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不知道,如今的方启文,只不过是被逼急了要跳墙的狗。
大晋末年,摄政王方启文所设拱卫司,冤杀朝中大臣一百三十六人,牵连之广,共有两千八百二十人被杀,也是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大冤案,摄政王方启文之名,也以这种方式,永载史册。
不过,这场冤案,仅仅是一个开始。
不是没有朝中大臣向摄政王提出强烈的反对。
不是没有人激动地要求要面见陛下。
不是没有人以死相逼撞死在大殿金柱上。
不是没有人忌惮摄政王转投在他的麾下。
整个大晋朝堂,原本就因为图勒之战而陷入了焦虑之中,现在摄政王的血腥手段,更是让他们宛如乌云罩头,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下一刻大难临头的就是自己。
当曾经做过摄政王与先帝的老师杨老,跪在金殿之上,字字诛心,言言泣血地指责摄政王,一贯尊师重道的摄政王这次却没有丝毫犹豫,心似钢铁,毫不动摇地说出了让杨老告老的话。
杨老本来是摄政王十分尊重的人,再加上曾经的帝师身份,所以地位超然,一直以来都受到了天下的尊敬。一般杨老说的话,摄政王都是不会拒绝的。
可这一次,他的态度,代表了一切。
杨老心灰意冷回了老家,而大晋其他的朝臣也算是彻底明白了摄政王的态度。
方启文想要当皇帝。
一开始,他想要当名垂千古、万国来朝的盛世明君。
但是后来,无论是被皇兄坐了龙椅,还是幕后那个至今都没有查出来的人,操纵一切针对他策划了一系列的阴谋,甚至是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的图勒之战,都让他的理想,渐渐偏离了现实。
某些地方变了,可根本还是没有变的。
方启文还是想要当皇帝,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就算是血流成河,恶名千古,他也要当上皇帝,那个位置,一定是属于他的!
如今的方启文,心态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和病态中了,如果说以前他还有理智,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丢失理智这种东西,只抱着一股执念,手段狠辣,六亲不认。
挡他道者,杀无赦!
幸好的是,沈家并没有受到牵连。
并不仅仅是因为方启文仅存的一点理智,知道沈国公府沾染不得,更因为如今沈崇之还征战在外,图勒之战虽然节节败退,但是胜负未定,他如果这会儿动了沈家,就相当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启文已经觉得自己输得很难看了,他不想输得更难看。
沈家幸免于难,沈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可沈晏却没有这种感觉,这几天她的心情越发的沉重,总觉得,朝中所有的变故,都是跟楚苍越有关的。
这次被抄家的大臣中,本来还有几家是与她熟识的贵女,她以前举办宴会的时候,也邀请来过的,可这一次,因为举家被抄,这些锦衣玉食长大的千金贵女,却被充入了教坊司,纳入贱籍,终身不得出来,可谓是一夜之间,便从云端跌入了泥泞,这变故无论是落在谁的身上,恐怕都会逼得人发疯。
沈晏已经听说有几位,与家中女性长辈一起上吊自杀了,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殒,沈晏甚至还想得起前段时间她们聚在一起开赏花宴的时候,她们天真烂漫的美丽笑脸,转眼之间,这些都成了回忆。
她还是没有忍住去找了楚苍越。
自从上次她跟楚苍越说了一番决绝的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楚苍越了,不知道楚苍越是不是为了谋划天下太忙了,也没有来主动找过沈晏,两人在一座府邸之中,却拒绝见面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要说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那碗药了。
楚苍越的身体越发的好转,寒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还有一些余毒需要调养,沈晏的血也用的不多,从以前的三天一次,到现在的十天一次。
不用出血的沈晏,脸色也看着好了不少。
所以,楚苍越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笑道:“你看起来气色很好,我就放心了。”
他语气间仍旧亲昵,一点儿也没有分别好些天,两人状态近乎冷战的感觉,仿佛两人昨天在坐在一起言笑晏晏,今天再见,没有丝毫生疏。
沈晏看到他这幅样子,几乎也没了脾气,但她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本来目的。
“朝中如今的变故,跟你有关吗?”大概是因为之前楚苍越的笑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晏的态度怎么也强硬不起来,好好的质问,结果变成了寻常的疑问。
楚苍越恍若未觉,拉着沈晏坐下来,将茶杯递给她:“尝尝我才派人送过来的新茶,是我自己研制的品种,名为繁星。”
沈晏喝了一口,味道果然让她惊艳。
但她很快正了正脸色:“楚苍越,我在问你。”
楚苍越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嗯,我听到了。没错,这件事情,是我背后在推动。”
比如他的人杀掉了小皇帝,比如他的人迷倒了摄政王,如今朝堂上的惶恐不安、血雨腥风,的确从根本上就与他脱不了关系。
沈晏见他这么淡然,语气有几分激动:“难道你就不觉得后悔?这死去的是数千条的人命!活生生,有父有母的人!”
楚苍越慵懒地抬眼看了她一下:“权力的脚下原本就是鲜血,权力的味道原本就是鲜血的味道,王座就是要用人命来铸就,方启文现在就是在做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已。”未来的他,也会这样做。
“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已?”沈晏抿了抿唇,眼中忽然闪现泪光,“那……沈家呢?”那我呢?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曾考虑到我?
其实沈晏并不在乎那些人,她没有悲悯世人、心怀天下到会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去质问楚苍越的地步,她真正在意的,是楚苍越是否将沈家放在心上过,是否将她放在心上过。
沈晏知道这次有多么的危险,也知道摄政王对沈家的敌意有多么的浓厚,若不是他还忌惮爷爷在世,恐怕早就已经对爷爷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