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说,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爱面子是男人的专利。其实也不尽然,男人女人都是人,女人又何尝不爱面子?无论爱美,还是爱面子,都需要钱来作后盾,没有钱,爱什么都会没底气。来县城打工一年多,岑莎感触最深的就是这一条。论文化,她比不起城里的姑娘;可论模样,她觉得自己比她们毫不逊色,甚至有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这给了岑莎不少的自信。
岑莎爱逛商场,看上时髦衣裳就想买,许多时候因为没钱而不得不忍痛割爱。岑莎更爱去美容院,可上点档次的商店又不敢问津。朋友们聚会,埋单的都是有钱的姐妹们,看着她们出手阔绰的神气样,岑莎就觉得自己活像个蹭饭吃的乞丐。有个跟她一块从农村出来的姐妹,半年不到就嫁给了城里的一个大款,人家如今工作有了,房子有了,车也有了,穿的吃的样样都比自己强。每每想到这些,岑莎就羞愧难当。
岑莎原以为,葛彤是干公安的,整日呼三喝四,威风八面,可谓既有地位又有钱。如能嫁给他,什么风光面子就都有了。正是出于这样一种欲望,一进门她便不顾一切地纠缠起葛彤来。
保姆当了大半年,岑莎越干越感到失望,她所憧憬的美好愿景,似乎离她越来越遥远。报酬上每月就那点儿少得可的工资,别说给大钱,连买件衣服买个化妆品葛彤都没有表示过。真是个铁公鸡!爱情方面就更别说了,简直就是浪费感情。无论她施展什么手段,葛彤从来就不接招,看上去恍若天空的浮云,飘来飘去没个定型。失去希望的岑莎情绪上显得越来越冷漠,家政服务干得也不像先前那么上心了。有时她也想,让葛彤给安排个工作,早点儿离开这个家算了。葛彤也给找过几家,可都不称她的心。
过去一到晚上,岑莎是从不出门的,要不陪着葛彤父母唠嗑,干零活,要不就钻进葛彤的房间,东拉西扯说笑一阵子,显得格外的勤奋和活泼。这阵子她突然变了,白天不断缺班,晚上放下饭碗就出去,有时半夜才回来,有时通宵不归。家里人问她干什么去了,岑莎经常言不由衷地胡乱搭讪。
岑莎的变化引起了葛彤的注意。这天傍晚,岑莎又要出去,葛彤悄悄跟在她的背后,想看她究竟要去干什么。他担心岑莎被坏人利诱,姑娘家头脑单纯,倘若有个好歹,他这个做雇主的也不好交代。葛彤刚要出门去追,迎面却碰上雨虹来家找他,雨虹见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就拿话揶揄:“嗬,一个前边走,一个后边追,这又要去哪里寻开心?”葛彤顾不上多解释,拉住雨虹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悄悄说别吵吵,随我去探个秘密。雨虹说探什么秘密?葛彤说去了你就知道了。远远望见岑莎已走到街口,腰肢一扭钻进停在路旁的一辆豪华小轿车上,拉上门车就开走了。葛彤随后拦了辆出租,拉雨虹上了车,尾随着追到城外,直追到月亮湾歌舞厅门前才停下。
两个人没有下车,隔着玻璃盯着前边的那辆车,就见岑莎先下了车,接着从驾驶座上下来个男的,岑莎上前挽住那男人的臂弯,边嬉闹,边亲密地走进舞厅。雨虹、葛彤没有跟进去,打发出租车走开之后,站在门前的黑影处,悄悄议论着刚才看见的一幕。雨虹第一眼就认出了岑莎,虽说认不清那个男的,但她可以猜定,他一准是岑莎的男朋友。雨虹终于明白了葛彤拉她过来的用意,原来是想让她亲眼看看,证明岑莎已经有男朋友了,叫她今后再不用操心他和岑莎之间的事了。想到这里,雨虹不禁问葛彤,是不是这个意思?
葛彤说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只说她半夜半夜不回家,放心不下她的安全才悄悄跟过来的,没想到她还真谈上了男朋友。雨虹问葛形认不认识那个男的?葛彤说不认识。雨虹嘲弄说,看到岑莎有了男朋友,你是什么感觉?是不是有种被人夺美的烦恼?葛彤啐道,又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扑过来要惩罚雨虹,雨虹就跑,葛彤就追,在黑影处雨虹终究还是被追上,葛彤一把将雨虹抱住,满脸地亲吻,亲得雨虹直叫:“轻点……轻点……”
大概是待腻了舞厅,时间不长岑莎就同那个男人一块出来了。正往车跟前走,冷不防被葛彤、雨虹拦住。“嗬!原来是你们两个。葛彤哥好稀罕,你不是从不进舞厅嘛,今天这是怎么了?”岑莎松开那男人的胳膊,微笑着迎上去搭讪。
葛彤心不在焉地应合着岑莎的话,却在用心打量着站在岑莎身边的那个男人,看样子足有五十多岁,秃脑袋,矮个子,一双如珠似豆般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他。葛彤就觉得这个人不正常,遂跨前几步,问那男人:“请问先生贵姓?”见葛彤是个公安,神色咄咄逼人,那男人不由得后退半步,稍显紧张地说,免贵,姓……姓米。又问:“米先生,听口音是广东人吧?”那人点头哈腰,笑眯了眼说,是的是的。又问:“啥时到的东安,做生意的?”那人说刚到时间不长,计划做干果贸易,先考察考察,如果可以,就开个贸易货桟,让我的女朋友岑莎在这里负责收购,我负责向外推销。葛彤要看他的身份证和营业执照,那人说证件在宾馆放着,出门时忘记带。葛彤还要盘问,被岑莎拦住,嗔怪说:“你这是审犯人呀?一见面就这么没礼貌,职业病!”
“小岑,这就是你找的男朋友?”葛彤严肃地问。
“明知故问!除男朋友还会是谁。”岑莎怪例咧地说。
“你了解他吗?”
“当然了解。”
小岑,你是我家的雇员,为你负责是我的责任。在爱情问题上,我劝你要慎重一点。
“我不需要你为我负责,如果怕我连累了你,那我现在就声明,我辞职了,不干了,好了吧?”岑莎越说越来气。
“新的工作我正在给你找着,不能晚几天再辞职?”
“别再假惺惺地哄我了。工作、汽车、房子,米先生什么都答应给我了。你能给我吗?穷光蛋!”
“瞧你找的这个男朋友,整个就是你的父辈,你缺少父爱呀?你怎么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笑你是个榆木疙瘩!老土!”
葛彤闷了腔,气得捶胸顿足。雨虹本想劝岑莎几句,后又想自己跟岑莎之间素存芥蒂,此时说多了只会添乱。她怕葛彤再吵岑莎,弄得都不愉快,就劝他:“算了算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只要岑莎觉得好,就让她们谈去。”
一句话说到了岑莎的心坎儿上,就夸雨虹:“还是虹姐开朗。虹姐,从今天起,小妹再不跟你争葛彤了,以前多有得罪,还望虹姐见谅。”又对葛彤说:“对不起了哥,明天我就不去家上班了,大伯大妈那里我也不去跟他们辞别了,再见!”说着挽住米先生的胳膊就要走,走出几步又回转头,得意扬扬地说,“记着,你们典礼的时候,别忘记通知我俩参加。拜拜!”
两个人上车走了,葛彤还站在那里发呆,望着远去的小轿车,一边摇头唏嘘,一边说:“真是不可思议,她怎么会找这么个糟老头子……”
雨虹劝慰说行了行了,不要再为她生气了。现在的女孩子,像岑莎这样的并不少见。我给这号人下了个定义,叫‘寄生幼稚病’。靠爹娘给的一张俊脸蛋,总想不费一点儿辛苦,傍个大款,一夜变个富婆。少数人沾了这个光,但多数人下场很惨,命运多舛。
“你说得非常对。开始一段时间,小岑的确在疯狂地追我爱我,后来见从我这里捞不到什么油水,渐渐就没了热情。今天这一场,算彻底让我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葛彤恍然地说,“谢谢你雨虹,不是你的坚守,不是你一次次地敲打,我几乎要被她俘虏了。”
见葛彤不断地自责,雨虹也不好意思再数落他,鼓励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脆弱,你如果不坚守,单凭我坚守岂不成了单相思了?我就知道,我路雨虹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是谁也取代不了的。”“谢谢你的谅解。”葛彤牵住雨虹的手,沿着城郊公路边说边溜达着向县城走去。
穆嶔落网之后,县里打算让路宽重新担任县机电设备制造厂厂长(瑞达电器公司又恢复了原来的名字),路宽推辞说自己年龄大了,力不从心了,遂极力推荐文涛当厂长,说他年轻,有文化,是个好苗子,并且说,自己可以在一旁帮帮文涛,挂个顾问的名号就行。县里接受了他的意见,没过几天,文涛就走马上任了。文涛有意让雪梅担任副厂长,雪梅推辞不受,坚持要回营销部,做她喜欢做的工作。
小芳开的酒店,原本是穆嶔贪占的公款,没等县里来说,小芳便主动提出,把酒店交还给东安县。县里考虑到她今后的生活出路,决定以租赁的方式,继续让她经营。小芳自然感谢不尽。
转眼元旦就要到了,本打算十月一日举行婚礼的路宽和潘洁,由于种种原因只好把典礼的日子定在了来年元旦。在征求雨虹意见的时候,雨虹却别出心裁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要把自己和葛彤的婚礼,文涛与雪梅的婚礼,路宽、潘洁的婚礼同时同台举行。文涛、雪梅都同意,路宽、潘洁听了却反对,说父母儿女同时举办婚事有违常礼,会让人取笑的。雨虹、文涛、雪梅柔情相劝,说这叫双喜临门,喜上加喜,没什么不妥。在子女们的撺掇下,路宽、潘洁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了。
元旦说到就到了,婚礼在东安宾馆如期举行。大餐厅坐满了前来贺喜的宾客,人们围坐在餐桌旁,一边嗑瓜子吃喜糖,一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三对新人的故事。刘江、劳广富、赵林曲、荆春喜等诸位县领导也都来了,他们和三对新人围坐在主桌前,你侃我逗,笑声不断。小白菜、狗剩、邵文、邵武、秋菊等一帮过去的老上访户,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今天也都来到了婚礼现场。叶帆陪他们坐在一张桌上,正在喜滋滋地谈天说地。雨虹没想到他们会来,刚一发现就主动走了过去,热情地问长问短。小白菜病愈出院以后,雨虹把她安排到了一家托老所。听说雨虹要结婚,小白菜便通知了几个上访的老友,一起前来祝贺。梁超、韩勇、丁亮成了婚礼的总操办,跑前跑后忙得不可开交。
赵林曲自告奋勇当起了婚礼司仪。刘江当证婚人。一开场,赵林曲就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说刚刚接到上级通报,东安县获得了省市信访工作先进县荣誉称号。路雨虹被评为省市信访战线先进工作者。大堂内立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赵林曲接着说,还有两个喜讯要告诉大家,葛彤被省公安厅授予优秀人民警察荣誉称号,并嘉奖二等功。雪梅和小芳被东安县公安局授予警民互助模范荣誉称号,并决定向她们每人颁发奖金两千元。又是一阵热烈鼓掌。宣布完喜讯,拜罢天地,婚礼就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结束了。
时光巷苒,转眼又是一年。
五月份,路雨虹受处分的时限刚过去两个月,市委的决定就下来了,正式任命她为东安县县委常委。刘江想让她兼任县委办公室主任,说这样对整体工作有利。路雨虹不肯,说自己对信访工作有感情,不想离开。刘江说,信访局长由县委常委兼任,历史上没有过先例。路雨虹说我兼上了不就有先例了吗?刘江说既然你一定要兼,就先兼一段试试,不想兼的时候再作调整。
在路雨虹的努力争取下,副局长梁超当上了常务副局长,正局级待遇,也算是提拔了。韩勇当上了副局长,丁亮、叶帆都当上了科长。编办根据工作需要给局里新增了几个编制,新调来几个人,增加了工作经费,局里的面貌一下子就焕然一新了。
八月份,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缪总跟英方的合资项目经过将近一年的筹建终于建成投产了。八月十八日,海天公司举行投产庆典,刘江特意邀请白副省长和茂枝市委袁书记出席庆典仪式。刘江跟两位领导说:“去年,为这个项目你们都给我打过电话,嘱咐我一定不能因为查穆嵚的问题把外商给吓跑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向二位领导交账了。”白副省长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觉得这个项目不错才给你打电话的。早知道穆嵚身负这么严重的问题,说什么我也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刘江急忙说:哪里哪里,领导都是出于好心,为东安着想。没有领导的电话,说不定我的思想一动摇,这个项目就保不住了。
转过头,刘江又把前来参加庆典活动的文涛找来,指着他向白副省长和袁书记介邵说,这是穆嵚原来所在公司的新经理,上任仅半年多,他就把美国的一个大集团给吸引过来了,前几天双方刚签过合资协议,明年上半年就可以建成投产。投产剪彩的时候,希望二位领导再来。省市领导一边夸小伙子能干,一边说一定来,一定来。
冬日的一个礼拜天,雨虹、葛彤抱着他们刚出满月的儿子,踩着暖融融的阳光,漫步在景色秀丽的公园,细心品味着悠闲而恬静的生活……
2011年8月10日第三次修改定稿于邯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