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谎言背后的真相,残忍的让人无法去责骂那沾满鲜血的那个人。
有人尽力了痛苦,总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苦之人,怨天怨地,却从未怨过自己。却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许多比其更为痛苦之人,古人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然,这类人还未做其大事便已离世,抑或不知该如何做其大事。
他从不认为自己所经历是世上最痛苦之事,但对他来说却也是痛不欲生之事。
他用自己的方式向仇人复了仇,残忍的,血腥的,让仇人的鲜血沾满了自己的双手,可他却失了心。
当一切烟消雨散时,他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一张黑色的卡片,让他找到了方向,也许那是一张死亡通告,却也比行尸走肉般活着要好。
即使是去地狱,他也要去闯一闯。
“我说,华在哪?”李娟紧跟不舍的跟走那渺无目的走着的女子,看着她步伐凌乱的,仿佛失去挚宝般的无神,无心。
女子因李娟的话停了下来,转过身,歪着头看着她,仿佛她刚刚说的话是天书,让她听不懂。
李娟看着女子面露天真而疑惑的神情有些Hold不住,你能想象一张惨白的,不知打了多少粉底的脸,然后嘴唇被涂成血红色,画着精致却又不似正常人的妆容的一张诡异的,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的脸,突然露出一张这么天然无害的表情,任谁都会被吓到。
“呃,我……我想问华现在身处何处?”李娟结巴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看到女子眨了眨眼睛,将头扭会正常的姿势,神情又变回以往的高傲,血红色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有些嘶哑的男声从口中吐出,“他?他死了。”
“什么?!”李娟猛然一前,也没去多想什么,直接揪起女子有些古风的衣领,“他怎会死?而你又是如何知晓?是你害死了华对不对!”一连串质问的话语从李娟口中吐出,她眼中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恨意,强烈到让女子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下意识想要伸手抚上眼前这个因来到此而不再白皙的脸颊,没有掺杂任何的爱意,只是单纯的想要透过眼前这人触摸到从前的自己。
有时看着泠儿早已死去,却因自己而仍未腐烂的尸躯,也会想,如果那日没有感受到一直不曾感受到的温暖,是不是对于泠儿后来的背叛便不会如此恨,不会如此痛,不会如此迫切的将这个让自己感到寒冷的地方毁灭,不会将所有人拉下地狱,包括自己。
如果一切重新开始,自己也许会在某天在村民嫌弃的眼光中死去,也许会在饥饿中死去,也许会在人心的冷漠中死去。
呵,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即使是从来一次,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只不过原因变了罢了。
这么痛恨这个世界的自己,不管这么样,都会忍不住想要将其毁灭。
这个让他受尽寒冷的世界。
“因为交易。”女子略带同情的眼眸看着眼前因恨而愤怒的女人,血红色的唇冷漠的吐出四个让李娟似乎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没有问是什么交易,只是女人的第一直觉告诉她,这个交易绝对是跟她有关的。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华爱的还是她?可这个事实让她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
她不想高兴也不想悲伤,她只想逃避。逃避这个让她不开心的世界,逃避这个让她感到心痛的世界。
可现实不准她逃避,此时她恨,恨自己,恨华,恨眼前这个至今都不知是男是女,是死是活的人。
她恨这个世界,她恨情感。
如果没有情感是不是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不会这么痛到忘记呼吸。
“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女子感受到揪着衣领的力道一下减到零,然后其手的主人突然将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张大嘴巴努力的想要呼吸,脸却因缺少空气而涨得通红。
“缘起缘灭,缘起缘灭。哈哈哈哈哈!”女子看着突然大笑的李娟,有些疑惑,随后又似想到什么般而了然的看着李娟自言自语般的话语。
李娟双眼无神的盯着某处,脑海里想到跟华分手那天,华拉着她的手,苦苦的哀求,却被她冷冷一句“缘起缘灭”给打压的哑口无言,最后手徒然滑落,一脸失魂的站在原地,而她假装无情的转身离去。
“我的缘还刚起就灭了。被我自己,被我自己灭了。哈哈哈哈哈。”李娟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疯狂的自嘲的吼着。
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到了地上,融进土里,留下残阴的一个圆圈。
“活下来的人也只剩下你我了,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听我说一故事。”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让人感受到不容质疑的语气。
李娟将头抬起,眼眸中一片荒芜,仿佛失了灵魂,独留一行尸走肉。
女子看她如此模样,唇角微微勾起。当初知晓泠儿背叛他时,他也似她这般失了魂,忘了想。满脑子都是泠儿一脸厌恶的表情以及好不留情的转身挽上那地主肥雍的手,笑的一脸谄媚。
恶心。一股反胃的感觉在脑海中闪过。
这让他想起,当他从炼狱爬出来的第一天便跑到那人家去。那人肥雍仍旧,只是身旁的佳人却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人了。
见到自己第一眼时,那人眼中流露出好不掩饰的厌恶与不屑,随意命令几名下手想要将我赶出去,接着便搂着身旁的佳人准备离去,随后又似想起什么,说将自己赶出去后顺便将其双脚打断。让自己明白,王府不是说进便能进的地方,特别是这种低下的人。
还记得当时自己听后笑了起来,笑的疯狂,在那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用丝线将那些下手全部戳穿。鲜血沿着几乎透明的丝线滑落,还未死透的身躯仍在止不住的颤抖,将丝线上的血珠抖到了地上,形成一朵朵美丽的花型。
看着那人因惊恐而扭曲的面容,跌坐在地上,不停往后移动着,想要尽量远离我。那模样,怕是连身旁的佳人都忘了吧。
我伸手抚上那佳人的面容,只见那原本妖妩的笑已被面无表情所代替。佳人身上缠着几根透明的线,线的另一头于我手指相连。
几乎透明的丝线在明媚的阳光下散发着别样的光,明明晃晃,晃得跌在一旁的那人脸上惨白。肥胖的身躯应恐惧而剧烈的颤抖着,在我的狂笑下,那人的惊恐下,鲜血飞溅。
看着手上仍在跳动的心跳,暗红色的鲜血随着苍白的手指缓慢留下。
看着那人呆愣的看着自己空空的胸前,那曾是心脏的地方,此时已空了。
他还未来得及感受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便已死去。
扭曲的面容,满地的鲜血,以及那已冰冷的心脏。无一不透露着我报仇雪恨的快感。
不,不,还有一人。
泠儿,等下你见到我,是否会惊讶?
可泠儿终究是没等我。
女人的容颜终是会在时间毫不留情之下消散,除了真正爱你之人,有谁不在乎女子之容颜。
更何况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新鲜感消失,剩下的便是无尽的痛苦。
泠儿终是在忍受不了痛苦的情况下离开了。
仔细回想,我能怪她吗?不能,她不似我,孤身一人。她有父母,若她不去,她父母会如何,我光想想也会不忍。
呵,到现在我都还在为她找理由吗?女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容颜,眼神闪了闪。
抛弃便是抛弃了,负了便是负了。
理由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可笑之物。
“你跟我来吧。”女子伸手将仍跪在地上的李娟拉起,说出的话语不再似先前般冰冷。
“去哪?”大喜大悲过后,留下的只有平静。平静的如同无情。
“我带你去见他,你不想吗?”女子此时已恢复依旧的淡然,仿佛一切都更她无关。
“我……我不知道。”李娟扭头看向刚刚走出的祀庙,阳光从东方缓缓升起,照射在大地上,照射在那似古代建物上,已不知被风吹雨打过多少次,泛着木灰色的瓷瓦上。庄严,宽容能包容一切。
这样一幅庄严的情景又有谁能想到,屋内鲜血四溅呢。
太阳是光明,是新生的象征,只是这新生后面是以死亡为铺垫的新生。这样的新生,代价太高。
“去看看吧,总要为自己找个理由不是吗?”女子突然放柔的声音让李娟回过神。
是啊,总要为自己找个理由不是吗。活了这么久,都快要忘掉为何而活了。华曾在世时,他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只是太过突然,他没有预料的消失,甚至是死亡,让她一下接受不了。突然就找不到理由,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她也曾经抱怨过,伤心过,恨过,甚至是寻死过。但当她看到父亲在她每次探望时,微笑下那掩饰不了的苍老时,她犹豫了。
她不能如此的自私,她是父亲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在那个除了铁栏便是墙壁,再者就是不怀好意的目光的地方,她无法想象父亲是如何坚持下去的。
在那里没有人权,是真正的肉食强者的地方。
我是一名被遗弃的弃婴,父亲说他是在一处垃圾桶旁发现的我。那时他正从一家比较富裕的人家出来,没错,父亲是小偷。但对我来说,他是给予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小偷乃为人所厌恶之人,但我无法去厌恶父亲。即使因父亲落网而导致所有人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导致每每放学回家都会有人朝我丢石子,即使头破血流,即使浑身伤痕,即使狼狈不堪,我也仍然感激父亲。
如果不是父亲,也许我早已死去。如果不是父亲,也许我根本就不会知晓什么叫做温暖。如果不是父亲,也许我就不会遇见华,不会遇见筱儿,不会感受如此沉痛喜怒哀乐。也不会看到人间如此丑陋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