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弟子定将不辱使命。”拜别卢迦逸多遗体的时候,郭待封心中已经认可了他是自己的师父。
那边疤脸军官指挥军兵一直在处理后续事宜,眼看着天色已经大亮。
“郭公子,田某这就要派人到交趾县报官,此间事了之后,某等便直接前往广州投那岭南道,将此事上报朝廷得知。”疤脸军官唤作田扬名,过来与郭待封说道。
“有劳田将军。”郭待封欠身回礼,神色郑重,道,“还请田将军按照卢迦逸多大师遗命上报朝廷,郭某身负大师重托,就在此处与田将军别过。”
原来,卢迦逸多临死前草就了一篇表文,详细列明此番南海之行所采到的奇药异草,请田扬名代为上呈天子,又写了些有负圣恩祝愿皇上万岁的套话,其中一概不曾提及慈恩寺与郭待封之事,只推脱说是遇到不知名的江湖草寇杀人越货。
“郭公子但可放心就是,田某自有分寸,手下这帮军兵也俱都是与田某一同刀口上滚过来的兄弟,绝不会乱嚼舌头。”田扬名貌似粗豪武夫,其实心思智识不俗,虽对真相并不了解,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出此事干系重大,既然卢迦逸多有此表奏,又将自己的责任开脱干净,便乐的顺水推舟。
田扬名性情豪爽,前日里败在郭待封手上,不但未曾心生芥蒂,反而佩服他少年神勇,后来又听说其父乃是名将郭孝恪,更是心生仰慕;郭待封见田扬名武功虽然一般,却指挥若定,有大将之才,也是有意结交。几日相处下来,两人渐渐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然而郭待封心底里思考的却要更远一些,略一转念之间,便又笑道,“田将军,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日相见。郭某想要与将军结拜为兄弟,不知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某家也正有此意。只是田某高攀了。”田扬名闻言大喜,笑容扯动脸上刀疤,看起来有些怪异。
郭待封又谦让一番,两人便即撮土插香,迎着初升的旭日,行过八拜大礼,就此结为金兰之好。
彼此再一询问年龄,田扬名年纪也不过略长郭待封几岁,两人便兄长贤弟的称呼了起来。
“田兄,你我既已结为兄弟,小弟的师父便是兄长的师父,小弟这里还想要做主,代师收徒,也请田兄列入师门之内,做一个记名的弟子。”郭待封笑意殷殷地道。
“这又是为何?”田扬名听郭待封如此提议,心中有些糊涂,便问道。
“田兄护送卢迦逸多大师往来长安真腊,辛勤劳苦,大师多次与小弟提及,却一直没能有所答谢。再则,田兄要在军中谋个前程,这武功也是极重要之事,小弟便想将卢迦逸多大师的一套金刚阿罗汉拳法代为传授与田兄。田兄若是应了小弟,便可以名正言顺。”郭待封一笑,解释道。
郭待封话说的极为漂亮,他心中确也敬重田扬名为人,但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在于,郭待封并不了解田扬名此人,虽然有卢迦逸多临终前预作安排,依然难保田扬名不会将实情上报朝廷,一旦追查下来,官府的力量无远弗届,天下之大郭待封又要寻找八部封印炼化功法,还要躲避佛门道门追杀,再加上官府追索,这可就是在是难上加难了。故而,郭待封想要将卢迦逸多的绝学传授田扬名,以此笼络其人。
“如此甚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田扬名心思洞明,略一沉吟,便已经知道郭待封大概意思,不过郭待封此番提议却也并无不妥之处,而且他毕竟是武人出身,好武之心本是天性,再加自身武功实在平平,卢迦逸多武功之强他早有耳闻目睹,却苦于无由学习,既然有此机会,又何乐而不为呢。
诸事已毕,郭待封这才与田扬名互道保重,一路奔罗州而来。
……
前往罗州的官道上,一匹青鬃马奋力飞驰。马上骑士一袭青衫,斗笠深深遮住的是一张清秀俊逸的脸庞,眼神清澈透着坚定,正是交趾县外离开的郭待封。
“不管如何,先赶到罗州再说。”马上的郭待封心中暗道,留给他的时间说是一年,其实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而他只有一个大海捞针般的线索,耽误不起。
那提和尚八次长时间停留的地点中,距离交趾县最近的一处,正是罗州。
至于如何才能在罗州寻访到那提和尚留下的八部封印炼化功法,郭待封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郭待封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是要寻访一下那提和尚当时曾经到过罗州哪些地方接触过哪些人,看看是否可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再和那部《师子庄严王菩萨请问经》的内容相印证,事情也许就会明朗起来。
第一个突破总是最难的,但是只要能够顺利找到第一部功法,就一定会给后面七部功法提供更多的线索。
再就是,必须要开始修习卢迦逸多临终前传授的三种武功心法了,首先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能够随心所欲操控体内真气运行速度,如此方可以说是初步具备了自保的能力。
毕竟,就像卢迦逸多所说,佛门和道门都不会放过他的。
窥基等人抢走了《师子庄严王菩萨请问经》副本,卢迦逸多将计就计,能够迷惑他们一段时间,也肯定不会太久,很快他们就会反应过来,真正的重点还是郭待封本人。而且,以慈恩寺对那提和那部隐藏起来的论典的重视程度,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论典的下落和那提曾经刻意停留过的八个地方有关联,所以动作一定要快。
道门势力也绝非等闲,卢迦逸多说孙思邈很大的可能已经推断出,那提临终托付之人就是郭待封,那么他们也会很快行动起来,就算他们找不到郭待封,他们也会盯着慈恩寺的行踪。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这两方势力就会再次出现。
一想到这些,郭待封就会更加觉得时间紧急,昼夜不停之下,三日后终于来到了罗州城。
找了间不起眼的小店安顿住下之后,郭待封这一日来到城中一家酒楼之上,叫了几样小菜,一壶店家自酿的土酒,小酌起来。
酒过三巡,郭待封喊过店小二,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问道,“小二哥,罗州可否有有名的武林中人?”
“客官,看你样貌口音,似是北方人士,不知道为何要打听本地武林中人?”
“哦,在下自幼好武,此番出游江湖之上,就是要寻访名家,拜师学艺。”郭待封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掏出一块散碎银子扔在了桌上,“还请小二哥多多指教。”
那店小二看到银子眼中放光,眉毛早已乐的拧成了一根麻花,一把抓过银子,口中不迭道,“客官果然是江湖豪杰,出手如此了得,拜入高人门下学成绝世神功那是指日可待,要说我们这罗州虽然不大,又地处边陲,偏偏却是有几位武林好汉,在江湖中也是名头极为响亮,一身武艺可以说是独步天下……”
“小二哥尽管说与我听,若果然了得,在下日后还有重谢。”郭待封见那店小二唾沫星子乱溅,却不说重点,忙拦住他。
“看我这张破嘴,”店小二反应过来,装模作样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陪笑道,“且说这城南二十八里处,有一处堡寨,就唤作二十八里堡,寨主李子明,江湖人称南越刀王,一套二十四路开山刀法威震武林;城北五十里处,又坐落着一个来家庄,庄主来文广,江湖人送外号铁腿头陀,三十六式天罡铁腿功已臻于化境,可以说是横扫岭南无敌手……”
“多谢。“店小二在那里兀自不停,郭待封早已起身离去。
原来,郭待封心思明确,想来那提和尚托付功法之人定是江湖中人,因此这线索也就必须得从此处着手寻起,这才问那店小二本地武林人士的情形。果然叫他访得了两位江湖豪杰,说不得就要去探访一番。或许机缘就在其中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