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两人认识了这么久,而君离却从未取下过自己的面具,沈晏也从未看过君离的真实面目。沈晏已经好奇君离的真实长相很久了,只是碍于礼仪,不好意思与他开口直接说,便一直憋在心里面,今天心情大好,不知怎的就像逗弄逗弄他。
君离果然流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表情,大概也没有想到沈晏居然开口说这样的要求吧。
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沈晏本以为他会拒绝的,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了,结果看到君离点头,将手伸向自己的面具,她也紧紧盯着君离的脸,心中闪过很多种可能的模样,平庸无奇的,冷峻清秀的,恐怖丑陋的……无论美丑,她都想过。
而君离娶下面具之后,没有沈晏想象中的那么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丑,只是……五官清朗,算不上英俊,却因为一股清冷气息而多了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与味道。而他的年轻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正是成熟与稚嫩的交界处,越发的充满了吸引力。
沈晏愣了愣。
“不如想象中的英俊?”君离一挑眉,问道。
沈晏却笑着摇摇头:“不,你这个样子虽然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不过还是相差不远的。我之前甚至想过也许你的脸上是有一条很长很丑陋的伤疤,所以你才不喜欢将自己的脸露出来,常年戴着面具,跟我说话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取下的意思,而现在……实在是很正常,那你为什么总是要戴面具?”
沈晏实在是无法理解,包括逍遥庄所有人,戴着这种不透风不透气的面具到处走的想法,难道就不会觉得脸憋在里面很不舒服吗?
“这是规矩……”君离自己都说得有些勉强,最后干脆岔开这个话题,“慈航静斋斋主恐怕不会随意让你离开的,若是想走,那就走吧。”
沈晏当然也知道,点点头。
君离的马就拴在树上,不过只有一匹。
走到马旁,君离才突然想到:“我还准备了一匹马,不过是在山下,你……”
“我不介意,你先上马吧,拉我一把就是。”沈晏的确说得很是随意。
君离也不知道因为想到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大步走过去上了马。
沈晏跟在他身后,脚一抬,却突然踢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脚前趴着的,居然是一只兔子。
估计这只兔子也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就算被轻轻踢了一下,也没有动弹,仍然乖巧地趴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雪白毛发,光滑柔亮没有丁点儿杂质,干净又纯粹,很容易就让沈晏联想起了另外的一抹雪白。
君离朝着沈晏伸出手,却看见她低头望着脚畔的兔子,不知因为什么而出神,便开口问她:“你在想什么?”
沈晏扯了扯嘴角,有些失落地说:“我想起了我的宠物,它是一只貂儿,浑身雪白的貂,很漂亮,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它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三年了。
她最后一次看到雪团儿,就是她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只是在眼角的余光,发现了雪团儿的踪迹,它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头顶上踩着的,则是雪云雀。
沈晏最后闭上眼的时候,分明看见雪团儿那双明亮的眼睛中,滚落出两滴泪珠。
然后,她再醒过来,已经在慈航静斋,孑然一身,仿佛前尘往事不过只是她的一场梦,而那时候,她也距离以前的人和事,很远很远了。
也许雪团儿回到了能够让它更加自在的大雪山中去,可以让它畅快的奔跑,可以随意欺压其他的动物,而那里才是它的世界。
“走吗?”
“走吧。”沈晏蹲下身抚了抚那只雪白小兔儿的脑袋,驱赶它离开这里,免得待会儿一不小心被马蹄给踏上。
看到那只兔子一蹦一跳地跑出许远,沈晏才抓住君离的手,脚尖一点,便轻巧地飞身上马,侧坐在君离身前,而君离用一只手虚环着她的腰,以免她会在起码的过程中摔倒。
之前还觉得无所谓的沈晏,心头突然就涌现出了紧张,脊背不由得挺直,对于与君离的近距离接触,她实在是不能做到一点感觉也无,她又不是木头石头。
而君离的身子也有几分僵硬,催动马儿走的动作都有些手忙脚乱。
沈晏察觉到君离的慌乱,本来很紧张的她,心头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扑哧一声就笑了。
她突地僵住。
她感觉到了君离微微凑近了自己,取下了面具的他,温热的鼻息轻轻喷洒在自己的颈后,沈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起了多少鸡皮疙瘩,连头皮都感觉微微发麻。
“笑什么。”君离重重说道,语气中不免带着不满的意味。
他一夹马腹,聪明的马儿立马一跃而出。
马是良驹,脚下生风,速度很快,凉风迎面吹着沈晏的脸,让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身后的君离也注意到了,腾出一只手,直接将沈晏的脸给掰了回来,面朝着自己,又扯了扯身上的斗篷,遮住了沈晏纤弱娇小的身子,彻底挡住了风。不过做了之后才发现也许有些唐突,风中飘来的他的声音,落入沈晏耳中,紧张意味溢于言表——
“我只是,小心着凉。”
沈晏眼前一片漆黑,却忍不住莞尔一笑,闭上眼睛,突然便涌上了几分倦意。
大晋边境,深山雪林之中,这里是人际罕见之处,真正的万径人踪灭,千山鸟飞绝——连鸟都不敢飞进来的地方,足以见得其中的凶险之处。
野兽成群,无一不凶猛。
皑皑雪地之上,一抹雪白的身影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它身形灵活地纵身来去,却有点点红梅落在雪地中,原来它受伤了,它的背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让它几乎无法继续奔跑下去。
它不得不找了一个地方休憩,蜷成一小团,用舌头轻轻****着伤口上的血迹。
它浑身上下非常的狼狈,可仍然能够看得出曾经雪白柔顺的华贵,只是不知道为何这般貂儿,竟然沦落到如此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