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桌上的书籍理好,正要举步,蓦地想起什么来,遂又回过头去看她。
“你可用过饭了?”
听君微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此问何意,只老老实实地摇头。
秋亦略一思索,从手边拣出两本账册来,颔首道:“你先替我把这几本册子誊写好,饭晚些时候再去吃。”
“……”
他话已至此,自己若是推辞恐怕还得挨骂,听君认命地把那账册接过手,在纸上又写道:
——那我回去,写好了再给你拿来。
“不必这么麻烦。”秋亦也不给她再多话的机会,持笔沾墨摆在那空白的册子旁边,“就在这里写,一会儿我亲自来取。”
听君抱着那账册,有些惶恐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桌椅,连忙摇头。
——这……这主子坐的地方,我怎么能敢……
她还没写完,秋亦就皱着眉,手指甚是不悦地在桌上敲了几敲。
“你是我房里的人,遵着我的规矩便是。我说你坐得你就坐得。”
左思右想仍觉不妥,听君提起笔来。
——可是……
“好了,有完没完了!”秋亦沉着脸看她,语气不善,听得他这般措辞,听君只好怯怯地放下笔,捧着账册不敢有所动作。
见她如此模样,秋亦一瞬间又气不打一处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强自咽了口气,扶着眉心压下声音来:
“你慢慢写,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听君望着他乖乖点头。
瞧她犹犹豫豫地在桌前坐下,颤着手捏起笔杆,摊开那本账册细细写字,秋亦似乎很是满意,遂转了身推门往外走。
书房里的暖炉蕴得四周的气流也分外柔软,倒不似外面那样冻人,听君抄了半日僵硬的手脚反而松活下来,她稍稍动了动手腕,看着誊好的这一本账册心里担忧。
家中从前并非是生意人,自己也未曾见过账本,也不知这么抄写对不对……更何况,即便没有接触过,但也知这账册是重要之物,秋亦让她这样一个下人过目,会不会太欠考虑了些?
听君正握着笔惴惴不安,这会却听得那门外有人唤着“三少爷”几个字,不等她抬头,那人就毫无征兆地开了门进来。
待得与其四目相对时,那人秀眉一挑,立马就蹙紧,眼里含怒,跺脚指着她便道:
“好啊,你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的了,主子的地方,你也敢上坐?!”
来的是夫人房里的大丫头名唤作花开的,早些时候本是在秋亦房中伺候,后来因受不得他责骂才又把听君换了过来。她原就是跟着秋夫人的,这会儿自打离了秋亦,那性子就更加不可收拾,听君是知道她的厉害,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要解释。
——这个其实是……
她手刚要抬,就被花开一掌挥开。
“少跟我比划那些有的没的。”眼见那桌上翻开着的账册上还有用颜色圈出的痕迹,花开把手里的笺纸往桌上一拍,喝道:
“你胆子不小啊,庄子上的账目也敢随便更改?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听君当即就摇头。
——是三少爷……
花开自看不懂她所示之意,任由她比划却毫不理会,只将眉一横,一手扣上她腕。
“就知道你这丫头进庄子没安什么好心,走,随我去见夫人!”
她话音刚落,身侧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来,冷风一股脑往里灌,花开打了个寒战,正转过头,迎面听得秋亦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