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我当年离开苓城时心理已经残废,不懂爱,不想爱,也不会爱。和他在一起只是一种需要,他疯狂地追求我,而我想通过一种途径留在瑞典。他给了我安稳,我给了他快乐,我们各取所需。”
“你一直都这么冷静和理智吗?对任何人,任何事物。”
“你也很冷静和理智。”
“可能我们是同类。”
“所以我们能在莱茵河边一起散步。”
“也许你以前不和别的男人散步,就是为了等我的到来。”
“你真会遐想。”
“人类需要想象力。”
乔诺笑了笑,没有说话,陆宇把她轻轻揽入怀里,乔诺自然而然地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给他们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有游客在他们身后拍下了照片,以科隆大教堂和波光粼粼的莱茵河为背景。在这个游客的构图里,他将以神圣的爱情名义为这张图片命名。而乔诺和陆宇对此浑然不觉,他们沉浸在莱茵河的波光里,也沉浸在一种暗自流动的情愫里,虽然都不曾说出那个字,但彼此的内心似乎都已明白。尽管乔诺还意料不到真正的缘由,她以为是陆宇走进了她的局,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走进了他的局。
夜幕降临,两人找了个叫铃兰的酒吧,是栋两层的白色木制建筑,里面的主色也是白色,装饰很简洁,藤编的椅子,每张桌子上插放着几枝白色的铃兰花。有面墙上贴了许多照片,还有许多卡片,用各种文字写的,看样子都是游客贴上去的。
系着白色围裙的女侍者领着陆宇和乔诺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透过窗子可以看到莱茵河,此时两岸的路灯亮了,灯光洒在河上,如点点星光随波荡漾。
陆宇点了烤牛肉、法兰克福香肠、奶酪洋葱、蘑菇汤,乔诺也点了些食物,然后要了冰酒。曾有一项调查,德国人是欧洲最疯狂的饮酒者,提到德国,就离不开啤酒,似乎到了德国定要喝啤酒。不过,德国的冰酒也闻名世界,它是冰酒的起源地。
1794年冬季,德弗兰克地区受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早霜袭击,当年的葡萄眼看就要毁于一旦。人们赶紧把枝头已经冰冻了的葡萄采摘下来酿成酒,没想到竟然酿出一种新奇口味的葡萄酒,他们将它称为冰酒。从此,冰酒就成了德国的特产。
德国的法律规定,酿造冰酒的葡萄必须留在枝头,在低于摄氏零下8度的自然条件下冰冻6个小时以上。一般的葡萄是9月采摘,而那些为了酿造冰酒的葡萄,在它成熟后,必须用细网将它们团团包裹,一直等到12月的第二个星期或第三个星期才能采摘。为了保证采摘和压榨都在摄氏零下8度左右的温度下完成,工人穿着厚厚的大衣,戴着手套和面罩,从凌晨3点钟就开始采摘这些冰冻的葡萄,而且赶在太阳出来前采摘完毕,送到酿酒房压榨。因为冰酒的特殊生产方式,所以其产量少得可怜,非常稀有珍贵。有人说,能够品尝到真正冰酒的人像能够得到真正爱情的人一样稀少。
等上饭菜的工夫,乔诺一只手托着腮,凝视着桌上的铃兰花。
在斯德哥尔摩,神父向她诵读《圣经》,赞美这种花。
古老的苏塞克斯传说中,亚当和夏娃听信大毒蛇的谎言,偷食了禁果,森林守护神圣雷欧纳德发誓要杀死大毒蛇,精疲力竭与大毒蛇同归于尽。圣雷欧纳德的血流经的土地上开出洁白的铃兰花,人们说那是圣雷欧纳德的化身。是一种象征幸福的花,像一串小铃铛挂在茎上,精致如艺术品。
乔诺的斯德哥尔摩花园里,园丁种满了这种铃兰花,每年春天开成一片白色。
在园丁眼里,她是个幸福的女人。园丁是个慈祥的老头儿,十岁随父母从英国移民到了瑞典,他说他的血管里流着凯尔特人的血液。
她从古典文学的书籍里了解到凯尔特人,那是个古老的民族。她的潜意识里,凯尔特人是流浪和生存的符号,有点像吉普赛人。
当她失去蔷薇山庄,失去了母亲后,她曾一度疯狂地向往那种无拘无束的流浪,她恨不得走进那群流浪者中,行走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什么都看不到了,只看到一片无边的天空。
那个园丁叫她“安琪儿”。她在商学院上学时就认识了他,她的寓所在他种植着各种植物的花园附近,她经常经过那个花园,每次都看到他一个人在那里工作。他热爱他的工作,他与花相伴,他的父母去世后,他没有了亲人,也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但他是个快乐的老头,脸上总是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他说花是有感情的,每一朵花蕊里都藏着一个动人的故事。
他后来成了乔诺的园丁,仍然称她“安琪儿”,语气也仍然轻松而欢快。他说不论她贫穷还是富有,在他眼中始终是他最初见到的那个女孩儿,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
她相信他说的话,她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嘴巴张得大大的,对她叫着:“安琪儿,你是从天上来的吧。”
她说:“对,我是从天上来的,坐飞机来的。”
他对着她笑,她也对着他笑,他从园子里摘了一束铃兰送给她。
她离开斯德哥尔摩时,把那栋湖边的房子给了他。
他说他替她看守着,希望有一天她能回来,他会为她精心养护那片铃兰,为她祈祷幸福。
乔诺把脑海里的园丁抹去,视线转到桌上的铃兰上。
陆宇也看着铃兰,说道:“欧洲人好像很喜欢这种花,芬兰、瑞典、南斯拉夫都把它当成国花。”
乔诺说:“这是种忧伤的花。铃兰的幸福都来得格外艰难,像一场暗恋,苦苦守望却得不到回应,或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像宿命。”
陆宇的眼神从铃兰转到乔诺脸上,说道:“宿命是最说不清楚的东西,太悬了,我们一旦给它下了定论,即使有千万种理由来解释某些错过或者误会,但我们给它过早定了性,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所以,许多得不到的幸福都是我们自己内心的放弃。”
乔诺迎着陆宇的眼神,淡然一笑,说道:“你得到幸福了吗?”
“如果幸福向我招手,我一定能抓住的。”
“看来铃兰花不适合你,但愿你的幸福早日来临。”
“我相信为时不远了。”
乔诺嘴角浮出一丝笑意,陆宇也笑了笑。
饭菜和酒端上来了,酒吧里陆续上了些人,邻座是一对年轻的韩国情侣,像是蜜月旅行,女孩子不时向男孩子撒娇,男孩子讨好她,给她喂食物,她也给他喂食物。
乔诺看着他们,对陆宇说道:“你想要的幸福是这样子的吗?”
陆宇说道:“你觉得呢?”
乔诺没说话,端起冰酒喝了一口。
陆宇说:“这种幸福可能看起来很俗气,但是我们本来就是俗人,所以世俗的幸福也是幸福,而且是触手可及的,是真实的。如果我的幸福注定是这样子,我不排斥它,我照样会张开怀抱拥抱它。”
乔诺笑了下说:“我原来以为你是个挑剔的人,没想到你这么没追求。”
“对幸福不能太挑剔,一挑剔,它就跑了。为什么我们身边这么多剩男剩女,就是因为对自己对别人都太挑剔了。”
“依你的大度,应该早就得到幸福了。”
“可能我这个人命运不济。”
“这不过是借口,就像所谓的宿命。”
陆宇笑了笑,说:“说来说去,我们还是绕不开宿命,幸福就是宿命吧。”
乔诺端起酒杯,喝掉了杯子里的酒,又拿起酒瓶倒了杯酒。
喝完酒,两人回酒店。乔诺有一些醉意,在出租车上头靠着陆宇睡着了。
陆宇抱着乔诺进了她的房间,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给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他坐在床边凝视着她。这时的她卸下了面具和盔甲,脸上少了白天的冷漠,多了分恬静和柔美,散发着蔷薇花的气息,淡淡的清香浸入他的心田,令他舍不得离开她。
陆宇不是十七八岁的莽撞少年,早过了那种天真幼稚的心理期,他也有过一段痛苦不堪的感情,所以心如止水,早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了,更不会相信一见钟情。但是乔诺的出现,扰乱了他平静的心湖,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总在牵引着他,令他追随她的身影。明知不可为,偏偏为之。
几缕长发贴在乔诺白净的脸上,陆宇爱怜地用手轻轻拿开。乔诺动了下身子,睁开眼睛,看着陆宇,眼神迷离。陆宇也看着她,两人默默注视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陆宇俯下身来,吻落在了乔诺的唇上,开始紧拦着他的舌头终于滑入他的嘴中,他们的舌头纠缠在一起,这美妙的感觉令他如痴如醉。他越来越贪婪,恨不得把她吞进他的身体里,灵魂里。乔诺只觉得有一股电流瞬间涌遍全身,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她无法呼吸,沉醉其中。他的吻竟然如此熟悉,仿佛和他接吻过千百回了,他的吻又如此甜蜜,如甘露,似美酒,令人欲罢不能,不想离开。乔诺控制不住自己,热烈地回应着他的吻,感受着他的吻。
她从来没有如此投入地和人接吻过,难道她喜欢了和他接吻的感觉?
真是冥冥之中注定了吗?
不知道,不知道……
她不愿意去想了,闭上双眼,尽情地享受着和陆宇的热吻。
此刻,她只想和他一起往下坠,一起沉沦。
陆宇的身体里有股火热的东西在燃烧,仿佛要把他烧成灰烬。他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他以为他在这方面已经失去了兴趣,可是她点燃了他的激情。
他真的很想要她!想和她融为一体。
不管了解她还是不了解她,也不管是劫,还是缘,他都想和她在一起。
他解开她的衣服,她散着诱人芳香的胴体展现在他眼里,他吻遍全身,进入了她的身体。
不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他都不管了,他只愿拥有此时此刻……乔诺激烈地配合着他,她和陆宇一样失去了理智,失去白天的冷静,她只想和他疯狂地迎接一波又一波的灵与肉的撞击……风平浪静后,乔诺依偎在陆宇的臂弯里,闭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如一道帘子。
陆宇觉得自己如在梦端,她这块冰何以融化在怀里,是因为今晚的酒吗?
他不得其解,但他不愿多想了,不论她是天使还是魔鬼,他只想这样安静地拥抱着她,让她在他怀里多停留一会。他知道他的臂弯不是她最后的港湾,她是一只海鸟,会飞走的。她只是暂时栖息片刻,她对他不会有丝毫的留恋,他不是她的天空。
陆宇一阵惆怅,把她搂得更紧了,感觉着她心跳的声音,可他触摸不到她的心。
乔诺,我要如何才能走进你的心?
乔诺感觉到陆宇身体传达的信息,她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陆宇,你会爱上我么?
但是,她不想问陆宇,她不想要答案。不论哪种答案,都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但他听不到,他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半夜,陆宇起身,站在窗边抽了一支烟,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他看着窗外的夜空,竟然有种想和乔诺留在异国他乡的念头,没有人认识他们,没有人打扰他们,只有他们两人,岁月静好。
可是,乔诺,你愿意和我共度这岁月么?
陆宇抽完烟,又回到床上,把乔诺拥在怀里,她的身体柔软如一条鱼儿。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唇。
“乔诺,你愿意和我留在科隆吗?”
“你放得下你所有的一切吗?”
“如果你在我身边,也许我可以试试。”
“当你厌倦我了,你会后悔你的选择,会怀念你失去的一切。”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厌倦你。”
“红尘男女,谁也没法强大到能保证天长地久。记住此时此刻的欢愉就好了。”
“不要这么悲观好不好,积极点。”
“不是我悲观,是事实如此。”
“那你还是不愿爱我,是怕我伤害你吗?”
“什么是爱,你以前一定也爱得死去活来过,现在为什么不爱那个人了?”
“我怎么说都是辩解。”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是不相信爱情这回事的。”
“那你和我这会算什么?”
“别说你想要我给你当性启蒙老师。”
乔诺说完故意坏笑着,吻住了陆宇的嘴唇。
陆宇一怔,但本能地迎接她的吻,她令人难以抗拒。
9.巧遇
第二天上午,陆宇和乔诺退掉酒店,去了机场。在候机室,乔诺遇到周其峰,两人都很意外,周其峰刚好来科隆参加一个文化交流论坛,他一个人,没有同伴。
乔诺对周其峰说道:“真巧。”她说这话时,眼睛笑着盯着周其峰的脸。
周其峰知道她误会他了,因为她告诉过他来科隆的日期。
周其峰说道:“是有些巧,因为地球是圆的,而我们又恰好在同一个地球上。”
乔诺把周其峰和陆宇互相介绍给对方,“我老板,陆宇,我房东,周其峰。”
周其峰听说乔诺进了环辰,就通过一些途径了解陆宇的情况,但本人还是第一次见到,看起来很安静的一个人,锋芒内敛,睿智深藏。而陆宇眼中的周其峰,有种学者的儒雅温和。两人握手,彼此问好。
三人在候机室找了个位置,要了咖啡,聊了会儿天,等了一个小时左右,登机了。
乔诺觉得这一个小时对他们而言,很难熬,中间仿佛有双隐形的手要把对方推开。
上了飞机,乔诺和陆宇坐在一起,周其峰坐在靠后的一个位置。乔诺看了会舷窗外翻腾的白云,转过脸来看着陆宇,问道:“你不问我和周其峰的关系吗?”
陆宇说:“我问,你会告诉我吗?”
“你没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好好,我问,你和周其峰是什么关系?”
“我住的房子是他的。”
“你想说什么呢,是要故意误导我吗?”
“也许是想考验你,男人都喜欢臆想。”
“女人喜欢把一个正常的男人逼疯,这样她们就有了成就感。女人的逻辑有时候很可怕,男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所以男人和女人的战争永远不会停止,要不然这个世界就太寂寞了。周其峰是唯一能摘下我面具,也不会被我逼疯的人,如果有人能走进我心里的话,那就是他。”
陆宇不禁一怔,她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那我呢?我算什么?”
乔诺嘴角上扬,浮出一丝笑意,说道:“你在我的心外,想被我逼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