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勤快在矿区是出了名的。他升井回家,她什么活儿都不让他插手,他要帮她,她便拦住他说:“你好好歇歇吧,有工夫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
那个寒冷的冬日,他一进屋,便看到她正在窗前认真得像一个小学生似的画着一轮太阳,硕大的,金灿灿。
他好奇地问她:“怎么突然画起太阳来了?”
她柔柔地对他:“现在是冬季,白天短了,你每天下井前见不到太阳,升井后也见不到太阳,担心你一整天在黑暗中工作会冷、会恐惧,便画了太阳,你每天下井前,看一看它,心里可能会暖和一些。”
“哦,是这样啊。”他目光停在她和那轮太阳上面,第一次发觉她的浪漫,像一个诗人。
那时,他和她刚刚三十,彼此恩恩爱爱,将艰辛的日子过得温馨飘溢。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儿子已大学毕业在京城找到了工作,他已成为一名管理数百人的矿长。他们搬进了宽敞明亮大房子,还买了车,银行有了可观的存款。日子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但是,不幸猝然降临——她去市场买菜时,遭到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突然袭击,一块石头砸在她的脑袋上。经过数月的救治,她总算走下了病床,却痴傻得连他也不认识了。
他毅然辞了工作,带着她辗转了国内那么多的好医院,却没能出现期待的奇迹。她除了每天傻吃傻喝,便拉着他的手去晒太阳,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天晴天阴。看到她呆傻的样子,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疼痛。
但有一件事,可以让她静静地待在屋子里,那就是画太阳。只要一说画太阳吧,她就会坐下来,像从前那样握着画笔,在纸上一丝不苟地画一枚枚大大小小的太阳。画好了,还问他是否好看,见他点头说好看,她就开心地笑了,然后把画好的太阳贴到墙上。她边贴边念叨:“看一看太阳,就暖和了。”
很快,他们所有的屋子里都贴满了她画的太阳。实在贴不下了,他便在晚上悄悄地撤掉一些,腾出地方来,让她把白天又画好的贴
上去。
有时,她会很乖巧地坐在他的怀里,指着贴满屋子的太阳,快乐地自言自语:“真好,有这么多的太阳,你一定不冷了。”是的,不冷了,他轻轻地搂着她瘦削的双肩,宝贝似的。
时光缓缓地流淌。他早已习惯了每天看着她画太阳,帮她贴太阳,跟她一起欣赏那些太阳,再悄悄地收起那些太阳。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从白发杂生到鬓如霜。
一枚枚融了深情的令人心暖又心酸的太阳,照耀着她病后的爱情生活。
二十二年后,她坐在窗前,拍着手,看他往墙上贴刚画好的太阳,突然,头一歪倒下了,再也没有醒来。那一刻,满屋的太阳,似乎都暗淡了光芒。
她走后,儿子要接他去北京居住,他摇头:“我还想留下来,再陪陪你母亲,我怕她孤单,怕她冷。”
他把那些标了日期的太阳画一一地打开,按着时间的顺序,从卧室一直满满地铺展到客厅。逐一轻轻地抚摸过去,宛若抚摸着尚未走远的一个个鲜活的日子。他的心海,涌过缕缕的温暖。
他将她的第一幅画和最后一幅画放到一起,久久地凝望着,他看到了他们半个多世纪的相濡以沫,正如那满屋的太阳,简单而丰富,平凡而精彩。
很少有人知道那满屋的太阳,就像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爱情,但是,他和她有过,珍惜过,唯此,他们可以骄傲地告诉世人——在人群中他们多么普通,在生活中他们多么平凡,在爱情上他们多么
富有。
(文/崔修建)
他们没有过多的空间,更没有宽广的维度,
但在有限的时间里,却让生活风生水起,
让爱情甜蜜如饴。
有些情,不是缺少时间,只是缺少爱。
爱那么忙,没有时间不珍惜
同学聚会上,她是唯一没有涂脂抹粉的人,也只有她骑着自行车过来,模样朴素如初,黑黑的皮肤,透露年华早逝的信息。
其他同学,有炫富的,有介绍帅老公与情人的,有谈结了几次婚的,等等。唯有她依旧坚持着清纯与寒酸,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男友相爱后结婚,十年时间过去了,仍然厮守着一份忠诚。
我们都不敢打扰她,生怕自己的语言稍有闪失,会伤害她的自尊。大家说累了,她便开始絮叨起来,才知道她的爱情底细与家庭变故。
双方家境都不好,结婚时欠了一些外债,还了几年,他们硬着头皮在城市里租了房。然后双方的老人相继过世,他们那个时候每天走马灯似的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周旋,相隔二百多里地,简直忙得无法分身;添了双胞胎孩子后,更是忙得马不停蹄。
这样的爱情故事本不值得大惊小怪,谁都一样,都是从艰辛的年代过来的。
但接着她说道:“我们奋斗了十年,依然买不起房子,我们不想当房奴,时至今日,我们仍然租房住。十年时间里,我们搬了七次家,哪儿便宜搬哪儿。”
我们感到眼眶中有些濡湿。当初,他们恋爱时,大家都说他们命相不合,是受苦受累的命,如今应验了。
这样的生活有爱情存在吗?有个研究心理学的同学提出这个棘手的问题。
“爱,当然爱,为什么不爱?没有时间不爱呀?十年时间,如果再没有爱,我们的心灵支柱早就倒塌了。
“每天早早起床,为他和孩子们做饭,一刻也不得清闲,收拾好残茶剩饭,便到了上班时间,班中工作忙碌,席间忙里偷闲,在网上为孩子下载动画片与歌曲。
“中午要回家吃饭,他的胃不好,夏季午休长点,便不能午睡,冬季时,只有一个小时时间,为了让他听从医生的嘱托,我不得一路小跑着回家为他煲粥。
“晚上的时间更加充实,为孩子检查作业是必修课程,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孩子们睡着后,才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洗衣服,整理孩子上学穿的衣服,将他的衣服熨好,叠放整齐。如果遇到他出差,便更是要抓紧时间了,通常是将衣服扔得满屋子都是,我的记性不好,只有这样做,才可以找到他需要的得体衣服。
“每月十日交房租,交水费,每月十五日交电费,二十日换煤气灶。
“如果遇到周日,我们会带着孩子们去外面踏一次青;或者是回老家一趟,看望家中剩下的亲戚朋友们。
“这便是我们的生活。在这样匆忙的生活中,我们没有时间拌嘴,更不敢轻易辜负对方的一丝一毫。因为一点一滴的背叛,都会被生命唾骂,我们不愿意做誓言的掘墓人。”
她一口气说完,中间没有停顿与难为情,只是习惯地拢了拢额头的长发。
我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她的电话却响了,是她的老公,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等她回家。我们三十几个同学,排成长队,在门口送她。霓虹灯下,一个瘦长的男子,骑着自行车,冲着她招手,两个孩子疯狂地跑了过来,扑进她的怀里。他们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消失在城市的夜幕下。
没有时间不爱,这是对爱情的最美诠释,也是对生命最崇高的赞叹。他们没有过多的空间,更没有宽广的维度,但在有限的时间里,却让生活风生水起,让爱情甜蜜如饴。
有些情,不是缺少时间,只是缺少爱。
(文/吉祥)
更多的时候,
信念和爱不仅可以延续一个人的生命,
甚至可以征服人的生命。
世界上最温暖的事是有人在等你
她和男人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家乡常年干旱少雨,庄稼颗粒无收是家常便饭。于是,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都朝四面八方散了去,在外面找点营生。
她和他新婚不久,他就跟着村里人到了煤矿。她在村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夜晚对男人的思念那么强烈地在心头萦绕。担心与思念并存的生活,日子蚕丝一样漫长。
一次,听说煤矿发生了事故,村里有一个人在事故中丧生。虽然知道男人安然无恙,揪心的担心与害怕还是占据了她的心房。于是,她连夜跑到了男人所在的煤矿,再不想离开男人。
煤矿为了照顾他们,分给他们一间10平米的宿舍当住房,两人在这里安下了家。男人每天上班,女人就在家里为他洗衣做饭,也时常在附近找点零工做,过着清贫却充实与幸福的生活。
有了女人的陪伴,男人铜色的脸上时常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每天早上,她早早地起来为他做好可口的早饭,摆放到桌上。然后,她就看看表,很不忍地、轻声地叫醒还在熟睡的男人起床。她坐在旁边看着他把饭吃完,脸上同样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男人吃完了早饭就打点着准备上工了。她总要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上前去,检查他是否带齐了工具,等一件一件都确认无误的时候,就乖乖地跟在后面,一边送丈夫出门,一边嘱咐那些每天都重复的话语。最后,丈夫的身影快要在门口消失了,她依然说一句:“早点
回来!”
“等我回来!”男人回答。
这是男人每天早上离开妻子前的最后一句话。妻子听到这句话,就似乎得到了天大的满足与承诺,脸上甜甜地笑着。然后就一门心思着等待丈夫回家。
她一天不差地做着这样的事,风雨无阻,寒暑不变。
那天,她照样像平常一样把丈夫送出了门。然而,到了该回家的时间,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丈夫回归的身影。她等,耐心地等。却终究也等不来丈夫的声音。后来,她听说矿里出现了塌方事故,就跑到矿上看。那时候,矿上已经挖出了七八个人,都丧了命。
人们寻找了好几天,却一直也没人找到男人的下落。别人都劝她说:“别找了,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即使找到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信,她不信丈夫就这样离开了她。于是,她和救援人员一起在矿上倒塌的地方寻找。她的心中始终有这样的念头:他说过让我等他回来的,他一定能够回来,一定会回来的。于是,她就用自己的双手使劲地挖,她的手上流出了血,可是她还是很执着地挖着。
最后,所有人都放弃了寻找,认为已经没有丝毫生存的希望了。只有她,依然怀着希望拼命地寻找。人们都以为她是想丈夫想得精神出了什么问题。那已经是第十天了,就在这个人人都感到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她发现了她的丈夫,竟然还有依稀的鼻息。
人们把他送进了医院。经过全力抢救,他睁开了眼睛。
这简直都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就问她的妻子。她说:“我相信他没有死,他说要我等他回来的。他在等我。”
问其丈夫,他看着妻子说:“她在等着我,我知道她在等着我,我得回到她的身边。”
是什么力量使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够奇迹般地活过来呢?
是爱和信念。是女人的爱情在无声地支撑着男人微弱的心脏,支撑着他一定要见到还在等着他回家的女人。
更多的时候,信念和爱不仅可以延续一个人的生命,甚至可以征服人的生命。
(文/王若冰)
他心里忽然害了怕,害怕真的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他这才意识到,那一声声的责备,其实全是爱,全是爱呀!
他怎么现在才懂呢!他的脸上,慢慢淌下泪水。
因为爱你,才会对你唠叨
他理想中的妻子是这样的:温柔,纤秀,可以不漂亮,但说话语气轻轻的,有时候撒撒娇,他惹恼了她,她会哭得梨花带雨……
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斗着胆子,把这个理想跟妻子说了。妻子当场横眉一竖,拍案而起:“这不是让我做狐狸精吗?”她的嗓门高得能把屋顶掀起来。他叹口气,从此,这个美好的理想就深藏于心
底了。
工作了三十多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很晚回家。不是在办公室里磨磨蹭蹭,就是站在路边看人下棋,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抬脚回家。
回到家,开门,听到的第一句话一定是:“这么晚才回来!”语气里全是责备。他闷着头往里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又嚷:“起来起来,换衣服去,看把我的沙发弄脏了!”他换了衣服出来,她把饭菜也端出来了,香气氤氲,他吸吸鼻子,大步往餐桌旁走,责备声从后面追上来:“洗手洗手!怎么就不知道洗手!”
有时候他故意跟她对着干。她让洗手,他偏不洗;她让换衣服,他偏不换;他进了屋,故意穿着皮鞋,在洁净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大脚印……于是,她双手叉在粗腰上,怒目圆瞪,各种责备的话,像拖拉机一样,突突突地从一张大嘴巴里开出来,而且没完没了。他只好缴械投降,只将更多的不满深深压在心底。
退休之后,不用上班了。每天他更愿意待在外面,遛鸟,下棋,和票友玩到很晚。回到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么晚才回来!”责备的语气不减当年。
直到一天,她感觉腹部不适,他陪她到医院检查。医生说,需要做手术。他有些慌神,私下里问医生:“要紧不?”医生说:“手术后,才能鉴定出病症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那天回家后,她一言不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发呆。他看着,有些不忍,想安慰她,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住了,他说的是:“赶紧换衣服去,别把沙发弄脏了!”她没动,半晌,流了泪,说:“老头子,这辈子尽是我责备你了,等我走后,你一定要找一个对你温柔的。”
他鼻子有些酸,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冲着她嚷:“找个温柔的?那不是狐狸精吗?”又责备:“看你,一点小事就想不开,人家医生都说没事,你这不是自己找事吗?”然后,他就愣在那里了:怎么尽说些责备的话呢!而且,说话的语气,跟她的是一模一样的。
她住院的日子,由儿女们陪着。每天,他去医院里看她,然后在大家的劝说下,踽踽回家。
回到家,开门,然后待在门口不动。他在等那句责备的话:你怎么才回来呀!没有声音。蹒跚着进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责备的声音还是没有响起。
他心里忽然害了怕,害怕真的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他这才意识到,那一声声的责备,其实全是爱,全是爱呀!他怎么现在才懂呢!他的脸上,慢慢淌下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