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钦陵冷嘲热讽,明显冲着贺逻鹘而来。王夫人回护郭待封之心更切,此时也是粉面含煞,怒视贺逻鹘。
贺逻鹘与郭待封交手,已知其修为迈入凝气境中级,不过北斗七星阵战力可与凝气境中级大圆满媲美,绝对可以碾压郭待封,一来报仇心切,二来郭待封挑衅在先,贺逻鹘这才下令布阵。
哪成想情势突变,贺逻鹘闻言就是一怔,深深望了论钦陵一眼,眸中满是怨毒之色,回首扫看座中诸人,眼见王夫人与红面老者修为俱在凝气境巅峰,两人中只要有任意一人出手,狼山八骑即使布阵出战,也绝无胜算。
一念及此,贺逻鹘已知事不可为,他本是杀伐果断之人,当下沉声道,“单打独斗,贺逻鹘甘拜下风,狼山八骑的北斗七星大阵随时恭候。”
贺逻鹘人极聪明,一看势头不对,不愿惹起众怒,可要是就此放过郭待封,又心有不甘,便使出了这个激将法。
郭待封微微一笑,早已洞彻贺逻鹘心思,但是他与贺逻鹘本无深仇大恨,又一心惦念寻访那提的功法与《论事》,实在不愿继续纠缠下去,刚才出言挑衅,原以为贺逻鹘不死也得重伤,自然无力布阵,这才脱口而出,本想挫挫贺逻鹘的气焰,哪知贺逻鹘不知使了什么防护手段,竟是毫发无损,倒是搞得郭待封尴尬被动。
不过,郭待封根本不会在意所谓的颜面,当即笑道,“今日还有要事,你我恩怨且放一边,日后定会亲来讨教。”言罢,郭待封向论钦陵拱一拱手,转身落座,端起茶碗,不再理会贺逻鹘。
“哼。”贺逻鹘激将不成,心中恼怒,闷哼一声,挥刀入鞘,回到座中重重坐下,阿史那温傅等七人迅速复位。
一场风波算是暂时揭过。
这时,知客僧急匆匆进来,对众人道,“尊上到了。”
话音落时,众人眼前一花,一道白影自门外激射而入,定睛看时,大厅主座凭空多出一名白衣人,身材挺拔修长,一副白色面具,遮住真实面目。
白衣人现身,王夫人和贺逻鹘神色一肃,俱都起身,各自率着部众,大礼参拜,恭声道,“见过尊上。”
只有论钦陵气定神闲,缓缓的站了起来,微微欠身而已。
郭待封暗道正主终于出现,自忖与他并无上下尊卑之伦,便也只是起身致意,并不参拜。
知客僧也是合十行礼,随即侍立白衣人身后,白衣人颔首示意众人落座,两道犀利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郭待封身上停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言一出,狼山八骑神色如常,论钦陵与王夫人等俱都吃了一惊,白衣人竟然认得郭待封?六双眼睛齐刷刷朝郭待封看了过来。
郭待封面色平静如水,心中波澜不比其他人小。自打来到南楼寺,事事出乎预料,神秘人物云遮雾罩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言下之意却像认识自己。郭待封心思飞快,想不出任何头绪,只是觉得白衣人声音似曾相识。
黄灵徽妙目睁得铃铛般大,不住眼上上下下打量郭待封,越来越捉摸不透眼前这个清秀少年到底是何来历。
王夫人脑海中天雷滚滚,郭待封与论钦陵结下梁子也就罢了,他还是贺逻鹘的仇家,现在竟然又与尊上相识,这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百思不得其解,王夫人略显尴尬,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尊上,鲁嘉公子做了妾身家中客卿,妾身见鲁公子少年豪俊,便邀请前来,不想竟是尊上的故人。”
郭待封终于想起来了,白衣人正是救走贺逻鹘的断肠人。这个发现非同小可,郭待封心中千头万绪,又没有办法串联起来,这时,就听断肠人道,“我知道你要什么信息,不过我并不知晓你要的答案。”
现在,郭待封更加确定,白衣人就是断肠人,往事瞬间一起涌上心头。来家庄时提醒自己冯子猷正是目标,后来又将自己行踪透露给慈恩寺,圆测这才潜入罗州军寨行刺,桂州之行,义净同样是受断肠人指引才不远万里寻访道林。
那提和尚布下的迷局中,断肠人无处不在,行事亦敌亦友,捉摸不定。一时间,郭待封心乱如麻,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可悲,为了活命拼死挣扎,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某些人手中的傀儡木偶。
正胡思乱想之际,断肠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这里并非你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竟是下了逐客令。
王夫人神色一变,忙道,“尊上,鲁公子他……”
断肠人似乎极不耐烦,粗暴地打断了王夫人,“不必再说,他不是什么鲁公子,更不该来此。”
王夫人看起来非常畏惧断肠人,神色一滞,不敢再说,更不敢询问为何不是鲁公子。论钦陵还是冷眼旁观,贺逻鹘原本还想请断肠人允许自己再战郭待封,话到嘴边也只好生生咽了回去。
这一刻,郭待封反倒镇定下来,数月以来一直游走在生死边缘,压抑了太久不得发泄,突然发现断肠人就是冥冥之中操控一切的人,却又托辞不管他的生死,只要赶他离开。气愤与悲哀给了郭待封足够的胆气,心中不再有任何顾虑,踏步上前,道,“前辈,罗州来家庄是你给了郭某暗示,圆测潜入冯子猷军寨行刺于我,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会透露消息,义净和尚费尽心思寻访道林求证佛法真伪,桩桩件件,背后都有你的影踪。
现在,你却推脱毫不知情,怕是说不过去吧。
郭某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但是郭某无意卷入,做你手下微不足道的一个卒子,还请前辈告知解毒之法,郭某与你再不相干。”
郭待封慷慨激昂,悲愤之气溢于言表,座中诸人虽然听不明白,却也看得出郭待封竟然是在愤怒地质问断肠人,不觉面面相觑,尤其王夫人更是为郭待封暗暗捏了把汗。
断肠人并不生气,沉吟良久,方才淡淡的道,“凡事自有天定,既然叫你遇上,也是定数机缘。芸芸众生,身不由己,解脱之道,只唯一死,何去何从,施主自定。”
没头没脑的话说毕,断肠人白衣无风而舞,一道恐怖无匹的气息瞬间笼罩大厅,其中蕴涵的杀机威势强大到难以言表的境地,凝气境巅峰修为的红面老者与王夫人似乎都抵敌不住,满面骇然痛苦之色,其他人更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只有论钦陵不会武功反而未受影响。
郭待封也在苦苦支撑,他明白,这就是化液境的修为了。
断肠人袍袖一挥,一阵罡风平地而起,郭待封就觉身轻如燕,身不由己飞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