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二二四六年五月,犬戎、胡戎、狄戎联兵七十万合攻沧源国,是为三戎之乱。八月攻至国都圣安城,圣祖皇帝同守城军士一并战死。
圣祖皇帝共十四子,唯有第十二子钟信于东门走脱,行至江边,幸为渔夫所救,得此一脉传承。
自此沧源国东部大片疆域尽皆落入三戎之手……
——《沧源国志—帝劫》
沧源国,木马城内。
“犬戎军来了!快跑啊!”
一个衣衫褴褛,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倚在矮墙边,紧张地听着墙外的动静。
自从帝都圣安城沦陷之日起,这少年便明白毗邻圣安城的木马城迟早也会遭到这些塞外游牧民族的屠戮,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些犬戎部队会来的如此神速,圣安城方才沦陷不到三日,这些野蛮人便急不可耐地将侵略的魔爪伸向了木马城。
这少年名叫肖辰,是这木马城一带的流浪儿,少时也曾是富家子弟,锦衣玉食,丫鬟仆从前后簇拥伺候着,着实潇洒了一段时间。无奈其父后来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出一年便把家当输了个干净,遂上吊自杀,其母随后也郁郁而终,众家丁将家产哄抢一空四散而逃,这肖辰就此落得个流浪街头,天落一口,地捡一口,竟也让他活了过来。
后来大了些,便在城内找了家脚行做搬运工人,也算能糊口了。
这肖辰打小在街头巷尾搏命,加上少时家境殷实时,也曾随玄术高手修行过功法,虽不得要领,但也学了些皮毛,对付三五人不成问题。因此,这木马城一带的泼皮无赖,轻易也是不敢招惹他的。
这日犬戎军破了木马城,将城池四面合围,扬言要屠尽城内一切活物,城内百姓四散奔逃。肖辰探头朝矮墙外看去,正好见着两个犬戎骑兵汹汹而来,把刚才那喊“犬戎军来了”的百姓一矛刺于马下。
肖辰心中愤恨,人命重于天,岂是能随意杀戮的?这两个骑兵刺死那百姓,拍马朝前而来,肖辰探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其他犬戎军马的影子,遂等那两骑靠近,从兜内取出一卷绳索。
这绳索是肖辰平日里用来套野鸡、野鸭的物件儿,绳末有铁质圆环,拉紧绳头可让这圆环缩紧,肖辰套的日子久了,玩弄起这绳索犹如自家胳膊般灵活,肖辰自己给这绳儿起了个别名叫“咬天锁”。
肖辰把这“咬天锁”绳头系在院墙的石砖上,此时眼见那两骑离得近了,便把这“咬天锁”在空中甩了两圈,接着朝墙外丢了出去。这套马不比套鸡鸭,套鸡鸭可以让这绳末的铁环整个圈住目标的身子,然后拉紧绳头,铁环就可紧缚其身,而这套马则只能套马脚了。
肖辰算准这马蹄的印子,将这“咬天锁”从矮墙之后甩了出去,铁环落地的瞬间,那马脚便踏了上去,肖辰在墙后用力一提,接着绳头一收,那铁环便把那马脚箍了个瓷实,这马还在往前奔,而绳头却还系在矮墙上,只见那马被这绳索一扯,瞬间摔倒在地,那马背上的犬戎士兵也跌落马下。
另一骑见同伴跌倒,立时喝住坐骑,调头朝后看去,这肖辰见状猛然间从墙后跃起,翻身而出,同时于身后抽出一柄短刀,转瞬之间便到了刚才那跌倒的犬戎士兵面前,下一刻,这短刀已然没入那人喉部,只见那人蹬了两下腿,便一命呜呼了。
另外一个犬戎士兵大吼一声,挺着手中长矛便朝肖辰刺来,肖辰赶忙侧身一避,这矛堪堪贴着肖辰胸前而过,肖辰惊出一身冷汗。这犬戎士兵手拿长枪,且骑着马,反观自己则只有一柄短刀,肖辰心说硬拼肯定不是办法,于是身子向侧方一闪,想躲到那矮墙后边。肖辰自认为如果能逼得这小卒下马和他近身肉搏的话,未必会输于他。
谁知那犬戎士兵反应极快,见一矛刺空,立时调转马头再次朝肖辰冲来。眼见那士兵手中长矛就要刺到自己胸膛,却见其后方闪过一道人影,下一刻,那犬戎士兵已经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紧接着被刚才那人影补了一剑,一命归西了。
肖辰朝刚才救他那人看去,这人穿了身白色道袍,头戴竖冠,右手倒持一柄木剑,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三四岁年纪,生的剑眉星目。肖辰心说这人必是玄术高手。
只见那白袍男子走上前来,看了看肖辰说道:“小兄弟,身手不错,此地不宜久留,你当尽速前往西门,那边的犬戎军刚才已被我门中弟子击退,出城之后继续向西行,过了悬壶关就安全了!”
肖辰冲那男子拱了拱手:“多谢相救!”
那男子摆摆手说道:“不必谢了,你抓紧时间赶快走吧,估计用不了多久,胡戎和狄戎的军队也会赶来,到那时可就真成瓮中之鳖了!”
说话间,只见两人后方尘土四起,肖辰定睛看去,发现又是十几骑犬戎兵士赶来,只见那白袍男子冲肖辰喝道:“赶快走!”
肖辰自知留在这里只会给那“仙人”添乱,于是冲那男子道了声“后会有期”,从墙上取回“咬天锁”,拔腿便朝城西跑去。离得远了,肖辰回头隐约看到那十来个犬戎骑兵已经把那白袍男子围在了当中。
“老天保佑这位大哥能平安脱险!”肖辰心中默默祈求道,他打小便一直不信神灵,也未曾求过神灵,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祈求神灵帮助,竟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木马城内四处是残桓断壁,这都拜那些犬戎的投石车所赐,一路上随处可见木马城百姓的尸体,肖辰一路谨慎地避开城内四处搜查的犬戎军,不多时,便到达了西门。
这里果然如那白袍男子所言,不见犬戎兵卒。只见城门处站了数十个同样身着白色道袍、头戴竖冠之人,肖辰跑上前去,看到这些人后方立了一面大旗,上书“栖云”二字,肖辰方才得知这些人以及刚才那救他的白袍男子都是栖云门人士。
这栖云们是沧源国内赫赫有名的玄术大派,门内玄术高手无数,且许多弟子都在朝廷中担任要职。栖云们历来以“苟利国家,不求富贵”为戒训,肖辰心说怪不得刚才那白袍男子不似官军,却行官军之事,原来是栖云门的人。
肖辰走到城门口,其中一人上来说道:“速速出城,千万不可在此地逗留!”
肖辰道了声谢,便朝城外飞奔而去……
路上时不时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逃难民众,但是数量远不及木马城的百姓数量,这是因为城破初期,城池四面都被犬戎围堵,大部分百姓都死在了屠城士兵的刀下。
此去悬壶关数里之遥,步行需一日方可到达,肖辰此时身无分文,腹中饥饿难耐。行至河边,捧起河水痛饮一番,肖辰本意是想借河水缓解饥饿之感,却不想河水入肚,反而使得他腹中更加难受。
呵呵,哪有饮水能填饱肚子的……肖辰心中苦笑。
沿着江边行了一阵子,肖辰只觉得头昏眼花,腹中有如惊涛骇浪般翻滚起来。肖辰心中诧异,莫不是刚才喝了江水闹肚子了?此时他已行至一处山崖边,肖辰知道这山崖之上有一处破庙,他平日里就常常到这庙中睡觉,此时他腹中疼痛难忍,便决定先到这破庙中歇息一阵子,等到腹痛过后,再作打算。
想着肖辰便从路旁枯树上折了根树枝做拐杖,一步步朝山上走去。
行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肖辰终于挨到了庙门口,走到庙门处,却听见庙内传出人声,肖辰悄悄从身后取出短刀,探头朝庙堂墙壁上的破窗向内看去,只见庙内坐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这两人都倚靠在墙边歇息,看打扮明显也是沧源国人士。
肖辰将短刀收起,走到门边,想问问他俩是不是也是刚从城里逃出来的,谁知话刚到嘴边,肖辰就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接着朝前直直栽了下去,肖辰只听到那女子惊呼了一声,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