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融暖。常德府护城河外,一排松柏成荫,城河上飘着零碎的叶片,微波荡漾,涓涓流淌。
听君坐在河边一簇小叶黄杨旁,低头看着水上的纹路,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与他交谈。
昔时此刻却已自小摊上买了几块紫薇饼,拿油纸包着,俯身递给她。
“尝尝,蜀地来的师傅做的,味道还不错。”
听君迟疑着接过手,不敢与他对视,只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头。
昔时倒是毫不拘束,利利索索地在她身边坐下来,随手捡了个石子儿打水漂,见她低头吃着糕点,不由一笑:
“堂堂明月山庄,还供不起你一顿午饭?这也太虐待下人了罢。”
听君正咬了一口,听他这么一说,忙摇头,将手一抬。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忘记吃了。
刚打完手势,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她有些怯怯的歪头看着他,食指犹豫着立了起来。
——你……看得懂么?
昔时把手头的小石头一扔,展颜大笑:“我当然看得懂了,你以为我是秋亦么?还要让你写字,也不嫌麻烦。”
看他如此笑容,听君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垂头静静吃东西。
昔时自顾自玩了一会儿,拿手撑着下巴偏头去看她。
“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晓你叫什么名字。”他好奇道:“你叫什么?”
听君想了一想,放下手里的食物,低头在脚边寻了一会儿,拾得一个较大的石块,于地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来。
昔时捏着下巴看她写完,收笔的那一瞬,他双眉不禁一挑,唇边含笑:
“听君?你叫听君?”
听君尚没来得及颔首,就听他又是一声大笑,笑完才指着她,一眼的赞许神色。
“好名字好名字,这名字可当真合适你得很。”
看他笑得如此爽朗,听君亦不知作何表情才好,只在一边望着他浅浅弯起嘴角。约莫是余光撇到她的反应,昔时顿然敛容,轻咳了几声。
“呃,那个……我的意思是,这名字挺好听的。”
她倒也不气不恼的,点了下头,仍旧吃着自己的饼。
和这么一个安安静静的人呆一块儿,昔时还是头一回,不过与秋亦不同,他却是个闲不住的人,从腰间把那才买的玉笛子抽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仔细瞧了半晌,也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
“这笛子普普通通,到底哪里好了?瞧你喜欢成那样。”他纳闷着在笛膜处轻轻摸了摸。旁边的听君转目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笛子,含笑不语。
昔时玩了一会儿,忽而把笛子一横,笑着问她:“你想听什么曲儿?”
听君略略一怔,抬手比道。
——你会吹?
昔时不答反问:“那你会么?”
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后者轻笑了一声,颦眉想了一想,把玉笛摆至唇下。
笛声幽咽,吹的一首有些老的曲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玉笛与竹笛不同,声音更为空灵苍茫,曲调婉转而悠扬,一如眼前的流水,清澈通明,荡在寂寂无人的林间里,似悱似恻,如缠如绵。
从前她只听过父亲吹那首《浣溪沙》,却不想,这首徘徊往复的《蒹葭》也这般的令人沉醉。她垂眸望着静静流动的河水,神情恍恍惚惚。
一曲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