿,奇花散漫,一股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再走几步,只见两边飞缕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杪之间,俯视下,只见清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桥上有亭,亭上空了一处,贾政便又问宝玉:“此处可题何词?”宝玉正细想着。那姑娘中有一人出来答言,却是宝钗,这些姑娘里面,尤以宝钗和探春文才较好,加上宝钗今日有意卖弄,不等贾政询问,脱口而出:“当日欧阳前辈的《醉翁亭记》有云,有亭翼然,就名为翼然吧。”
贾政听得宝钗所言,倒是一愣,这丫头小小年纪已熟读很多书籍了,就是这爱出风头的毛病,却是大忌,到底是个皇商出身的,与官家出身的有点差别,若是那林姑父的女儿,端不会如此不知礼数,因此贾政只点了一下头,心内却是不喜的,掉头望向探春,这个自已素日里不大理会的女儿,听说才气也是有的,探春见平日对自已不大理会的老爷望着自已,也就开口:“欧阳前辈曾曰泻于两峰之间,就用他个泻字吧,就叫泻玉吧,”宝玉因方才自已的回答老爷没有过多的责怪,心下便有几分胆气,这会子抢上来开口:“用泻玉粗陋不雅,不如就叫沁芳二字,”几位姑娘见贾政点头,也都赞宝玉的才情越发高了,只宝钗心里暗闷,她素来自持才情兼备,今儿个倒没得一句话,便想起姨父不喜出风头之人,方知自已犯了大忌,再不言语。
出亭过池,山石之间,花木掩疏,一派清新雅致,忽然众人眼前出现一幽处,数楹修舍,有千杆翠竹掩映,姑娘看了皆喜欢得了不得,一行人进去,石径小路,三间小小的房舍,前院有大株的梨花,芭蕉,后院却是泉水流过,灌入墙内,绕阶缘而下,真是好处所,贾政此次仍旧望向宝玉,宝玉因前两句,贾政面有喜色,此次便大胆的脱口而出:“莫不如叫有凤来仪更好,”贾政点了一下头,没开口,径自走出了这处所。
姑娘们尾随着后面只看得眼花缭乱,也顾不得去看宝玉作的对子或题的名字好不好,每个人兴奋的各自掉头欣赏四周的风光,再移步向前,前面一堵墙,墙上用稻茎掩映,几百枝杏花,形面一片围屏,别样的雅致,里面是几间茅屋,外面是各种树,众人看一回赞了一回。
贾政领着宝玉和姑娘们在园子里逛了半日,该题诗的题诗,该命名的命名,却多是宝玉的佳作,只因贾政想起那元春自小和宝玉感情深厚,既回来省亲,必是和宝玉是最亲的,也就让她知道这兄弟还有所长进,直至傍晚众人才出了院子,姑娘们也都累了,便回了院子里休息,宝钗因今日吃了瘪,心里烦闷,回到院子里也不用膳,倒头睡在榻上,不言不语,偏那薛姨妈还在等着王夫人的消息,又闹了起来,香菱过来叫宝钗:“太太又闹起来了,直说大公子在牢里被人家用刑来着,叫姑娘呢?”香菱的眼眶也红起来,那可是她的男人,再不好也还是心疼的。
宝钗心里恼的跟虫子钻似的,一跃身从榻上翻起来,气呼呼的走到妈妈住的北屋里,薛姨妈正坐在榻上伤心的哭呢,一看见宝钗过来,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抱着宝钗的身子哭起来:“宝丫头,我们娘俩可怎么办,昨天晚上我梦到你哥哥被人家用刑,一直喊着叫我去救他,你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们娘俩怎么办?”
宝钗冷眼看着妈妈,也不流泪也不伤心,从妈妈的怀里挣扎出来:“妈妈,哥哥会受些罪,那原是应该的,难道人家被他打死就是应该的,偏他受些罪妈妈就这样心疼,难道人家就不是爹生妈养的,莫不是哥哥真有个三长两短,妈妈自就不活了,也没有女儿了,还是我们孤儿寡母的都随了他去,”薛姨妈被女儿的一番话阻得目瞪口呆,就是那香菱和莺儿也没想到姑娘会说出这番话,难道她不伤心哥哥被抓吗?薛姨妈被女儿的一番话怔住了,像不认识自个的女儿,虽说那混小子素日来不算个东西,可是对这个妹妹却是疼到骨子里的,从小到大但凡她要的,都尽着她的,现下里她却说出这番大义凛然的话里,可是却置自已的亲哥哥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