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城市,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慕小冉终于在那一天对郁斯皓说了。
“如果你真的无法放下我,那我们用一年的时间来试试好不好?”
郁斯皓做梦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他想告诉她令一消息的念头,那时就打消了。既然她不念了,那他也不必说了。
说了,也是徒增伤感。何不就这样,一年后再说?
那天,慕小冉将郁斯皓带了回去。
那天,慕小冉决心好好的报答郁斯皓的这份感情,试着爱他。
那天,郁斯皓隐下了一个他本来想说,却最终没有能说出口的事情。
他们就这样尝试了,从头开始。郁斯皓觉得,对谁都好。
直到一年后的那天。M国举行了一场国际的小学生演讲大赛。
傍晚,慕小冉随意的将台换到了那里。
那时候是第一名与第二名最后的PK.第一个同学演讲的题目是“我爱我的祖国”慕小冉听着,暗叹这个孩子的爱国情怀。
而第二个小学生,明显的比别的略显小一些。但是步伐却是异常的坚韧无比。
慕小冉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个孩子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不是别人,正是苏茵的儿子,奇奇呀!
慕小冉的心情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靠近着电视,想要透过屏幕摸一摸这个小家伙儿。
小家伙儿以前就一直讨厌她。现在不知道还记不记得。看样子他很知道努力,过的也很好。
奇奇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深红色的领带更透露出了他的大气。
稚嫩的脸上,总是印出了一丝说不出的忧伤。
“各位评委老师们,大家好。我是07号邵奇,我演讲的题目是《我的爸爸》”
第一句就充满了深情。台下一片寂静,只等着这一场精彩的演说。但评委席上却有着一丝的骚乱。
奇奇的声音也随之响彻了整个舞台,整个大赛的现场。他不慌也不忙。
“我知道,我想要演讲的题目,跟评委老师们手中的题目,是不一样的。可是,这才是我真正想说的话。”
奇奇,解释后,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我有一个爸爸,他是那样的难以接近。小时候,我总觉得,他不是我爸爸。因为所有的孩子都能坐在爸爸的肩头,高傲的说着,看吧!这是我爸爸,我爸爸会带我去好多的地方,你有吗?我就会大声的告诉他们,我有,我有一个比任何人都要优秀的爸爸!
我有一个爸爸,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们陌生的犹如天平的两端,永远的分隔在两地,平衡点是那样的难以掌握。
我一直以为,我永远走不到他面前。但是有一天,当我没有了妈妈之后。我发现天空都变了颜色,黑的让我每次晚上,都觉得天再也不会亮起来。
可是,我的爸爸却回来了。虽然他顶着不能言语的苦衷,虽然他不知为何总是带着面具,但是,我那时候真的牵到了那个手掌……”
电视前的慕小冉呆呆的听着这些,脑子飞速的运转着,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邵驰不是心狠的不再管奇奇了吗?他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直躲得远远的吗?
奇奇说的,那明明是自己的邻居,那明明是那个冰人啊!
一时间,她脑子混乱的很,邵驰一直在奇奇身边?他就是那个一直陪着奇奇度过他最难熬的时间段的那个人?
慕小冉几乎是坐到了地上,听完了奇奇下面的演说。
“我有一个爸爸,可是,当我真正能够拥有他的时候,医生却宣布,我们之间的时间不多了!我偷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躲在墙角儿哭了很久。后来,我问爸爸,你不要听他们的话,你要永远陪着奇奇好不好?爸爸总是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轻轻的说着好。
我只知道,我爸爸是不会骗我的。
后来,爸爸变得越来越憔悴不堪,昏睡的时间很多很多。可是,我只要牵着他的手,就觉得全世界都在我手中。我想说,爸爸你给我了全世界,不要把它都夺走。如果能够换取你留下来的时间,奇奇宁愿永远长不大。
我有一个爸爸,但是我却知道了,原来宁愿放弃治疗的机会也要去陪我走出阴影的爸爸,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你埋葬了你的感情,你的机会,只为了让奇奇有一个全新的人生。奇奇曾经听到过你叫那位阿姨的名字。
爸爸,在奇奇心中,你就是奇奇永远的爸爸。我会代你去看那位阿姨,无论她在天涯海角,奇奇找到她,看到她之后,就去偷偷告诉你好不好?我想要在这里,在这个全世界都可以看到奇奇的地方,叫你一百声爸爸。”
奇奇的眼泪早就已经决堤。他知道,他讲的这些早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指导老师为他选的稿件。但是得不得第一他都不在乎,他只是为了要让爸爸听到。这样,只要他进决赛就够了。
奇奇演讲结束后,慕小冉早就已经在那里坐不住,一下子起身冲出了房门。
慕小冉跌跌撞撞的跑到大赛的现场,奇奇已经得到了冠军的奖杯,抱着走了出来。
带他来的老师,刚刚想要带他去庆贺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失魂落魄的慕小冉。
奇奇的眼光骤然变得亮了起来。
他的小手奋力的挥舞着。
“小冉阿姨,小冉阿姨,是你吗?”
奇奇已经改了往日里的那种对慕小冉的抵制。一口气跑到了慕小冉身边。泪水决堤。
“对不起小冉阿姨,我之前很不懂事,我终于找到你了。”
奇奇用力的拉着慕小冉的手,几乎将奖杯都扔到了地上。
老师面对这样的情况,对慕小冉进行了详细的询问,调查,之后才勉强同意慕小冉带着奇奇去一边谈一谈。
慕小冉全身抖得厉害。奇奇仰着小脸儿问道。
“阿姨,我的演讲还可以吧?我是没有听老师的话,可是那确实是我内心里最想说的话。就连奶奶最后都没有去送爸爸,我不希望没有人记得他。”
慕小冉觉得自己越来越坠入了一个她无法想象的深洞中,越往下坠就越厉害。
“奇奇讲的非常好,本来就是只有发自内心最想说的话,才能够打动人心。”
奇奇浅浅的笑着。笑的很甜。但是落到慕小冉心中不知为何就变得很刺心。
慕小冉带奇奇吃了麦当劳。
奇奇以前也吃过,不过这次,他少了那些孩子的天性,不再那么一味的吃,而是呆呆的看着。
“我爸爸,也带我去过。”
慕小冉现在真的很想将人搂过来,之后给他最温暖的怀抱,他现在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你……能告诉阿姨,你爸爸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慕小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早就有了。就从一年前大雨的那天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她以为是为了郁斯皓,可是每日跟郁斯皓实验着这种生活。她已经感觉出来了,他们之间只能是相敬如宾。
而那种心头缺了一角儿的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
奇奇抿着唇,半晌才开口。
“我爸爸去世了。”
咣!就像一个响雷突然打了下来。慕小冉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么会为自己想,他首先应该想的应该是自己而已啊!他怎么可能……
“你在骗我吗奇奇?那你这段时间都是跟谁的?”
奇奇认真的回答着:“爸爸没去世前,我在医院陪爸爸,爸爸去世之后,我就跟着刘宇阿姨跟罗俊叔叔。小冉阿姨,我偷听到爸爸说了,他说,不想让大家联系你。可是,我知道爸爸他很想你。所以我只是按照我自己的意愿说出那番话的。原来他不是我亲生父亲,而他却为了我放弃了那么多……”
与奇奇吃完饭之后,慕小冉就去找了郁斯皓。郁斯皓其实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天。
一个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固然是很重要的,但是郁斯皓很累。
他知道他一直是用谎言圈住了慕小冉。虽然邵驰不可能与她再继续竞争慕小冉,但是他唯一的初衷也只是想要让慕小冉好而已。
他甚至害怕终有一天一切都会被慕小冉知道。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奇奇出人意料的在大赛上演讲了这个,他才知道,他终于是要出局了。
慕小冉并没有怪郁斯皓。她只是淡淡的与他提出了。
“斯皓,你回去吧,我们之间,一年之约已经结束了,你觉得累吗?”
郁斯皓已然听了奇奇的演讲,知道她什么都已经知道了。都罢了,不是自己的不管是出于好意还是私心,他试了这么久,最终心里踏实了,也放的彻底了。
“对不起小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知道。”
慕小冉轻然笑到,“是我自己傻的什么都不想看清。我们之间是有缘无分。这个从开始我就知道。我与你有缘无分,与他也是。”
“他……”
“你别说话。”慕小冉知道,现在郁斯皓多半是要跟自己告诉邵驰的什么,但是她不想听,“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知道我们之间有缘无分,就够了。”
沉默良久,慕小冉突然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这么长的时间来,我也了解了我姐的好多事。其实我不属于这里。庄应韩也是想要缓冲我与姐姐吧?之前我是感激她,但是却不想跟她一起,现在我真的很想回去找我姐。郁斯皓,人该回到属于他的地方的。”
一句话,郁斯皓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是该回到T市去了。
慕小冉回到T市后,就一直与奇奇还有厉卿呆在曾经厉子佟的屋子里。
那里有她太多的回忆。
那幅画,慕小冉轻轻的又放到了对门。
每次她都要去对门呆很长一段时间,冲着那幅画发呆。
厉卿劝了她好多次,这么大了,感情一定要有归宿的。可是慕小冉依然没有在意什么。
她的感情已经有了,有没有婚姻,她不在乎,她甚至这辈子都不再想结婚的事。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她曾经祈祷过,如果让她失去的再回来哪怕一秒,她都愿意用一辈子去换。
既然找到了姐姐,那慕小冉自然也有了生日。这天,她第一次过生日,依旧的跑到曾经邻居的房间里,瞅着那幅画发呆。她不认为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觉得欣喜。
“邵谦,我找到我姐姐了,我确实是个傻孩子。没有了你,我不能再尝试跟任何人有感情。我有生日了,你陪我过好不好?”
慕小冉已经将自己喝的有些醉了。
她走到那幅画面前,注视着画上的人良久。后来她发现,越看越模糊。
“邵谦,你怎么哭了?你也在担心我是不是?既然你担心我,那你为什么只存在那么短的时间?”
慕小冉直接坐在地板上,呆在了离那幅画最近的地方。
门铃蓦地响了起来。慕小冉起初没有什么反应,后来被烦的很,就起身去开了门。她很不懂,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
打开门之后,就是一个带着面具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慕小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用力的回想着,奇奇说过,带着面具的,是邵驰。可是……她瞬间想到了,说不定是姐姐为了让自己开心,所以恶搞的。
“你是谁?”
对面的人将一束玫瑰花放下,轻轻的摘下了面具。
与慕小冉梦中一样的脸一下子浮现了出来。慕小冉呆了。
“你……”
“我可以进去吗?”
厉卿在对面的房子里不住的亲自下厨,感谢着帮了大忙的刘宇与罗俊。
“谢谢你们,既不让奇奇每天恐惧了,又秘密藏起了我的妹夫,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罗俊轻笑了几声,也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这都是刘宇的功劳。”
“哦?那待会儿可得让她多喝点儿。”
“那可不行!”刘宇失声到,“我现在……不能喝酒。”
厉卿起初还纳闷儿,看到了刘宇放在自己肚子上那欣喜的表情,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啊!我知道了,有好消息了对不对?那果汁代替,果汁代替可以吧?”
罗俊也惊讶的扭转了头,像糟了雷劈一样不敢相信的瞅着刘宇。这么久,他都为了孩子的事,先是跟媒体宣布刘宇流掉了上一个他杜撰出来的孩子,又是被父亲每天的吵着。
刘宇劈头一个巴掌就下去了。
“你一副让狼碾了的样子干什么呀?你不高兴啊?”
罗俊愣了半晌,这次点头,“高兴高兴我太高兴了,今日我不醉不归!”
罗俊抱起刘宇在客厅里抑制不住的欢呼。
“我终于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门恰好被打开了。
慕小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站在了门口。后面跟着邵驰。
“罗俊,刘宇,你们竟然合计骗我。”
刘宇瘪了瘪嘴,“奇奇这鬼孩子,一天到晚的为了他爸爸哭,一步也不肯离开,不肯上学也不肯吃饭,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我们这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嘿!没想到还歪打正着了,所有人都不敢说出的,竟然让一个孩子说出来了。这就是注定吧!”
是的,慕小冉想,缘分是一条看不见的线,如果那一端注定了一个人,那么无论相隔万水千山,最终还是会再见面的。
“对,是注定。那他现在……”慕小冉又想起了邵驰的身体,据说那种病很可怕。
邵驰在后面就一把抱住了慕小冉,“我要不想走,谁也别想赶我走。”
卧室里奇奇拉着烟烟跑了出来。
看了这一幕直拍手叫好。
烟烟也露出了可心的笑容。
“烟烟,我长大了也要用线牵着你好不好?”
烟烟嘟着嘴不说话,一群人笑的前仰后合的。
“这小鬼头,这么小就知道这些了!”
笑声之余,慕小冉与邵驰也突然沉默了。
“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跟你好的有三个人,罗俊,成光,郁斯皓,可是现在……”
慕小冉也很内疚,他们之间,都是与自己有关系。
罗俊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是不是在想郁斯皓啊?放心!他现在没空理你们,他呀已经被缠上了。”
这句话就连刘宇都没有听懂。
“什么意思啊罗俊?”
刘宇仰头问着。
“不信你们等着啊,一会儿就来。”
说曹操曹操到。门不一会儿就响了。
慕小冉打开门之后,就见郁斯皓的手臂被安影挽着。郁斯皓拼命的想要将手臂抽出来,一边笑的不好意思,一边躲避着安影,但是安影就是牛皮糖一样。眼神直瞪着郁斯皓。
“郁医生,你要是再用这种眼光瞪我,我会再请你吃大餐的。”
想起那些可怕的大餐郁斯皓还是投降了。
那一晚大家能喝多的都喝多了,只大男人都去了隔壁,女人留下了。
慕小冉侧头问着刘宇。
“他真的没事了吗?”
刘宇认真的答,“你怕吗?他坚持下来了,手术,化疗都做了,如果五年内没事,就会没事的。”
刘宇牵着慕小冉已经瘦了很多的手。感慨万千。
“我其实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不对。他一直不肯见你,我一直骂他,直到不久前才骂醒。可是我又怕你再受伤。”
慕小冉笑的很坦然,“我不会了,这世上只有傻瓜才会为了那些根本就已经溜走的过去耿耿于怀,忘记现在。也只有笨蛋才会为了不可知的未来放弃现在,我要的只是现在。”
刘宇不禁伸手称赞。
“好!不愧为心理咨询师啊!”
眼看着大家都出双入对的,厉卿心里高兴的很,也有一丝失落。
知道她MSN上出了一条信息。
“你们都还好吗?小冉,还有邵老弟,还有大家……”
看着那个陌生的人,厉卿歪头想着,他认识那么多人……
随后,又有了一个消息接踵而至。
“邵老弟答应我让我入股,我也不想在国外了。厉卿。”
厉卿啪得一声关了电脑。起身走出了房间。但是,自那次之后,每次都会有人给她MXN上发信息。
一周后,奇奇学校开家长会。
奇奇表现优秀。老师直夸孩子父母教育的好。说的慕小冉涨红了脸。
奇奇则在一旁躲着一副幸福的样子。
“对不起。”
出了学校后,邵驰突然问着。
“为什么啊?”慕小冉抬头。
“不是我的话,你也许不会……那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慕小冉展开笑颜。
“我们不是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孩子了吗?你还不知足啊!”
“恩!我应该知足了。”
走了几步之后,他就定住了。
付晔晶站在不愿的地方。她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她的眼中是含着笑的。
她已经听说了邵驰的事情,也知道了邵驰与奇奇,与慕小冉的事情。自愧不如。
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并不重要,主要是,他们之间有感情,他们是一家人。
慕小冉走上前去,柔声叫到。
“妈,我们等你回家好久了。”
仿佛是千年寒冰融化一般,付晔晶的眼中泪水止不住。但她终于没有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莫及。
付晔晶决定,以后,她一定会当一个好母亲。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