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祥的老哇
两队的唢呐声并没有停止,似乎吹得更加响了。征兵听不清楚那些姑娘在讲些什么,但是他们讲了之后,每个姑娘手里拿了一朵花,向娶亲的队伍冲了过来。然后在每个娶亲的队伍中的人的胸前的衣袋子里插了一朵花。娶亲队伍的人捉住他面前的那个姑娘,在她的脸上亲一口。那个姑娘的装作大发脾气,痛骂亲他的那个男人。听说,姑娘骂得越狠,那男人听了就越高兴。骂完之后,男人就会高兴地给那个姑娘插花钱。插花钱自然是早就用红包包好的,是娶亲的人家给的。插完花后,姑娘们才准将花轿抬进女方的堂屋里。
黄铁领着一队小伙子出来了,高高兴兴地将花轿接下来放在一边。征兵自然地领着大牛走到黄家的神龛面前,跪了下去,在开头领他们进村的那个年轻人的主持下,对黄家的祖先行了六叩九拜的大礼。
这时黄铁走了过来,对那个年轻人说:“族长大哥,我爹刚好出去了。要过一下才回来,你要我姐夫等一下。”原来这个年轻人果然就是族长。这么年轻就当了族长,征兵一时想不明白。
然而,族长一听,很不高兴。按礼说,这时黄铁的父母要在家里等候娶亲的新郎的。如果父母不在家等,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但是,族长立即将不高兴掩饰过去。
黄铁叫人搬来凳子,让娶亲的队伍在堂屋两边坐着。自己就出去寻找父亲。
不一会,黄铁再次进来时,在他的前面已经走着一瘦老头。这瘦老头就是黄铁的父亲黄生火。黄生火一见族长,立即走上前去,点头哈腰地陪不是。族长说:“火侄孙,我倒是无所谓,一家人嘛,你要去向人家娶亲大哥陪不是,才是正理。”
征兵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这族长竟然是“大”字班的,黄姓的班次是“大费生民启”,黄铁他们是“民”字班,比族长整整小了四班。
生火连忙回过头来,队征兵说:“娶亲大哥,怠慢!怠慢!”征兵忙答礼:“哪里,哪里。好说,好说。”说完,就回头对大牛说:“大牛,还不过来向你岳父行礼?”大牛忙走向前去,跪在地上,向岳父行了大礼。于是,分宾主落座。双方闲谈了一会儿,族长、生火、征兵就出去了。这时要开始另外两个仪式,这两个仪式是平辈之间进行的,所以长辈都得出去。
这时,从外面传来姑娘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坐在堂屋里的娶亲队伍就紧张起来。知道她们是来“打耙”和“打发”的。堂屋门口亮光一闪,进来十来个打扮亮丽的姑娘,她们手里拿着锅墨(用锅底刮下的黑灰兑上些水制成的一种粘状东西)。走到这些男人面前时,一点也不害羞,“格格”笑着将手里的锅墨,一路往这些男人的脸上涂了过去。碰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还顺便在男人的脸上拧上一把,惹得男人“哎呀!”一声大叫,引得其他的男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大家就都知道这个姑娘看上这个小伙子了。其实,很多对新人,就是在别人的娶亲大礼上看上自己的心爱的人。打耙的高潮是对新郎的打耙。几个姑娘走上前来,各人手里拿了一大把黑锅墨,看着就有些吓人。只见他们将新郎按倒在地,拿出锅墨就往新郎的头上一阵乱摸。新郎的嘴里眼里都是锅墨,她们还不放过,就用手在新郎的身上乱拧。有些甚至坐在新郎是身上。直到新郎一味地求饶,这些姑娘才兴犹未尽地悻悻地离开。
这个节目还没有完,下一个节目就开始了。这个节目叫“打发”新郎正想爬起来时,刚离开的那群姑娘又走了进来。只见她们手里各拿着一根牛梢(用来赶牛的小竹子),走到走到娶亲队伍的男人们的面前,要男人们脱去上衣。男人们倒有些害羞,但是那些年轻的姑娘却一点害羞的感觉都没有,看到男人们拿健壮的肌肉,就兴奋得发狂,抡起牛梢就往男人们的身体上抽去。这种牛梢一般不大,再用力也不会伤人;可是,抽到人身上的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会红上一长线。从那个地方就会传来火爆火烧的感觉。有些男人忍不住叫出声来,引得这些姑娘们“格”“格”“格”“格”地笑个不停。
“打发”的重点依然的新郎,那些姑娘打起来真的是手下无情。一个劲地打,新郎连哼都不敢哼上一句。因为有这样一个说法:发,就是发财发人,打得越狠,发得就越多。如果一喊出声来,这一招就不灵了。在那些姑娘看来,打得越起劲,就是对男方越好,就是越负责。就新郎来讲,就更加要忍住了。这个时候吃一点亏,可以换来将来更大的幸福,谁不愿意忍?
闹剧终于完了,黄铁进来喊吃饭。于是,大牛带领娶亲队伍走了出去。就在他们走出堂屋门时,天空飞来三只老哇(乌鸦),在黄家小院的上空团团转着;边转边“哇!”“哇!”地叫个不停,声音极其凄惨。
听到老哇的叫声,大家的心情立即紧张起来。
老哇叫预示着祸事就要到了。
一只老哇叫已是祸事将要来临的征兆,三只老哇叫可就是大祸临头的征兆了。老哇的叫声,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都停了手中的活,跑到黄家大院的那个小坪上,连哭嫁的那些女人也停止了哭泣,跑了出来。大家齐集在小坪上,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只有那老哇的“哇……”“哇……”的叫声,回荡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叫得每一个的心都紧缩了起来。
这时,黄铁的娘对着空中叫个不停的老哇大声喊道:“老哇叫,香油爆;老哇喊,砧板斩!”其他的人立即跟着喊了起来。据说,这样一喊,老哇就会离开的。于是整个院子里,乃至整个村庄,整个山冲你都响起了“老哇叫,香油爆;老哇喊,砧板斩!”声音,声音中带着凄惨,带着恐惧。
但是,三只老哇并没有离开,依然在黄家上空的院子里盘旋着,惨叫着。“哇……”“哇……”那叫声似乎比刚飞来时更加凄惨。黄铁心头火起,从铳队的一个队员手里夺过一根双管鸟铳,压满铳砂,对准三只老哇,抬手就是一铳。族长见状,想来阻拦,但是,黄铁的手指已经扣动了鹅机把(鸟铳的扳机)。
“蓬!”的一声巨响,铳响了,所有人的心似乎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随着铳声,一股铳烟冲天而起。铳烟还没有消散,“哇”“哇”一阵老哇,两只老哇就从空中掉了下来,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就死去了。这时不好的征兆。娶亲宴席还没有开始,上天就送来两只死老哇,太不吉利,太不吉利啊!几个老人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更加古怪的事情发生了。没有被打死的那只老哇,突然又出现在空中,“哇……”“哇……”“哇……”“哇……”地大叫起来,声音比刚才又不知凄惨了多少倍。而且它边叫边不断地冲向死在地上的两只老哇。几个人去阻拦,那只老哇却发疯似的,往这些阻拦的人脸上乱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