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命中注定的缘,我宁愿相信是我的选择错了。
沈天心日记末页的最后一句话,没有经过任何涂鸦,每一笔一画都显得那么清晰。
她用手轻触着笔画未干的字迹,字里行间的气息,她无法用言语表达。
再翻开那陈年的相簿,留在黑色交卷里的记忆,无法取代。爷爷的慈祥,妈妈的温婉,天皓的笑容,回忆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浮现,她知道,这样的画面,永远,永远无法重演。
大雪纷飞的雪天,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年的台北格外的寒冷。
沈天心一人走在被大雪覆盖的小路上,那条承载着她许多回忆的石子小路。她打散着头发,上身裹的很严实,踏着雪地靴,她一步,一步的回家……
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回忆的美好与现实的不堪相互交错着,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滋味,在沈天心脑海里四处蔓延,在心里五味杂陈。
本是满园凋谢的玫瑰,本该在明年之初看到该有的鲜艳,可眼前却像是被迷雾笼罩着,一片模糊,明知再也看不到盛开的红色玫瑰,明知早已无法触及往日的快乐,脚步明明在犹豫着,却还是踏进了这个家。古铜色的沙发,灰色的纱帘,复古式的装修,一改往日清新自如的装扮,或许在进门的那一瞬间,沈天心就该意识到,那早已不是她的家。
没有什么好掩饰,莫名的悲伤,这个家里,她找不到任何关于爷爷和妈妈包括她自己的任何东西。
“何必回来?还是放不下这沈家至高的权利?那么着急回来取代我的一切。”那个熟悉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句句刺耳,听着心痛。
陈益阳,这个男人,放弃了他年轻时的挚爱而选择财富,这个男人,无疑是毁了所有人人生的罪魁祸首,可是他却可以厚着脸皮欺骗自己,是所有人毁了他。
“你所稀罕的一切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就像现在我看待你一样,一文不值。”沈天心那一字一句,说不上恨到骨子里,却也夹带着难以泄愤的情绪。
“你……”陈益阳那高高举起的手被停留在静止的空气中,无法落下。或许他本该是毫无疑问的一巴掌挥向沈天心,这个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错误的女儿,可却被沈天心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对于陈益阳,她或许只是看似柔弱,毕竟她记得夹杂在他们之间的即使没有爱,却流着相同的血液。可当这份情感在崩溃边缘,她只能选择义无反顾的反抗。
“又想打我?这段时间你对我少不了的就是耳光了吧!虽说我这个女儿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但毕竟我这姓氏却还是随着沈氏集团,归根结底,你还是个外人。”沈天心的眼神里透着从未有过愤怒,以及在陈益阳面前,她仅有的骨气。
外人两个字明显的加重了语气。
“企业这么多年来都是我在尽心尽力的管理经营,我为了它放弃了一切,来和你妈妈结婚,来产生你这个错误,可老爷子把始终我当作赚钱的机器,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想坐享其成?我不可能轻易的将企业交给你打理!”陈益阳甩开了她的手,抑扬顿挫的说着,在他口中看来,他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这个男人连最后一点伪装也不想隐藏,他清楚的告诉沈天心,妈妈对他而言从来都只是利益所需,沈家对他而言,只是他唯一能飞黄腾达的地方东方,除了这些,别无其他。
“陈益阳你混蛋!”那是沈天心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第一次表露的毫无隐藏。
陈益阳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目送着沈天心远离他的视线,说不出来的莫名滋味堵在心间,明明想开口回应些什么,却不知被什么冲击了回去,或许,他自己也从不曾想过,他的内心是否还有存在良知二字,抑或许,他有千万种理由来否认自己的错误。想必他更痛恨的是,沈天心无论在沈家做任何事,他无法干涉。
沈天心迈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向沈夫人房间,她想看看那久违的脸庞现在究竟是何模样……
她推开门,搬了把椅子,在旁边安静的坐下,她摸着妈妈的轮廓,从额头到鼻子再到下巴,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妈,好久不见了,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忘了告诉你,我转修绘画专业了,和天皓在同一所学校,你会骂我吧?还是摸着我额头,让我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不敢去看爷爷,要是他在一定会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一顿,我快开始不认识自己了,你睡够了就起来吧,睁开眼看看我……”一直说到最后,沈天心哽咽着,那眼睛里颗粒似的东西,不停的往下掉,落在她妈妈那冰冷的双手上。
温热的眼泪温暖着双手。
“在等我几天,我们搬到郊区的房子里去住,那里再也没人能伤害我们,您就能醒过来了……”
沈天心走了,她拜托着张嫂照顾好妈妈,怎知张嫂看着这命苦的母女两,也早已是红了眼眶。整个沈家,该走的都被遣散了,当初本该一个都不留下,可张嫂是看着沈天心长大的,怎会此时离开的毫无理由,她只能哀求陈益阳让她留下来照顾沈夫人,想必这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罢了。
沈天心与陈益阳擦身而过,他们之间毫无语言交流,哪怕是一个眼神也是避之不及。
夜深人静,台北的夜空中布满中耀眼的星星。
在离沈家不远的那个屋子里,那个女人,陈益阳一生中最爱的女人,似水一样的女人,她看上去那么较小,那么柔弱,她静坐在窗前,双眼想必也只能用痴呆来形容了。
丁静,所谓一生,也是当其坎坷,谈论挚爱,想必定是陈益阳不可否认,出生贫穷,本已受尽白眼,生下夏天皓也是迫不得已,欺瞒夏家十几年更是言不由衷,这一切,同样毁了她的一切,她的人生。她反复的问着自己,她错了吗?
“小静,夜深了,天凉,我们回屋吧。”陈益阳拿着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动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对待丁静,这个男人却可以表现的很温柔。
“你别过来,你不许碰我,走开!”她蜷缩着身子,蹲在角落,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双手都在颤抖。
原来,连她也惧怕陈益阳。
“好好好,我不碰你,我就在这坐着,你冷静一下。”他的眉宇之间,口气之间满是温柔,却只是为了这个女人。
多年来,丁静的精神想必也同样遭受着无尽的折磨,哪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来,究竟是被夏天皓父亲的爱包围着,还是沉浸在陈益阳的爱中。当那年真相被揭开的一瞬间,全世界仿佛只有她一人立于空地之中,无法动弹,那种撕心裂肺,想必只有这故事中的几人能体会到罢了。
陈益阳看着她,满眼的心疼,眼里分明是有东西在流动的。
无论温柔与脆弱,只认丁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