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便是六月十五,正是龙兴寺住持僧伽和尚昭告天下江湖,公开那提遗留功法论典的时间。
郭待封一早起来,心中又将行动细节默想了一遍,自觉并无大的漏洞,这时,隔壁屋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郭老爹和老妇人亦是起床了。
两人见着,郭待封便道,“一百套芒鞋罗衫斗笠可曾备好?”
前几日郭待封便曾有过交代,郭老爹当即笑道,“多亏了小哥指点,又出银子做了本钱,这一遭叫小老儿大赚了一笔,一百套衣物早已预备下了,只是不知怎么用处。”
郭待封淡淡地道,“连日来多有叨扰,这一桩买卖权作酬谢罢了。还要烦请老爹将这一百套衣物送至楚州城内的千里马行。”
数日接触下来,郭老爹也看出郭待封并非凡俗之人,又借机发了一笔横财,当下也不多问,答了声诺便自去了。
眼瞅着郭老爹出了门,郭待封跟老妇人推说回屋休息,关了房门往桌上又放了二十两银子,便从后窗离了此处,施展轻功绕道赶在郭老爹前头先行到了千里马行,当面跟老板吩咐安排妥当,不等郭老爹赶到便即离开。
天色过午时分,郭待封已在路家厅堂之上高坐,一盏茶尚未饮毕,路家家主便亲自将二十八柄玄铁之英打造的翼火蛇刀奉上,另外赠送了一套上等熟牛皮缝制的连体刀鞘。二十八柄翼火蛇刀每柄六寸五分长短,八两二钱轻重,锋芒夺人魂魄,寒意阴森逼人。
郭待封随手拾起一柄,心念转动,体内真气已是三十八倍速度狂暴运转,甩手一挥就见一道红色火蛇激射而出,“噗”地一声洞穿了堂下青石狮子的头颅。
玄铁之英果然不同凡响,楚州路家铸剑技艺亦是天下独绝,这一刀的威力已然远胜神秀檀木飞刀,便是化液境初期的对手怕也难以抵挡一击之力。
郭待封极为满意,起身施礼,道,“有劳家主费心,适才急于试刀,冒犯之处还请海涵。”言罢,星目一扫桌上剩余的玄铁之英尚有五六斤之多,又道,“某家无以言谢,余下这些材料家主若不嫌弃便请收下。”
路家家主见识广博,郭待封一刀祭出时已然看出此子战力竟是直逼化液之境,心中亦是骇然,又听对方出手豪奢以玄铁之英相赠,又惊又喜,当即起身道谢不迭。
离了路家之后,郭待封一刻不停向着龙兴寺方向赶路。夜色降临时分,郭待封来在岔路口,借着月色在树林中换上芒鞋罗衫,装束停当后继续向前。
龙兴寺外市集处商贩早已不见了踪迹,只有上千的江湖人物聚集,也不分僧俗男女高矮胖瘦,清一色的九耳芒鞋、皂领罗衫、尖顶斗笠打扮,三五成群吵吵嚷嚷。
眼看着月上中天,天地间洒满了冷冷的银辉,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叫道,“快看,龙兴寺山门开了。”
郭待封混在人群之中,随着众人目光去看,远处龙兴寺内似乎灯火大举,映的天空亦是一片通红,有两名和尚举着火把分立山门两侧,数息之后,就见围困龙兴寺月余的各大门派鱼贯入寺。
市集上各路江湖人物一片喧哗,有人就道,“眼看好戏开演,咱们却只能在这荒郊野外傻站着。”
就有人应声言道,“看这位兄弟的打扮,本是无意夺宝之人,又何必念念不忘要进龙兴寺?”
不待先前那人回应,已有人道,“咱们虽然没有本事夺宝,终究是远道来了一遭,若是不能见识一番总归心有不甘。”
又有一人大声道,“咱们便一哄而入,老子还就不信还能档得住咱们不成。”
言语纷纷,却是没有一个人真敢往前走。这时,就听远远的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远来是客,各路江湖豪杰俱可进入龙兴寺观礼。”说话的人竟是用深厚的真气将声音凝成一线,远远地送出了五六里之遥,只是细细听来,那声音似乎有些生硬古怪。
市集上聚集的江湖人物本自心痒难耐,却又畏头畏尾,龙兴寺有人出言邀约,终于将心中那层窗户纸捅破,有那按耐不住的应声往前走了几步尚不自知,后面的人便以为有人要去,哪里还肯落后,急忙举步跟上,前面的人偏又感觉后面的人急急追上,以为其他人都是要去,自家胆量不觉又壮几分,便不再停步往前走去。千余人众瞬间形成一股人流,争先恐后冲向龙兴寺。
郭待封混在人群中,转眼功夫进了龙兴寺,穿过前院来到一处宽阔的大院。
大院方圆约可百余丈,每隔数丈便是火把、火盆,将个龙兴寺照得亮如白昼。
大雄宝殿坐北朝南,殿前是丹墀石阶,正中高高耸立一座宽广都在丈余的方台,四面俱都用黄色锦缎围着,方台前后左右又有数十名和尚围坐,台前则是一个巨型香炉,燃着熊熊烈火,台上端坐一名西域番僧,闪眼看时竟是和卢迦逸多和尚有几分相似。郭待封心道这便是僧伽和尚了,怨不得和那提和尚是至交好友,原来也是一个番僧。
香炉往前十丈一字排开二十名和尚立在当场,正好将众人与龙兴寺众僧隔开。
二十名和尚前方扎着一个两丈见方、二尺高低的木台。木台再往前便是围困龙兴寺的江湖各大门派,洛川青冥宗、苗疆万花谷、长安三阶教、中条山恒明鬼王、郴州天雷子、蜀中七怪、四大金刚兽、塞北慕容世家赫然在列。
郭待封则随着众多江湖小人物挤在最后面观看。
就见一名身形消瘦,面色仿佛靛青一般的锦衣中年男子,踏步上前,高声叫道,“僧伽大师,我等敬你是得道高僧,这才给你一个面子,等到这六月十五月圆之夜,现在时辰已到,是不是也该把那提留下的功法和论典交出来了。”
高台端坐的西域番僧蓝色眼眸中精光一闪,道,“恒明鬼王,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贫僧手中功法论典只有一部,今日入寺英雄豪杰何止千数,贫僧倒不知该交给谁才好?”
四大金刚兽老大熊力金刚彭博通道,“僧伽老和尚莫要装糊涂,后面那些人渣也能算是英雄豪杰?今夜够资格争上一争的也就我等数人而已。”
彭博通出言不逊,院中江湖人物自然不服,有人躲在人群中骂了起来,“老子看你这笨熊才是个人渣。”
彭博通大怒,反身向着众人吼道,“老子就说你们都是一群人渣,有种站出来打倒老子,老子便认你是英雄豪杰。”
连着吼了三遍,哪有人敢出来应战,彭博通这才骂骂咧咧回过身去。
青冥宗宗主员道信开口道,“彭老熊话糙理不糙,前些日子员某也听闻寺外流言飞语,说是穿上芒鞋罗衫戴上斗笠便是不参加争夺的标志,僧伽大师请看这帮人一色的装扮,早已放弃争夺功法论典,员某不才,窃以为僧伽大师放他们进来纯属多此一举。”
这时,一名鹤发道士开口,声音极为洪亮,道,“员宗主所言不差,我等既是等了这么久,也算给足了面子,僧伽和尚也该拿出诚意来才是。”
僧伽和尚冷笑一声,道,“天雷子道友用不着说这便宜话,你等并非敬我尊我,不过是想着能等到郭待封前来罢了。”
人群中郭待封闻言心中一动,果然这群人抱着守株待兔之心。
就听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是个身形巨大的男子,仿佛一头巨猿,道,“说来说去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我们是在等郭待封不假,老和尚你使出缓兵之计不也是想着等他来么,现在那郭待封已然做了缩头乌龟,老和尚还是将功法论典交出来,从此便可免了龙兴寺一场劫难。”
其他人纷纷附和。
僧伽和尚长叹一声,道,“贫僧受那提和尚生死托付,今日却不免要辜负于他,不过贫僧已然等了郭待封两个月,此子一直不曾现身,贫僧也算对得起故友了,总不能为了一部功法论典叫龙兴寺横遭无妄之灾。”
人群中郭待封暗道,众人把个龙兴寺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怕也飞不进去,你叫我怎么现身?
正思忖间,就见僧伽和尚高高举起双手,手中赫然托着一个黄布包袱,高声道,“功法论典便在于此。谁人想要便可彼此决出个高低胜负,贫僧便将此物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