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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奇缘

有一种花要离开枝头,才能散发出奇异的幽香;有一种树要老去,才能体现出它存在的价值;有一些人要死后,才能让人永远铭记在心底。岁月的无情可谓有目共睹,可是它也只是遵循自然规律,万物荣枯有定,半点不得强求。缘分亦是如此,缘来缘去,是我们耗尽一生都无法逆转的棋局。

江湖中人时常会说一句话:“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关于生死别离,我们是这样地无能为力,曾经费尽心思想要参透的玄机,在死亡到来的时候都那么不值一提。在不能改变的结局里,我们只好将一切希冀都交付给来生,宁可相信真的有来世,真的有因果轮回。那么,今生未了的心事还有机会了却,今生未还的债约来世可以偿还,今生无法割舍的人来世还会再续前缘。

苏曼殊真的死了,三十五岁,多么年轻的生命,在红尘孤独地游历一回又匆匆离去。让人忘不了的是临死前留下的话语:“一切有情,都无挂碍。”多么倔强的人,纵是死,也要告诉世人,他那行云流水一孤僧的洒脱。他说他是戏里的青衣,在璀璨的花事里用生命和灵魂演绎一场死亡的美丽。这朵流浪的青云,零落的孤雁,终于找到了归宿,可以停止漂游,可以安静地躺在杳无人烟的山坡上,尽管再也不能呼吸。

这个暮春,苏曼殊和百花一起纷纷飘落,萎作尘泥。如此诗意的死,对苏曼殊来说或许没有太多遗憾,尽管没有谁相信他真的可以放下世间一切,平静地接受死亡。这样一个狂傲僧者,一个凌云志士,一个世间情种,亦不敢和生命讨价还价。他守信诺,尊重这份以悲剧告终的结局,并且无悔。苏曼殊是病死的,关于他的死众说纷纭,有人觉得他的病是咎由自取,但更多的是感叹、是怜惜。当我们看着一个旺盛之龄的人骤然死去,换作谁,都无法隐藏起内心深处的慈悲。

他是一个僧者,他的一生虽然狂放不已,但是问心无愧。他的确辜负过佛祖,又有负于红颜,可这一切都是前世命定,他被命运的鞭子抽打了三十五年。三十五年的飘零,三十五年的孤苦,三十五年的空茫,若有债,也该还清了。苍茫世间,多少人在纵横的阡陌上来来往往,到最后迷失了自己。多少人睁着眼睛冷冷地看岁月纷繁,那样地无关自己。来到人世之前,我们都是最陌生的人。来到人世之后,纵然不曾有过相见,也在同一片天空下有过紧紧地相依。

原以为苏曼殊一生和樱花结下不解之缘,又出生在那个生长樱花的岛国,死后亦会回归到那里。却不知,他的灵柩在上海停放了六年之久,竟会被移葬于杭州西湖孤山。或许这是上苍给他安排的另一段情缘,苏曼殊有生之年曾多次去过杭州西湖,亦几度拜祭过苏小小的墓地,甚至在西子湖畔,与乘着油壁车的女子有过美丽的邂逅。在他生前,喜欢流连于烟花柳巷,将青楼歌妓视作知己,所以他与江南名妓苏小小会有这么深的缘分。

苏曼殊被葬在杭州西湖孤山北麓的西泠桥南面,苏小小的墓在西泠桥北面,两座孤坟遥遥相望,永远不得亲密地偎依,永远亦不会寥落地别离。他们二人同姓苏,一生爱好西湖山水,同样有着卓然不凡的才情与遗世独立的傲骨。这样的圆满无缺,令人疑惑是否真的是巧合。苏曼殊情系一生,就连死亦无法摆脱诗意的浪漫。宿命似乎要刻意这样安排,唯有这样才不辜负苏曼殊这传奇的一生。人世风景万千,世间百媚千红,也只有西湖风光,只有苏小小才配得起这样一个绝代人物。

因为这个完美的结局,抹去了郁积在世人心中的遗憾。倘若将他葬在荒山野岭,与不知名的草木为伴,难免令人心生凄凉。毕竟苏曼殊这一生参过高深的禅,写过多情的诗,画过生动的画,以及为革命奉献过所有的热情和最好的年华。这个集诗、画、情、禅、革命于一身的人,在乱世漂浮,居无定所地过了一生。也许死才是最好的归宿,只要他活着,这只红尘孤雁永远无法放弃他飘零的使命,只能在苍茫世海里来回往返,直到落尽最后一根羽毛。

在众生眼中,苏曼殊是个半僧半俗的人。有人说他是一个僧人,披着袈裟,竹杖芒鞋在人间游走,莲台才是他最后的家。有人说他是一个情种,身着西服,风度翩然嬉笑在秦楼楚馆,红颜才是他心灵的归所。亦有人说他是一个志士,在时代的滚滚洪流下,惊起风云万丈。还有人说他是一个伶人,在人生这座色彩纷呈的舞台上,演绎着一场又一场阴晴圆缺的戏。他吟过“行云流水一孤僧”,又吟“恨不相逢未剃时”。他婉转时像一阕宋词,潇洒时如一篇散文,深邃时又若一部小说。他的一生一直在行走,任何一个想要与他结缘的人都必须放弃安定,背着行囊远走天涯。

苏曼殊走了之后,这世间亦有无数的人为他痛哭流涕,为他悲伤不已。更让人大为惊叹的是,苏曼殊一个十几岁的侄女苏绍琼,在他死后为他写了一首感天动地的诗作,并且在写完这首诗不久,她本人亦服毒自杀。苏绍琼用这首诗,来当作她对辞别人世的最终告白。她的死,给苏曼殊的人生又增添了震撼悲绝的一笔。

诗人,飘零的诗人!我!你的小侄女!仿佛见着你:穿着芒鞋,托着破钵,在樱花桥畔徘徊着。诗人,飘零的诗人!

我又仿佛见着你:穿着袈裟,拿着诗卷,在孤山上哦吟着。寂寞的孤山呀, 只有曼殊配作你的伴侣!

这就是苏绍琼为苏曼殊写下的诗作,洁净简短的几句却真切又完整地表达了苏曼殊纷乱的一生。苏曼殊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小侄女竟然会是他在人间最后的知音。她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用心观看着他,直到他真的离去,她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诠释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小女孩真正的死因,她服下的或许是苏曼殊为她调制的毒药,或许是苏曼殊一世的飘零,寂寞的吟哦,以及在孤山的魂魄,让这小小女孩再也没有勇气好好地活下去。

她是感动至死、悲伤至死的,我们不愿相信,这么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懦弱地对尘世低头。可是一个敢于自尽的人,一个用死来证实自己的人,又岂会懦弱至此?她的死,是因为她太醒透,与她年龄不适宜的醒透注定她将一生冰凉孤独,所以她选择死,用死来解脱自己,成全别人。一个过早洞悉人情、知晓世事的人是悲哀的,有如独自在悬崖峭壁上舞剑,无人应和的时候,他只好选择粉身碎骨,纵身一跃,这意味着重生。

对于这个苍茫的尘世,永远没有早到的人,也没有迟来的人。生存于世,就要接受命运的编排,接受岁月的迁徙,和白云一起流浪,与大雁一起漂游,直到有一天,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方能止步。据说,苏曼殊死后若干年,他的坟墓亦被动迁过,这让我们不禁感慨,偌大的一个世间连一座坟墓都容不下?好在如今这座墓碑完好无损地伫立于西湖孤山,可以自在地赏阅西湖四季风光,看尽红尘过客往来。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那个追梦的人,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过客,在这熙攘的世间追逐名利,追逐情感,亦追逐着生命。直到有一天,发现云在止步,雨在停息,才恍然,你和我真正要的也只是一份简单和安定。这世间总会有不死的魂魄,如那巍峨耸立的高山,如那滔滔不止的江水,还有那株在西子湖畔吟哦的小草。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苏曼殊终究还是解开尘网,远离颠倒梦想,乘一叶小舟驶向莲开的彼岸。

§§后记

一只红尘孤雁

夜半梦醒时,窗外下起了雨,一场冬日的雨,尽管寒凉,却有种久违的熟悉。这下落不停的雨,惊动了我潮湿的记忆,无法安睡的我,想为苏曼殊写个后记。自完稿搁笔后,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着,总算把他给写死了。多么残忍凄凉的想法,那么地迫不及待,可我并没有觉得释然,反而有种无法填补的落寞和荒芜。

焚香听雨,泡一壶清茗,不是假装优雅,只是为了浸染一点禅意。我想起了枕着潇湘雨竹、一夜不眠的林黛玉,想起了隔帘听雨、举樽独饮的李清照,还想起了共剪西窗烛、话巴山夜雨的李商隐。雨是诗人心中的情结,也是众生前世的约定,温润又迷濛,诗意又惆怅。而苏曼殊这只在红尘风雨中漂泊一生的孤雁,亦被雨打湿过翅膀,滋养过情怀。

一直以来,我都是个有始有终的人。要么不愿意开始,倘若有了开始,就一定会走到结局。若问缘由,则是我信因果,我相信这世间有因果轮回。有花开,就会有花落;有缘起,就会有缘灭;有别离,就会有重逢;有沧海,就会有桑田。尽管万物起落有定,可我们还是不知道用什么来抵御变幻无常的人生。

我并不情愿追溯一个人的前尘往事,我甚至以为这样的做法有些失礼,有些悲哀。一个人,无论他的一生是尊贵还是谦卑,到死后,就只剩下一掊黄土和几株草木覆盖。一切荣辱悲喜、成败得失,都随着他离开尘世的那一刻而寂灭无声,毫无意义。可我们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合上的人生书卷重新翻开,摊在阳光底下晾晒,从来不问他们是否真的愿意如此让世人阅读。我以为我们该守口如瓶,让所有过往都掩埋在尘泥之下,永远暗无天日地存在。我以为我们该忽略不计,无论是非对错,逝者如斯,就注定与这世界再无瓜葛。

我错了,尽管我们只是渺渺沧海里的一颗沙粒,生灭荣枯转瞬被人遗忘。可谁也无法让自己活到了无痕迹,无法将自己藏到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纵然死去,魂魄也会停留在某个伤感的季节里,接受三生三世的轮回。我们总说人生如戏,可是每日在镜前描摹画彩的却是自己,尽管没有谁甘愿为他人做嫁衣,却终究逃不过宿命设好的局。

自我动笔那一天写苏曼殊起,心中就有种难言的滋味。因为他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传奇般的人物注定过不了安稳平静的日子。身逢乱世,加之他旷世的才情和非凡的际遇,令苏曼殊这一生漂浮如云,孤独若雁。他用半僧半俗的身份游历在庙堂和红尘之间,往返在日本和中国两岸。若说寂寞,苏曼殊身边从来不缺人,有畅谈人生的知己,有刻骨铭心的红颜。若说幸福,苏曼殊自小飘来荡去,从来没有一处属于他的归宿,直到死去,都是那样地孤独无依。

这个被世人称作情僧、诗僧、画僧、革命僧的人,背负着让人神伤的传奇,在浮世行走,看似洒脱自在,其实如履薄冰。他活了三十五年,三十五,对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来说,多么地短暂,像是一段青葱韶华里的插曲,飘忽即逝。可对于一个刚刚来到人间的婴孩来说,又是多么地漫长,该尝尽风尘冷暖,看遍千里飞沙。人和人真的不同,有些人用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创造永久的传说,有些人用一辈子都无法留下些许的奇迹。

也许苏曼殊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文人笔下不可缺少的主题,他的故事会感染万千世人的心。其实他也只是想做一个简单的人,可以自由地出尘入尘,可以无所顾忌地吃玩,可以和绝色佳人尽兴欢愉。他所做的一切,亦不是要让人将他记起,如果可以,或许他宁愿默默无闻地存在,尽管他内心有着常人无法抵达的深刻。有人说,他是无情的,这一生辜负了太多的红颜香雪。有人说,他是深情的,他之所以每次爱过又选择逃离,是怕负了如来,又负卿。

每个人都是矛盾体,坚强又柔软,乐观又悲情,仁慈又邪恶。纵然苏曼殊是佛前的芥子,亦无法做到洁净如一。他的心被寺院的檀香熏染过,也被红尘的染缸给浸泡过,在不能挣脱的命运里,他亦无能为力。人生如棋局,看似简单的排列实则错综迷离。任何一个不经意都会让自己泥足深陷,想要回到最初已经来不及。苏曼殊期望可以悠然在莲花彼岸,却终究落入尘网数十载,淌不过岁月的忘川。

一只红尘孤雁以为天长地阔就可以任意逍遥,但也只是往返在人间水岸,过着一粥一饭的生活,赏阅一草一木的风景。曾有法师为他批过命,说他一生错在情多,才会有那么多无法躲避的劫数。我经常说一句话,活着就是来消孽的。消去你前世的孽债,从此清白地活着,简洁地活着。其实我还是错了,宿债是无法还清的,你清算了前生,还有今世。人生就是一场不知疲倦的轮回,我们早已将日子尝到索然无味,却依旧要安分守己地过着每一天。

总觉得苏曼殊的一生活得实在是太累了,恰逢乱世,浮沉不定也就罢了,情难自禁亦非他的过错,却偏生还要遭受那么多突如其来的灾难。简短的一生过得曲折又漫长,死的时候却那么地匆匆。关于苏曼殊的生,似乎有太多的纠结,太多的不尽人意,让我不愿再次提起。而他死后的安排却是那么地耐人寻味,苏曼殊和江南名妓苏小小一样,葬身在琴棋书画的西泠。有人说他们缘定几生,也有人说只是一种巧合,无论如何,他们有着这样深刻的缘分,定是修炼了数百年。苏曼殊生前视歌妓为知己,死后与歌妓共山水,这难道不是佛家所说的因果?

一个天涯浪子就这样没着没落地过完了简短的一生,死后有诗情画境的西湖安身,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所谓归宿,莫过如此,停止呼吸的那刻起,就意味着结束了人间所有飘荡。一个人从生命的最初走到最后,无论是以喜剧还是悲剧的方式收场,都算是圆满。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是轻描淡写,那些错综复杂的故事都源于无意。就如同信手拈来的笔墨,不受任何的拘束,可以肆意在岁月的纸端上挥洒汪洋。烘托出的意境是十里烟波,是霜林醉晚,是绿云晓雾,是柳岸青山。

捧读苏曼殊的诗,会蓦然想起那些有情的过往,和老旧的时光。会想起有一个叫仓央嘉措的情僧在遥远的西藏,那个充满神奇和幻想的土地上,写下过同样情真意切、耐人寻味的诗行。只是他们的一生都似乎太过短暂,也许他们原本就不是凡人,所以无法接受凡人的生老病死。他们都是佛前的莲,要开放到最灿烂之时,以最决绝的方式死去。不知是谁说过,深情之人大多以悲剧的角色来扮演一生。不是他们刻意潜逃,而是他们提前完成了人生的使命,所以走得那么急。

一切有情,都无挂碍。这是苏曼殊离开人间留下的八个字,看似云淡风轻,却流露出对尘世无限的眷念之情。纵是不舍,也要离开,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与其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莫若拂袖而去,洒脱自在。风雨人生,走过之后再去回首,一切都已是寻常。那个漫长又艰涩的历程,到最后也只是被几页薄纸代替。多少帝王将相的风云霸业,也不过成了渔者樵夫的酒后闲谈。追思过往,许多人都会忍不住问自己,到底争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舍不得的是什么?

没有谁可以给得起你一个确定的答案,岁月就是清梦一场,我们演绎的时候无须太过逼真,有时候,似是而非的表达更添朦胧之美。人生舞台上的这出戏从来都不是静止的,它有着流动的韵致,在光影交错的剧幕里,会让我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待一切纷纷退场时,忙碌了一生的你我,寻觅的仅是一处宁静安适的归所。真的不必再对错过的人和事念念不忘,如若有缘,在来世的渡口终会重遇。那时再把今生没有说完的话说完,没有了却的彻底了却。

说是后记,却断续地不知表达了些什么,像是瓦檐的雨,静静地诉说冬日里一个寒凉的故事。然掩卷之时,窗外竟然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江南第一场雪,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结。不与任何人言说,就这么来到人间,洁白轻盈的风姿带给世人无尽的喜悦。我们总是被一瓣雪花打动,为了那份灵逸和清扬,愿意割舍一切纠缠,与它一起消融。我想起了苏曼殊,看过江南的春雪,又在多梦的桥头,看一场璀璨的樱花。

随意的开始,所以也无须禅深的结局。尽管苏曼殊这一生与佛结缘,但依旧在尘世游历,尝过百味人生,深知世情冷暖。雪落的时候,我似乎看到第一朵梅开,只是不知道这淡淡的幽香许诺了谁人的情,我想我们的世界从此应该安静无声。就让我用瘦脊的笔写下一首诗,给这只孤雁,还有同样寂寞的你我。其实我们并不孤独,因为此生有过一段美丽的禅遇。是禅,给了众生简约的安宁,还有花开的幸福。

我在红尘 无处安身的红尘 以为可以过得漫不经心 却不知一点风声也杀人究竟该如何如何敲开过往深锁的重门让我回到 再也回不去的曾经从何时开始

我做了一朵青色的云

被迫接受了漂浮的命运

那么多擦肩的过客

谁又是谁的归人

不要问这世间

还有几多的真心

在穷途末路的时候

就和自己的影子相依为命

白落梅

2010年12月

白落梅⊙辑注

苏曼殊诗选

002 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二首003 有怀二首004 本事诗十首009 为调筝人绘像二首010 调筝人将行,属绘《金粉江山图》,题赠二绝011 寄调筝人三首012 步韵答云上人三首013 吴门依易生韵十一首018 无题八首022 东居杂诗十九首029 住西湖白云禅院作此030 答邓绳侯031 花朝032 题画033 过平户延平诞生处034 过蒲田035 过若松町有感036 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037 代柯子简少侯038 淀江道中口占039 题《师梨集》040 落日041 寄晦闻042 失题043 西湖韬光庵夜闻鹃声简刘三044 题《拜伦集》045 别云上人046 简法忍047 何处048 为玉鸾女弟绘扇049 南楼寺怀法忍叶叶050 饮席赠歌者052 憩平原别邸赠玄玄053 偶成 054 芳草055 游不忍池示仲兄056 集义山句怀金凤057 忆刘三、天梅058 春日

059 迟友

060 莫愁湖寓望061 樱花落062 久欲南归罗浮不果,因望不二山有感,聊书所怀,寄二兄广州,兼呈晦闻、 哲夫、秋枚三公沪上063 附:苏曼殊年谱

苏曼殊诗选

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二首

一蹈海鲁连不帝秦,茫茫烟水着浮身。国民孤愤英雄泪,洒上鲛绡赠故人。

二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有怀二首

一玉砌孤行夜有声,美人泪眼尚分明。莫愁此夕情何限?指点荒烟锁石城。

二生天成佛我何能,幽梦无凭恨不胜。多谢刘三问消息,尚留微命作诗僧。

本事诗十首

一无量春愁无量恨,一时都向指间鸣。 我亦艰难多病日,那堪更听八云筝。

二丈室番茶手自煎,语深香冷涕潸然。生身阿母无情甚,为向摩耶问夙缘。三丹顿裴伦是我师,才如江海命如丝。朱弦休为佳人绝,孤愤酸情欲语谁?

四慵妆高阁鸣筝坐,羞为他人工笑颦。镇日欢场忙不了,万家歌舞一闲身。五桃腮檀口坐吹笙,春水难量旧恨盈。 华严瀑布高千尺,未及卿卿爱我情。

六乌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索题诗。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七相怜病骨轻于蝶,梦入罗浮万里云。赠尔多情书一卷,他年重检石榴裙。

八碧玉莫愁身世贱,同乡仙子独销魂。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九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十九年面壁成空相,持锡归来悔晤卿。我本负人今已矣,任他人作乐中筝。

为调筝人绘像二首

一收拾禅心侍镜台,沾泥残絮有沉哀。湘弦洒遍胭脂泪,香火重生劫后灰。

二淡扫蛾眉朝画师,同心华髻结青丝。一杯颜色和双泪,写就梨花付与谁?

调筝人将行,属绘《金粉江山图》,题赠二绝

一乍听骊歌似有情,危弦远道客魂惊。何心描画闲金粉,枯木寒山满故城。

二送卿归去海潮生,点染生绡好赠行。 五里徘徊仍远别,未应辛苦为调筝。

寄调筝人三首

一生憎花发柳含烟,东海飘零二十年。忏尽情禅空色相,琵琶湖畔枕经眠。

二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三偷尝天女唇中露,几度临风拭泪痕。日日思卿令人老,孤窗无那正黄昏。

步韵答云上人三首

一诸天花雨隔红尘,绝岛飘流一病身。多少不平怀里事,未应辛苦作词人。

二旧游如梦劫前尘,寂寞南洲负此身。多谢索书珍重意,恰侬憔悴不如人。

三公子才华迥绝伦,海天辽阔寄闲身。春来梦到三山未,手摘红缨拜美人。

吴门依易生韵十一首

一江南花草尽愁根,惹得吴娃笑语频。独有伤心驴背客,暮烟疏雨过阊门。

二碧海云峰百万重,中原何处托孤踪?春泥细雨吴趋地,又听寒山夜半钟。三月华如水浸瑶阶,环珮声声扰梦怀。记得吴王宫里事,春风一夜百花开。

四姑苏台畔夕阳斜,宝马金鞍翡翠车。一自美人和泪去,河山终古是天涯。五万户千门尽劫灰,吴姬含笑踏青来。今日已无天下色,莫牵麋鹿上苏台。

六水驿山城尽可哀,梦中衰草凤凰台。春色总怜歌舞地,万花撩乱为谁开?七年华风柳共飘萧,酒醒天涯问六朝。猛忆玉人明月下,悄无人处学吹箫。

八万树垂杨任好风,斑骓西向水田东。莫道碧桃花独艳,淀山湖外夕阳红。

平原落日马萧萧,剩有山僧赋《大招》。 最是令人凄绝处,垂虹亭畔柳波桥。

碧城烟树小彤楼,杨柳东风系客舟。故国已随春日尽,鹧鸪声急使人愁。

十一

白水青山未尽思,人间天上两霏微。轻风细雨红泥寺,不见僧归见燕归。

无题八首

一绿窗新柳玉台傍,臂上微闻菽乳香。毕竟美人知爱国,自将银管学南唐。

二软红帘动月轮西,冰作阑干玉作梯。寄语麻姑要珍重,凤楼迢递燕应迷。三水晶帘卷一灯昏,寂对河山叩国魂。只是银莺羞不语,恐防重惹旧啼痕。

四空言少据定难猜,欲把明珠寄上才。闻道别来餐事减,晚妆犹待小鬟催。五绮陌春寒压马嘶,落红狼藉印苔泥。庄辞珍贶无由报,此别愁眉又复低。

六棠梨无限忆秋千,杨柳腰肢最可怜。纵使有情还有泪,漫从人海说人天。七罗幕春残欲暮天,四山风雨总缠绵。分明化石心难定,多谢云娘十幅笺。

八星裁环珮月裁珰,一夜秋寒掩洞房。莫道横塘风露冷,残荷犹自盖鸳鸯。

东居杂诗十九首

一却下珠帘故故羞,浪持银蜡照梳头。玉阶人静情难诉,悄向星河觅女牛。

二流萤明灭夜悠悠,素女婵娟不耐秋。相逢莫问人间事,故国伤心只泪流。三罗襦换罢下西楼,豆蔻香温语未休。说到年华更羞怯,水晶帘下学箜篌。

四翡翠流苏白玉钩,夜凉如水待牵牛。知否去年人去后,枕函红泪至今留?五异国名香莫浪偷,窥帘一笑意偏幽。明珠欲赠还惆怅,来岁双星怕引愁。

六碧阑干外夜沉沉,斜倚云屏烛影深。看取红酥浑欲滴,凤文双结是同心。

七秋千院落月如钩,为爱花阴懒上楼。露湿红蕖波底袜,自拈罗带淡蛾羞。

折得黄花赠阿娇,暗抬星眼谢王乔。

轻车肥犊金铃响,深院何人弄碧箫?

碧沼红莲水自流,涉江同上木兰舟。

可怜十五盈盈女,不信卢家有莫愁。

灯飘珠箔玉筝秋,几曲回阑水上楼。猛忆定庵哀怨句:“三生花草梦苏州”。

十一人间天上结离忧,翠袖凝妆独倚楼。凄绝蜀杨丝万缕,替人惜别亦生愁。

十二六幅潇湘曳画裙,灯前兰麝自氤氲。扁舟容与知无计,兵火头陀泪满樽。

十三银烛金杯映绿纱,空持倾国对流霞。酡颜欲语娇无力,云髻新簪白玉花。十四蝉翼轻纱束细腰,远山眉黛不能描。谁知词客蓬山里,烟雨楼台梦六朝。

十五胭脂湖畔紫骝桥,流水栖鸦认小桥。为向芭蕉问消息,朝朝红泪欲成潮。

十六珍重嫦娥白玉姿,人天携手两无期。遗珠有恨终归海,睹物思人更可悲。十七谁怜一阕断肠词,摇落秋怀只自知。况是异乡兼日暮,疏钟红叶坠相思。

十八槭槭秋林细雨时,天涯飘泊欲何之?空山流水无人迹,何处蛾眉有怨词。

十九兰蕙芬芳总负伊,并肩携手纳凉时。旧厢风月重相忆,十指纤纤擘荔枝。

住西湖白云禅院作此

白云深处拥雷峰, 几树寒梅带雪红。斋罢垂垂浑入定,庵前潭影落疏钟。

“注”雷锋:又名夕照峰,为南屏山的支脉,突出于西湖南岸。曼殊善画,这首诗在深厚的内蕴中所体现的诗情画意,正可见出其才华之一斑,例如一个“落”字写得亦真亦幻,亦虚亦实,静中有动,动中有静。

答邓绳侯

相逢天女赠天书,暂住仙山莫问予。曾遣素娥非别意,是空是色本无殊。

“注”素娥:嫦娥,此借指女子。空和色都是佛教名词。无殊:没有区别。

花朝

江头青放柳千条,知有东风送画桡。但喜二分春色到,百花生日是今朝。

“注”花朝:即花朝节,俗称“花神节”、“百花生日”、“花神生日”、“挑菜节”。汉族传统节日。流行于东北、华北、华东、中南等地。农历二月初二举行,也有二月十二、二月十五花朝节的。

题画

海天空阔九皋深,飞下松阴听鼓琴。明日飘然又何处?白云与尔共无心。

“注”这首诗写得闲适飘逸,有超尘绝世的神仙之概。诗人以随风飘的白云自喻,不再拘泥于物我之分,达到了“忘我”、“无心”的最高禅境。

过平户延平诞生处

行人遥指郑公石,沙白松青夕照边。极目神州余子尽,袈裟和泪伏碑前。

“注”平户:日本岛名。延平:郑成功。郑公石:即“儿诞石”,相传郑成功诞生于石上,故得名。“极目”句:叹革命起义屡次失败,党人也多牺牲。

过蒲田

柳阴深处马蹄骄,无际银沙逐退潮。茅店冰旗知市近,满山红叶女郎樵。

“注”这首诗写于1909夏秋作者旅居日本期间。诗中画面是动态的,清丽隽永。蒲田:日本本州地名。冰旗:茅店里挑出来卖冰的标志。

过若松町有感

孤灯引梦记朦胧,风雨邻庵夜半钟。我再来时人已去,涉江谁为采芙蓉?

“注”若松町:日本市名,在九州北部。本诗表现一种思乡念远的感情。

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

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注”曼殊和尚此诗写他为僧,孑然一身到处流浪不定,有如行云流水般的漂泊身世,极为哀痛悲凉。仲兄:即陈独秀。

代柯子简少侯

小楼春尽雨丝丝,孤负添香对语时。宝镜有尘难见面,妆台红粉画谁眉?

“注”柯子:未详,从诗意看,似是一日本女子。简:本指信,这里作动词用,犹言“寄”。少侯:孙毓筠,字少侯,同盟会成员,曼殊在东京认识的朋友。

淀江道中口占

孤村隐隐起微烟,处处秧歌竞种田。羸马未须愁远道,桃花红欲上吟鞭。

“注”远道:此处有双关义,即也指实现政治目标的道路。吟鞭:作者走马吟诗,故称马鞭为“吟鞭。”

题《师梨集》

谁赠师梨一曲歌?可怜心事正蹉跎。琅玕欲报从何报?梦里依稀认眼波。

“注”师梨:今天译作雪莱,英国杰出的浪漫主义诗人。

落日

落日沧波绝岛滨,悲笳一动剧伤神。 谁知北海吞毡日,不爱英雄爱美人。

“注”北海吞毡:西汉苏武出使匈奴,匈奴欲隆之,武不屈,被幽大窖中。断饮食,武啮雪,与毡毛并吞之。后徙北海,杖节牧羊十九年。及还,须发尽白。作者在这里借用此典用以抒发对祖国的强烈思念。

寄晦闻

忽闻邻女艳阳歌,南国诗人近若何?欲寄数行相问讯,落花如雨乱愁多。

“注”艳阳歌:在明媚的春光中歌唱。数行:此处指信札。

失题

斜插莲蓬美且鬈,曾教粉指印青编。此后不知魂与梦,涉江同泛采莲船。

“注”“情事难忘”、“人生如梦”的感慨在诗中表露无遗。

西湖韬光庵夜闻鹃声简刘三

刘三旧是多情种,浪迹烟波又一年。近日诗肠饶几许?何妨伴我听啼鹃!

“注”多情种:喻指感情丰富的人。浪迹:流浪飘泊。诗肠:指写诗的兴致心情。饶几许:有多么丰富?

题《拜伦集》

西班牙雪鸿女诗人过存病榻,亲持玉照一幅、《拜伦遗集》一卷、曼陀罗花共含羞草一束见贻,且殷殷勗以归计。嗟夫,予早岁披剃,学道无成,思维身世有难言之痛!爰扶病书二十八字于拜伦卷首,此意惟雪鸿大家能知之耳!

秋风海上已黄昏,独向遗编吊拜伦。词客飘蓬君与我,可能异域为招魂?

“注”见贻:见赠。勗以归计:劝我作回归的打算。吊:凭吊,追慕。飘蓬:比喻人生飘泊无定。

别云上人

束装归省,道出泗上,会故友张君云雷亦归汉土,感成此绝。

范滂有母终须养,张俭飘零岂是归?万里征途愁入梦,天南分手泪沾衣。

“注”束装:收拾行装。归省:回(国)去省视。泗上:指泗水,爪哇地名。汉土:指中国。苏曼殊以僧人的身份云游四方,无所谓“家”,虽然归国,亦只能继续飘泊。

简法忍

来醉金茎露,胭脂画牡丹。落花深一尺,不用带蒲团。

“注”金茎露:指美酒,语出李商隐的诗句“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胭脂:中国画颜料中有“胭脂”一色。

何处

何处停侬油壁车?西泠终古即天涯。捣莲煮麝春情断,转绿回黄妄意赊。玳瑁窗虚延冷月,芭蕉叶卷抱秋花。伤心怕向妆台照,瘦尽朱颜只自嗟。

“注”捣莲煮麝春情断,一作拗莲捣麝欢情断。怕向,一作独向。

为玉鸾女弟绘扇

日暮有佳人,独立潇湘浦。疏柳尽含烟,似怜亡国苦。

“注”潇湘浦:潇指潇水,湘指湘水,浦指水岸。亡国苦:指因辛亥革命失败和袁世凯窃国所引起的悲愤。

南楼寺怀法忍叶叶

万物逢摇落,姮娥耐九秋。缟衣人不见,独上寺南楼。

“注”摇落:凋残零落。姮娥:即嫦娥,因西汉时为避汉文帝刘恒的讳而改称嫦娥。九秋:秋季三个月九十天左右,故称九秋,亦叫三秋。

饮席赠歌者

一曲凌波去,红莲礼白莲。江南谁得似?犹忆李龟年。

“注”前两句描写歌声。凌波去:指歌声仿佛在水面上飘荡。礼:谓莲花摇摆,红白莲互相为礼。

东行别仲兄

江城如画一倾杯,乍合仍离倍可哀。此去孤舟明月夜,排云谁与望楼台。

“注”1913年夏,苏曼殊离开安庆赴上海,岁末赴日本治病,东渡之前诗赠陈独秀。江城:指上海。倾杯:指饮酒。乍合仍离:刚刚相聚,又要分离。

憩平原别邸赠玄玄

狂歌走马遍天涯,斗酒黄鸡处士家。逢君别有伤心在,且看寒梅未落花。

“注”憩:歇息。玄玄:田桐,字梓琴,别号玄玄,湖北人,中国国民党党员,随孙中山流亡日本。曼殊诗,感伤其落叶哀蝉般身世。去掉悲凉,又有些流浪者的豪情与潇洒。

偶成

汽车中隔座女郎言:“其妹怀仁仗义,年仅十三,乘摩多车,冒风而殁。”余怜而慰之,并示湘痕、阿可。

人间花草太匆匆,春未残时花已空。自是神仙沦小谪,不须惆怅忆芳容。

“注”摩多车:摩托车。殁:死亡。花草:喻女郎之妹。春未殊时花已空:喻正处青春年少之时却走上死亡之路。小谪:短暂的贬谪。

芳草

芳草天涯人是梦,碧桃花下月如烟。可怜罗带秋光薄,珍重萧郎解玉钿。

“注”芳草天涯:以芳草比喻女子。人是梦:人仿佛处在梦境中。玉钿:用玉镶嵌的装饰物。

游不忍池示仲兄

白妙轻罗薄几重,石栏桥畔小池东。胡姬善解离人意,笑指芙蕖寂寞红。

“注”芙蕖:即莲花,古代称法。苏曼殊以“出家人”为由婉拒百助,但其内心极度矛盾痛苦。离别本苦,却不直白,明言笑指芙蕖,却又以寂莫红点睛,其悲愈烈。

集义山句怀金凤

收将凤纸写相思,莫道人间总不知。尽日伤心人不见,莫愁还自有愁时。

“注”“人言愁,我始欲愁”,此人不言愁,我自生愁,个中滋味,实难令浅情人知也。

忆刘三、天梅

东来与慈亲相会,忽感刘三、天梅去我万里,不知涕泗之横流也。

九年面壁成空相,万里归来一病身。泪眼更谁愁似我?亲前犹自忆词人。

“注”九年:这里指多年。面壁:佛家坐禅之异名。归来:这里指回到出生地日本。

春日

好花零落雨绵绵,辜负韶光二月天。知否玉楼春梦醒,有人愁煞柳如烟。

“注”诗人在文中感叹时光如梭,看着春雨里埙落的片片花瓣,心中感悟生命的可贵。

迟友

云树高低迷古墟,问津何处觅长沮?鱼郎引入林深处。轻叩柴扉问起居。

“注”诗人没有因为友人未至而心生遗憾,在他看来友人或渔郎的来访并无差别,两者的阴差阳错是冥冥之中机缘注定的。全诗设想有趣,在雅淡中透出几许禅机。

莫愁湖寓望

清凉如美人,莫愁如明镜。终日对凝妆,掩映万荷柄。

“注”莫愁湖:自古有“江南第一名湖”、“金陵第一名胜”之称。本诗为描写莫愁湖的著名之作。

樱花落

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昨来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忍见胡沙埋艳骨,休将清泪滴深杯。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早巳灰。

“注”诗写作者赏樱花时的所见所感。凄美的樱花勾起了作者对自己伤心往事的回忆。全诗由赏花的兴致,樱花的飘落,写到自己内心凄凉的感受,很能打动人心。

久欲南归罗浮不果,因望不二山有感,聊书所怀,寄二兄广州,兼呈晦闻、哲夫、秋枚三公沪上寒禽衰草伴愁颜,驻马垂杨望雪山。远远孤飞天际鹤,云峰珠海几时还。

“注”罗浮:指位于广东东江北岸的罗浮山。二兄:指苏维翰,曼殊叔父德生之次子。晦闻:黄节,字晦闻,近代学者、诗人。哲夫:蔡守,字哲夫,国学保存会及南社的成员。邓秋枚:邓实,字秋枚。

附:苏曼殊年谱

一八八四年(清光绪十年,甲申) 一岁

九月二十八日(阴历八月初十日),出生于日本横滨。原名戬,字子谷,后改名玄瑛,又名湜,出家后法名曼殊。

父亲苏杰生,在日本经商,当时任横滨万隆茶行买办。其原籍为广东省香山县(今中山县)恭常都沥溪乡白沥港村。

生母河合若(若子),日本江户人,与苏杰生非正式同居,生下曼殊后,不到三个月便离去。曼殊归河合仙抚养。

义母河合仙,日本江户人,为苏杰生之大妾。一八七七年养一子苏焯,一八七七年携苏焯来中国,在沥溪住约三年,因不堪苏氏家族的歧视,于一八七九年返回横滨,留下苏焯在沥溪。

嫡母黄氏,这时居住原籍。

庶母陈氏,苏杰生之次妾,这时随居横滨。

一八八五年(光绪十一年,乙酉) 二岁

随义母河合仙,母爱甚笃。

一八八六年(光绪十二年,丙戌) 三岁

嫡母黄氏由沥溪来横滨,与苏杰生同居,曼殊始见嫡母。是年,庶母陈氏生妹祝龄。

一八八七年(光绪十三年,丁亥) 四岁

曼殊喜好图画,如《潮音跋》所记:“四岁,伏地绘狮子频伸状,栩栩欲活。”

一八八八年(光绪十四年,戊子) 五岁

受母教,开始识字。

庶母陈氏生二妹祝年。

一八八九年(光绪十五年,己丑) 六岁

随嫡母黄氏归沥溪乡白沥港村,始见祖父母。

一八九○年(光绪十六年,庚寅) 七岁

入沥溪乡乡塾,开始读书。

庶母陈氏生三妹惠芳。

一八九一年(光绪十七年,辛卯) 八岁

仍在乡塾就读。庶母小陈氏(苏杰生之第三妾),从广东来横滨归苏杰生。

一八九二年(光绪十八年,壬辰) 九岁

横滨万隆茶行营业失败,十二月间,苏杰生偕妾大小陈氏回沥溪白沥港村。河合仙独留日本,直至一九二三年死于地震,再也没有来中国。

一八九五年(光绪二十一年,乙未) 十二岁

曼殊仍就读乡塾;性近美术,好作画。苏杰生偕大陈氏及所生诸女赴上海;同时遣长子苏焯往横滨,随表叔林北泉(祖母之侄)习商。 庶母大陈氏生四妹齐生,不久夭亡。

一八九六年(光绪二十二年,丙申) 十三岁

随姑母苏彩屏到上海,与父及庶母同居;然颇受庶母虐待。这时开始学英文。

一八九七年(光绪二十三年,丁酉) 十四岁

在上海继续学习英文和中文。得识西班牙人庄湘博士,在其教导下,学习大有进步。四月,祖父苏瑞文病重,父亲遄归侍疾。十一月十四日(阴历十月二十日),祖父病故,庶母大陈氏携女回沥溪。曼殊仍就留上海就读。

十一月,庶母小陈氏病卒。

一八九八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 十五岁

春初,随表兄林紫垣(祖母侄孙)赴日本。在横滨,入华侨主办的大同学校学习,为通学生,食宿于林紫垣家。同学有冯懋龙(号自由)、郑贯一、张文渭,及从兄苏维翰(号墨斋,叔父苏德生之次子)。

与兄苏焯在横滨相遇。

一八九九年(光绪二十五年,己亥) 十六岁

在大同学校继续学习,学业进步甚速。

一九○○年(光绪二十六年,庚子) 十七岁

春,升入大同学校甲级,兼习英文。大同学校分甲乙二级,甲级所授为中英二科,乙级所授为中文一科,曼殊原读乙级。

一九○一年(光绪二十七年,辛丑) 十八岁

仍读大同学校。课余,间作画,下笔潇洒挺秀,已显露出绘画才能。

苏焯归国,返沥溪。

一九○二年(光绪二十八年,壬寅) 十九岁

在大同学校毕业,与苏维翰、张文渭筹议升学,往东京同考高等师范学校,仅苏维翰考取;继而曼殊与张文渭又投考早稻田大学高等预科,方同被录取。其时,表兄林紫垣每月补助十元,仅敷下宿屋膳宿费用,生活十分艰苦,曼殊却能刻苦自励。

是年冬,中国留学生叶澜、秦毓鎏、张继等(多属早稻田大学学生),发起组织“青年会”,宣言以实行民族主义为宗旨。冯自由介绍曼殊加入“青年会”。

苏焯从沥溪来日本,在神户经商。

庶母大陈氏生幼妹惠珊。

一九○三年(光绪二十九年,癸卯) 二十岁

经侨商保送,转入成城学校(此为日本陆军的预备学校),学习陆军,易名苏湜,与同学刘三(号季平)相识。

三四月间,俄军侵略我东三省,中国留日学生闻讯极为愤慨,叶澜、秦毓鎏等发起组织留学生“拒俄义勇队”;被日本政府解散后,又组织“军国民教育会”。曼殊均参加组织活动。林紫垣却极力反对,几次劝告不听,竟中断接济,迫使曼殊不得不辍学。

九月,曼殊乘博爱九回国。苏维翰、张文渭冒雨至船埠送别。在轮船上,曼殊草遗书致林紫垣,假称已投海自杀,用以脱离林紫垣的干预。

九月上旬,抵达上海,会晤陈独秀。旋即赴苏州,任吴中公学教习;同事中交好者有包天笑、祝心渊。后又往上海,任《国民日日报》翻译,与陈独秀(仲甫)、何靡旋(梅士)、章行严(士钊)共事。

其间,翻译嚣俄(现译雨果)的小说《惨世界》(现译名《悲惨世界》),撰写《女杰郭耳缦》、《鸣呼广东人》二文,及《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二首,在《国民日日报》上发表。

十一月,《国民日日报》被查封,《惨世界》刊登至第十一回之半,亦中辍。曼殊与陈独秀、何靡施、章行严另租屋同住。一日,曼殊忽思南行,趁陈章外出,邀何靡施观剧,至剧场前,却称忘记带钱,独返寓所,于章行严行箧中取三十元,留下字条而遁。

曼殊离开上海,经过湖南,“入衡山,登祝融峰,俯视汀流明天”(据曼殊《画跋》所记);然后往香港。

抵香港后,持冯自由在日本所写的介绍信,往访陈少白。这时陈少白任《中国日报》社长,遂下榻于该社。住未久,曼殊因感身世有难言之恫,衷怀抑郁,决意出家为僧。陈少白知其性僻,无可挽留,赠送数十金为行资。曼殊遂往惠州投一破寺受戒,取法名为“曼殊”。

一九○四年(光绪三十年,甲辰) 二十一岁

二月,因破寺只住持一老僧,并臼躬操,且无隔宿之粮,唯恃化缘为活,曼殊不堪如此困苦生活,乃离惠州,再返香港。据陆丹林《记苏曼殊出家及欲枪杀康有为事》一文所记:“一日,(曼殊)乘其师他地,遂窃其已故师兄之度牒,及其师仅存之二角以逃。步行至省城,乘轮抵香港,银洋二角仅足以充船费,路上不食已二日矣。”师兄法名博经,其俗家原为南雄州始兴县赵姓子。此后,曼殊有时也以“博经”为自己的法名。

在香港期间,偶然被乡人简世錩碰见,并探长其住址。简返沥溪,即将情况告知其父苏杰生。这时苏杰生已病重,托简再至香港促曼殊归乡。曼殊托辞不归。三月十五日(阴历正月二十九日),苏杰生病故,曼殊也未奔丧。实因苏杰生绝缘河合仙,曼殊深为抱恨。

三月下旬,至上海,访“青年会”旧友叶澜于“国学会”。此时曼殊决心南游,得庄湘博士助旅费,春未启程,游历邏罗、锡籣。至邏罗时,从乔悉磨长老习梵文,研究佛典;并至佛诞生处,瞻阿输迦王表彰佛诞生处碑。

七月,返国,到长沙,访留日旧友秦毓鎏。这时,秦任湖南实业学堂教务监督,并兼明德、经正两学堂历史教习。因此,曼殊亦受聘为实业学堂教习。

九月,“华兴会”谋在长沙起义失败。曼殊虽未参与,但与会中主要人物黄克强、杨性恂、杨笃生、秦毓鎏、张溥泉等交往密切,因黄克强等都是实业学堂的同事。

一九○五年(光绪三十一年,乙巳) 二十二岁上半年仍在长沙实业学堂任教。暑假中至上海,重晤秦毓鎏(去年,因“华兴会”起义失败逃来上海)。秋后,至杭州游西湖,作画寄陈独秀。

下半年,在南京,任教于陆军小学,授英文,与刘三共事。此时,并与赵声(伯先)相识。据曼殊《燕子龛随笔》记述:“余教习江南陆军小学时,伯先为新军第三标标统,始与相识,余叹为将才也。每次过从,必命兵士携壶购板鸭黄酒。伯先豪于饮,余亦雄于食,既醉,则按剑高歌于风吹细柳之下,咸相与驰骋于龙盘虎踞之间,至乐也。”亦常与刘三出游作画,在曼殊《画跋》中有记载:“乙巳羁秣陵,偕季平登鸡鸣寺,观台城后湖,百感交集,画示季平。”又记:“乙巳与季平行脚秣陵,金凤出素绢索画,未成而金凤他适。及后,渡湘水,作此寄之,宁使殷洪乔投向石头城下耳。”于此可以窥见,曼殊亦尝涉足花丛。

一九○六年(光绪三十二年,丙午) 二十三岁元月二十五日(阴历元旦),与刘师培(申叔)经南京下关,作画一幅(《画跋》记:“丙午元旦,与申叔过马关作。”按“马关”,非日本之“马关”,其时曼殊尚在南京,可能指南京之下关)。

同年,印度友人钵罗罕回国,绘《江干萧寺图》赠别(据丙午《画跋》记)。

春初,再至长沙,执教于明德学堂,教授图画;僦居永福寺。

夏,应刘师培邀约,至芜湖,执教于皖江中学,与邓纯侯同事。

暑假中,偕陈独秀东渡,至日本寻义母河合仙,不遇。[据河合氏次年所作《曼殊画谱序》记:“(吾儿)去夏始得卷单来东省余,适余居乡,缘悭不遇。”]暑假结束,从日本回国,仍赴芜湖皖江中学任教。但因学校闹风潮,于阴历八月下旬,与陶焕卿、龚薇生离芜湖,至上海,拟入留云寺为僧。阴历九月初四,又往杭州,游西湖。初九日,返上海,住爱国女学,偶于故纸堆中得英人祖梨手绘露伊斯美索尔像。阴历十月,迁居八仙桥鼎吉里四号夏寓。此处实为中华同盟会江苏分部。阴历十一月二十三日,离上海,往游温州。不久,返回上海。(以上行踪见曼殊丙午年《与刘三书》)

一九○七年(光绪三十三年,丁未) 二十四岁二月十三日(阴历元旦),与刘师培、何震夫妇东渡赴日本。自正月至五月,在东京牛区新小川町《民报》社,与章太炎同住。期间,除为《民报》写文章外,埋头于梵文著述,成《梵文典》八卷,自为序,章太炎亦为题序。此外,还不时留居于义母河合仙家,借叙天伦之乐,因曼殊始终认为河合仙是他的生母。

曼殊在《民报》增刊《天讨》上还发表其绘画:《猎狐图》、《岳鄂王游池州翠微亭图》、《徐中山王莫愁湖泛舟图》、《陈元孝题奇石壁图》。

是年春,鲁迅至日本筹办《新生》杂志,曼殊应邀为筹办人之一。但《新生》未得同人积极支持,尚未问世即告夭折。

六月,曼殊迁往小石川区久坚町《天义报》社,与刘师培、何震夫妇同住。先后发表其绘画《女娲像》、《孤山图》、《邓太妙自治州秋思图》、《江干萧寺图》、《清秋弦月图》等幅于《天义报》附刊。

此时,女弟子何震辑《曼殊画谱》,河合氏为其题序,章太炎为其题跋,原拟与《梵文典》同时付印,未果。

曼殊在《天义报》还先后发表所撰《海哥美尔氏名画赞》、《秋瑾遗诗序》、《画谱自序》、《露伊斯美索尔遗像赞》等文。

九月,归国,至上海,与陈去病同寓于爱而近路之“国学保存会”藏书楼。以童年时摄影赠陈去病,陈为题七绝一首:“正朔南天奉盛明,孤忠唯有郑延平。百年更见田中妪,一样宁馨裹锦绷。”

十二月十日(阴历十一月初六),复东渡,访旧友张文渭于东京神田区之某下宿屋中。

是年出版《文学因缘》,由东渡博文馆印刷,齐民社发行。

一九○八年(光绪三十四年,戊申) 二十五岁二月,寓横滨神田区猿乐町清寿馆;因患肝跳症,旋入横滨医院静养。为高天梅绘就《万梅图》。寄赠相片与柳亚子。

三月,欲进真宗大学修习梵文,未果。每日读拜伦诗以消遣。

五月,因章太炎、刘师培交恶,刘师培夫妇迁怒于曼殊,曼殊移居另一友人处。撰《岭海幽光录》于《民报》第二十号。

祖母林氏病卒于沥溪乡。

六月,译成《娑罗海滨遁迹记》,发表于七八月《民报》第二十二、二十三号。

九月,回国,上海,寓虹口西华德路田中旅舘。中旬至杭州,寓西湖雷峰塔下白云庵。旋寓韬光庵,夜深闻鹃声,作《听鹃图》并诗一首寄刘三。诗云:“刘三旧是多情种,浪迹烟波又一年,近日诗肠饶几许,何妨伴我听啼鹃。”月底,返上海。

十月七日(阴历九月十三日),应杨仁山居士之约,至南京,任教于杨仁山为培养僧侣、研习佛学而开办的“垣精舍”,主讲梵文。主讲佛经者为杨仁山,主讲汉文者为李晓暾。“垣精舍”向镇江、扬州诸大刹招收僧侣,教以梵文,学习二、三年后,再派往日本、印度留学,进一步研习梵章。曼殊对杨仁山是举至为钦佩,认为:“今日谨保我佛余光,如崦嵫落日者,惟仁老一人而已。”(戊申九月十七日《与刘三书》)印度法护等者达摩波罗致杨仁山书二通,受托翻译为华文。

其间,白零大学教授法兰居士来访,谈翻译之事,并嘱购《法苑珠林》,以版久蠧蚀,无以应求。(见曼殊《拜伦诗选自序》。但文末误记为“光绪三十二年”,此时尚未开办“垣精舍”。)十一月,往返于上海南京之间。适刘师培夫妇返国至上海,仍与交往。

十二月十日(阴历十一月十七日),病卧于“垣精舍”,杨仁山居士为说秦淮马湘兰证果事。

一九○九年(宣统元年,己酉) 二十六岁

元月二日(阴历戊申年十二月十一日),东渡日本,至东京,与张卓身、沈兼士、罗黑芷同寓小石川,颜所居之门曰“智度寺”,以译拜伦诗为乐事。

四月,绘《文姬图》,托章太炎转寄刘三。

五月,任日本梵学会译师。患脑病,仍每日午前赴梵学会为印度婆罗门僧传译二时半。与印度梵文师弥君交游,原有共同翻译印度诗圣迦梨达奢之长篇叙事诗《云使》之拟,因脑病搁置。

译拜伦诗脱稿,并得陈独秀校正。

六月,侍义母河合仙居逗子海滨。

九月,回国,抵上海,晤蔡哲夫,识英领事佛莱蔗。

佛莱蔗为曼殊题画册。旋赴杭州西湖视刘三,再寓白云庵。适刘师培变节,革命党人有疑曼殊囿于感情而合污者,投函警告。曼殊立即离杭州赴沪,以示清白。刘三作诗慰之:“干卿缘底事,翻笑黠成痴。”

十月,刊行《拜伦诗选》。用英文撰写《潮音自序》弁于《拜伦诗选》之端。

十一月,再度南游,至星嘉坡,遇庄湘博士及其女雪鸿,获赠西诗数册。(见曼殊庚戊五月《与高天梅书》) 嗣赴爪哇,应班中华会馆之聘,任英文教师,授男女学生数十人。

一九一○年(宣统二年,庚戌) 二十七岁

继续留任班中华会馆教师。原拟去印度,却因“咯血之疾复发,羁旅六月,已费去七百余金,故未能赴印。”(庚戊五月《与高天梅、柳亚子书》)六月,旧病新瘥,收到《南社初集》,日夕诵读,如与诸故人相对,甚感快慰。(庚戊五月《与高天梅书》)一九一一年(宣统三年,辛亥) 二十八岁

夏季,一度离班回国,经广州,去上海,小住十日。据《天荒杂志记曼殊上人》所记:“辛亥夏,从南溟万里航海,访蔡寒琼于广州,须长大盈尺,寒琼竟莫能识。及聆其声,始识之。信宿忽又北去,浃洵在沪渎,以与马小进摄影邮寄,又一翩翩少年也。”

八月,重渡爪哇,仍主讲英文于班中华会馆。曼殊于是年七月十八日《答玛德利庄湘处士书》中说及:“破夏至爪哇,昔法显亦经此,即《佛国记》所云‘耶婆堤’。”译《燕子笺》为英文;译毕,庄湘博士为之题辞。

十月十日(阴历八月十九日),革命党人于武昌起义,推翻清王朝统治。曼殊于病中闻讯,极为兴奋,认为此乃“振大汉之天声”,遂准备归国。

十一月间,为筹措归国旅费,决心典当燕尾乌衣,卖掉书籍。这时用英文翻译的《潮音》已出版,由日本东京神田印刷所印行。

一九一二年(民国元年,壬子) 二十九岁

二月,回国。至香港,与从兄苏维翰会晤,从兄赠银五百元,并共同摄影为纪念而别。

三月,至上海,应《太平洋报》聘请,任该报主笔。

在《太平洋报》上,曼殊先后发表所作杂文有《南洋话》(4月7日)、《冯春航谈》(4月20日)、《华洋义赈会观》(5月28日),所作小说有《断鸿零雁记》(5月12日至8月7日,因该报停办,稿未刊完)。

其间,绘《荒城饮马图》一幅,托穆弟带给香港萧公,请代焚于赵声墓前。因曼殊过去与赵声同寓南京时,曾许赵声作此画,未竟;此次曼殊归国,闻赵声因黄花岗之役失败,已忧愤呕血而死,为践前诺,并悼亡友,故有《荒城饮马图》之作。但他在《答萧公书》中表示:“此画而后,不忍下笔矣。”

四月十四日,东渡日本,省视义母。

五月二十七日,返回上海。

读林纾翻译的《茶花女轶事》,认为“支离割裂,舛谬綦夥”,拟重译;但因故未能译成。

从兄苏维春自青岛来访晤,相与盘桓数日。六月中旬,偕马小进访刘三、陆灵素夫妇于华泾,为绘《黄叶楼图》一幅。

六月十九日,再次江渡日本省义母。十月三十日,起航返国,至上海。十二月十三日,至安庆,任教于安徽高等学校,与郑桐荪、沈燕谋、张溥泉等同事。原拟去香港、星嘉坡等地漫游,后因故未能成行。岁暮,作客于吴江盛泽郑荪家。

一九一三年(民国二年,癸丑) 三十岁

元月,至上海,与沈燕谋、朱贡山同住南京路第一行台旅馆,嬉游度岁。

二月,偕张悼身、李一民游杭州,寓西湖图书馆。旋返上海。

三月至五月,来往于安庆上海间。据曼殊癸丑四月十四日《与郑桐荪书》云:“居沪半月,已费去数百金。”六月十六日(阴历五月初二日),至盛泽。七月七日(阴历五月二十二日),至苏州,寓乌鹊桥滚绣坊郑宅(郑桐荪之兄郑咏春家),与郑桐荪、沈燕谋同编《汉英辞典》、《英汉辞典》。 秋冬间,在上海,仍住第一行台。闲时常至北里,开筵召花,肆为嬉游,然并未一破禅定。 发表所作《燕子龛随笔》于上海出版的《生活日报》附张《生活艺府》1913年11月7日——12月10日,共六十三则。

撰文《燕影剧谈》,发表于《生活日报》11月7日。 十二月,患肠疾,遵医嘱赴日本养病。

一九一四年(民国三年,甲寅) 三十一岁

元、二月间,于日本西京琵琶湖游次,病复发;继至大久保,又患瘧疾,拟赴千叶就医。

三月,病稍愈,自横滨至羽田,至妙见岛,至千叶海边。曼殊自谓:“随缘消岁月,生计老袈裟。”(甲寅二月《与柳亚子书》)继至南京,专攻“三论宗”。住十日,又赴西京。

五月,发表小说《天涯红泪记》于东京出版的《国民杂志》第一年第一号;然刊登至第二章未完而止。同期《国民杂志》重新发表修订的《燕子龛随笔》。

七月七日,为章士钊所作《双秤记》作序。

八月,出版《汉英三昧集》,由日本三秀堂印刷,东壁发行 。

一九一五年(民国四年,乙卯) 三十二岁

在日本,为冯自由所撰《三次革命军》题辞。七月,发表小说《绛纱记》于章士钊主编的《甲寅杂志》第一卷第七号。

八月,撰成小说《焚剑记》,发表于《甲寅杂志》第一卷第八号。

一九一六年(民国五年,丙辰) 三十三岁

年初从日本回国。

袁世凯准备称帝,居正在山东成立护国军,讨伐袁世凯。曼殊闻讯,春间前往青岛会晤居正,盘桓数日。偕周南陔游劳山。

从青岛返上海,住环龙路孙中山寓所。十月,至西湖,住新新旅馆。往来于杭州上海间。 十一月、十二月间,发表小说《碎簪记》于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杂志第二卷第三、四号。

十二月,撰小说《人鬼记》。据曼殊丙辰十一月在西湖《与刘半农书》云:“近日病少除,书《人鬼记》已得千余字。”但后来未见刊布,大约没有完成。

曼殊在西湖时,先住秋社,继住陶社,后住巢居阁。

一九一七年(民国六年,丁巳) 三十四岁

二月,在西湖。

三月,返上海,遇邓家彦、邵元冲,撰《送邓邵二君序》赠之。

三月下旬(阴历闰二月),怀念义母,赴日本省视。居月余,肠胃病剧,复返上海。寓霞飞路宝康里,与柳亚子等往还;并识名伶杨月楼、小如意,相识过从,征逐歌舞。

夏初,撰成小说《非梦记》,应包天笑之约,刊布于包所编的《小说大观》(上海文明书局印要)第十二辑。此为曼殊最后的作品。

入秋,肠胃病剧,住霞飞路某医院。继而移住新民里十一号,与蒋介石、陈果夫同寓。

冬,病重,入海宁医院就医,日泻五六次,状甚危。

一九一八年(民国七年,戊午) 三十五岁

周南陔往医院慰问二次,曼殊握其手含泪说:“身畔无时计,日夜昏昏,不知命尽何时?”周即解身上所佩表赠之。

二月,由海宁医院转至金神父路广慈医院医治。居正时亦养病于此,与曼殊隔壁。周南陔来视疾,故意对居正说,佛在云中宣言,曼殊当速愈,用以安慰。曼殊闻而大乐,于榻上顶礼佛天。

五月二日(阴历三月二十二日),曼殊弥留之际,其最后嘱咐,但言怀念东岛老母,一切有情,都无挂碍。至午后四时,溘然圆寂。问疾众友好,检视其遗箧,唯余脂盒香囊而已。

五月四日,移厝广肇山庄。

一九二四年六月安葬杭州西湖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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