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谕一抬眼,就看见了春兰脸上的红晕,连忙关心地问道:“春兰姐姐,你是不是又发热了?!你的脸好红啊!”
春兰的眼神明显躲闪了一下,偏过头,自家用手背试了试颊上的温度,嘴里说道:“有吗?想是刚才跑得急了些。”就这样揭过了这一话题,然后松开曾谕起身关好门扇,又拉着曾谕走到最近的玫瑰椅上坐下。
春兰和曾谕细细说着今天收到的消息:“老太君的意思是,让您明天就搬过去。”
“我刚才去看过了,思存堂的东厢已经全部收拾妥帖,明天只把一些您惯用的家什,还有衣物首饰等抬过去就成。”
曾谕点了点小脑袋,目光却有些疑惑。
春兰继续说道:“原本定的二十那天再搬,只因大夫人一行恰好那天提前回老宅,老太君怕那天事多人杂,无暇看顾您。”
曾谕又点了点小脑袋,表示明白。
“再有,胡医婆和教引嬷嬷们的家人,两三天后也要到了。五小姐,您到时很该见一见才是。”
曾谕再点了点小脑袋,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春兰姐姐,还有九儿姐姐,你们的家人呢?”
春兰和九儿相视笑看了一眼,春兰回道:“我们都是家生子,父母那一辈俱是二夫人的陪房,都跟着二夫人在山西呢。”
曾谕哦了一声,心里想道,难怪小曾谕的亲娘那么信任这几个人。
“今天……”春兰继续说道,脸上又是不由自主地一红,语气也略有不同:“从山西护送节礼过来的人,还带了个消息,说二夫人已经往杭州府的岳家递了信。”
“五小姐,您的外祖母——岳老安人,估计过几天就会差人来看望您呢!”
外、外祖母?!
哦,也对,小曾谕的亲娘也会有亲娘的嘛。
曾谕默默地垂下了头。
这些关心都来得太晚,对于已经离开人世的小曾谕来说,毫无意义。
春兰敏锐地察觉到了曾谕的低落,连忙解释道:“岳老安人……身子并不十分康健。前两年眼看着就要不好了,大夫也开了口,让岳家准备后事。”
“岳家把寿衣寿棺都备好了,没想到,岳老安人却又自己挺了过来。将养了这两年,岳老安人的身子才有了起色。”
原来如此!
原来是身体不好,那顾及不了小曾谕是正常的。而且小曾谕受钱妈妈的虐待,也是三两年前才开始的。
萦绕在曾谕心头的低气压顿时四散开去。
曾谕总觉得,这世上少一个人辜负小曾谕,就能让小曾谕的离开多一分安心。
春兰看着面上带着几分羞惭的曾谕,笑着抚了抚曾谕的发顶。
曾谕却突然抛出了一个跳跃性的问题:“春兰姐姐,你刚才又脸红了一次。为什么呢?”
春兰的手一顿,有些不自然地收了回去,反问道:“五小姐,您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哦!”曾谕很肯定地回道,然后寻求同盟,转头问九儿:“九儿姐姐,你也看到了吧?”
九儿站在一旁,正是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突地两掌合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开口就想要说些什么。
春兰一步上前,伸手捂住了九儿的嘴,柔柔地威胁道:“不准多嘴!”
九儿马上举起右手,伸出三指,双眼圆睁,作了个“我发誓”的怪模样。
春兰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收回手挡在嘴前。
九儿趁机快速地出卖了春兰:“我猜春兰姐姐是见着石姐夫了!”
曾谕在一旁看得直乐,闻言连忙配合地长长哦了一声。
春兰两颊红晕更深,伸手点了点九儿,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春兰不过十六七的花样年纪,虽然平日里做事颇为老成,这时候却是一副明显的怀春少女的模样,那一眼说是瞪,不如说是嗔,无限娇羞都在那张娇柔的脸上显露无遗。
啊!好怀念啊!这种少年少女纯纯的恋爱!
曾谕以一种“过来人”的心态微笑着点头,心里遗忘已久的粉红色泡泡,咕嘟咕嘟全冒了出来。
那一边,九儿受了这一瞪,嘻笑着退开了几步,又开始调侃春兰:“春兰姐姐,石姐夫是不是又和你说,想现在就娶了你,让你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这一下,春兰真是急了,拔腿追了过去,嘴里斥道:“你个死妮子!给我站住!这是能在五小姐面前说的话吗!”
九儿一愣,嘻笑声戛然而止。
山西那边民风较之江南开放许多,岳氏平常也极少拘着她们。九儿生性活泼,最喜走街串巷,对这些半荤的话自小就极熟。只是来了老宅后,春兰一直拘着她们,让她们谨言慎行,九儿自然知道这里和山西是不同的,收敛了许多。
哪知道今天得意忘形,竟然在五小姐面前说了这样不适宜的话。
九儿知道自己错了,立即停下脚步,等着春兰追上来拧了自家耳朵。
曾谕坐在玫瑰椅上,目瞪口呆,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说、说好的纯纯的恋爱呢?!
这、这就打算结婚生孩子了?!
粉红泡泡,你们别走!
曾谕仰天长叹。这早熟的古代啊!
春兰不过作了个样子,轻轻拧了九儿耳朵,低声叮嘱了几句,就放过了九儿。
明早就要开始搬了,今晚得要先收拾些东西才好。
春兰带着香草和九儿开始忙活。
曾谕坐在床上,两只小短腿悬空垂着,正无聊地来回晃荡。
春兰正指示着九儿做好记录:“这几个箱笼明天直接抬过去就成。”
曾谕顺着声音往春兰看去。
少女的背影柔美而纤细,一转过身,胸前的山峦起伏,又增添了几分不可名说的诱人。
曾谕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生个大胖小子”这句话,然后再往前想想……
曾谕老脸一红,心里虽然明白,没人会知道一个小豆丁在想这些儿童不宜的事,却还是掩饰性地抬起了头,故作轻松。
房梁上挂着一串红色平安结五帝铜钱。
曾谕看着,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