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不解看向楚苍越:“少主,恐怕有人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楚苍越抿了抿唇,垂下眼帘,掩盖掉眼底闪动的光芒。
“无碍,我知道那人是谁。”
沈晏跌跌撞撞冲进自己房间的时候,把房间里面的侍女们都给吓了一跳,她们看到沈晏脸色不对,纷纷想要围上来。
沈晏脸色极差地挥退她们,然后关上房门,独自一人缩在床角落,望着锦缎软被上的花纹发呆出神,心中更是混乱极了。
她本来只是过去看看楚苍越的病情如何,结果却恰好遇到了楚苍越那里有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提及了一件让她震惊不已的事情。
谋反。
沈晏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如高山冰雪般高高在上的楚苍越,居然有这般庞大的野心,帝位啊,那是多少人想要却压根儿就不敢觊觎的。直到先帝为止,大晋江山都是被方氏皇族稳坐,他们的强权统治就好比一把利剑悬挂在天空之上,无论是谁动了不敢有的心思,都会被斩杀至渣。
而她从楚苍越与另外一人的对话中,却惊觉,楚苍越的这个想法,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很久了,他从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开始策划这件事情,只是最近才决定动作而已,而摄政王的一切行动,竟然都被他算计在内。
沈晏无法想象,年纪轻轻的楚苍越有着怎样妖孽般的心智与算计,算无遗策,步步为营,竟然真的靠借一己之力,将大晋江山算到了自己的囊中,而且现在计划已经在一步一步地成功了。
沈晏知道,楚苍越在楚家其实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因为他身子不好,所以父亲轻视他,这话还是楚苍睿亲口告诉过她的。
那个时候她还很同情他,后来知道他的真实面目,虽然同情渐渐淡去,但谁知道一个曾经被她同情的人,摇身一变,强悍到让人窒息。
这种转变,也微妙,也很奇怪。
但,重点不是楚苍越到底是何等的智多近妖,到底是何等的厉害,而是在于,她该怎么办。
沈家忠诚,从大晋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延续在沈家子子代代的血液之中,沈晏受到皇家这般的对待,也没有过你之无能我应代之的想法,或者这跟她的女子身份有关,但是她的父兄,想过为她报仇,却没有想过要取而代之。
不是因为他们懦弱,而是对大晋的忠诚,这一条已经写入了沈家人的灵魂之中。
现在,楚苍越他要造反,要自己当皇帝。
那她呢?她是忠诚的沈家人,是因为抛弃家族选择跟他在一起,还是应该为了家族放弃他,离他远远的,甚至早早将这件事情告诉给爹爹。
她不知道,她很迷茫。
她却很确认,自己很喜欢楚苍越,喜欢和他在一起,也想要和他在一起很久很久,直至一辈子。
但现在,这个想法似乎变成奢望了。
她要抉择,家人,或者楚苍越。
沈晏痛苦地闭上眼睛,埋首在膝盖间,紧锁眉头。
混乱的思绪翻滚的时候,时间过得悄无声息,转眼间夜幕降临,没有出去吃晚饭,又让所有侍女不要进来的沈晏,到底还是让穆海柔很担心,亲自端着饭菜过来看沈晏,谁知道,却见了女儿的这幅模样。
她紧张地坐在床沿,轻轻摸了摸沈晏的头,又忽然怒气勃发:“是不是楚苍越那个小子让你不高兴了?娘帮你找他算账去!”
“不是他!”沈晏下意识抬头喊了一声,很快又反应过来,“娘你怎么会知道楚苍越……你怎么知道……”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她一直以为这些事情隐藏得很好的,但现在看来,娘知道的时日,显然已经不短了。
穆海柔理所当然道:“他的身份是自己透露给我的,至于你们俩……你以为你娘我真的是老到头昏眼花,连你常常往他那里跑的事情也看不出端倪来?”
沈晏咬了咬下唇,有点不好意思:“我没去多少次啊。”
穆海柔叹了口气,伸手抓过沈晏的手腕,一拉开衣袖,手腕上已经有好几道伤口了,虽然早就知道,可是亲眼看在眼里,那种心痛的感觉还是不能比的。
“还有这个,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她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沈晏连忙拉住穆海柔,急切道:“娘你别哭!”
“好,我不哭。”穆海柔拍了拍沈晏的脑袋,却还是流下泪来。
沈晏问:“娘你不怪我?”
穆海柔道:“娘还能如何,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的人生,总不可能事事都由娘来给你决定,所以你觉得以这种方式救了他,是心甘情愿的,娘便不会阻拦。”
如果是沈崇之在这儿肯定不一样,楚苍越唯一的下场就是被从沈家踢出去,可现在在这里的是穆海柔,她是女人,也曾经浓烈深沉地爱过沈崇之,现在已经成为了她的夫君,所以她知道,爱一个人到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只要知道沈晏不会后悔就行了。
当然,她也会守住最后的底线——沈晏是她视若珍宝的女儿,随意伤害她,穆海柔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但是……娘,如果你面临了一个非常困难的选择,两边对于自己来说都非常的重要,却一定要放弃一边,那到底要如何抉择呢?”沈晏的眼中流露出迷茫。
穆海柔轻轻抚摸着沈晏柔软的发丝,母性流露,让原本就温婉美丽的她,又多了几分神圣的光辉。
她没有开口问沈晏两边的选择是什么,只是笑道:“对于我们宝宝来说,一定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选择吧,但是宝宝,你为什么会迷茫呢,那是因为你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无法接受,所以才一直这样摇摆不定,静下心来,问问自己,娘相信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沈晏心中大惊,穆海柔的一句话,让她心底那片被雾霾笼罩的地方,拨云见日。
那个答案,让她忍不住收紧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软肉中,几乎见血,可她却恍若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