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多少人能够如她般幸运,得到家人父母哥哥们的所有人爱护呢?
她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避开了这个话题。
“或许,我们应该谈谈别的事情!”沈晏用了一句有些生硬的话,来转移话题,“比如说你家小黑……虽然说你刚刚跟我道歉了吧,但我还是觉得你家小黑太过分了,你看把我家雪团儿欺负得,你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说说它!虽然只是一条蛇,但教育问题很重要啊!怎么能够如此小小年纪就争强好勇呢?”
沈晏用普通的眼光来看待这条黑蛇,觉得它蛇尾稚嫩,蛇身细软,似乎还没有褪过皮,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条蛇不过才几岁而已。她当然不知道,这条蛇远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它几乎与楚苍越一同长大。
但是这样的蛇在沈晏眼中就是一个小孩子,自然应当好好教育,特别是不能老是欺负自家雪团儿,最近雪团儿身上多得她心疼死了……
楚苍越看见沈晏高高举起雪团儿,还将雪团儿身上的伤口指出来给他一一看了,嘴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应当好好教育小黑的话,明明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少女,说话却如同那些老大妈。
他不自觉地舒展了眉眼,最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沈晏立马横眉竖眼地瞪着他,语带威胁:“很好笑吗?”
楚苍越刚刚摇头,沈晏就低头发现雪团儿竟然在摇头晃爪的,似乎在跟楚苍越否认自己身上的伤,还用肢体语言来表达了我很强壮这一事实。
沈晏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自己在这里找场子,结果还被雪团儿背后拆台的事情,拉着雪团儿就决定要好好训训它,看来太久没有跟雪团儿谈心,这家伙都有了忘乎所以了!
楚苍越看着沈晏扬眉发怒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从一开始的浅浅微笑,直接变成了现在的哈哈大笑。
沈晏突然意识到什么,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有些羞恼,不得不故作凶巴巴的模样瞪着楚苍越:“你!不要笑了!”
“哈哈哈!”楚苍越肆意笑着的模样很好看,他本来就有一张素净无暇的脸,仰起头的时候,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脸庞散发出淡淡的如玉润泽,无形中牵动人心。
是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沈晏也不例外,她前世沦陷在方澜的身上,一开始还不因为他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
现在她也是看着楚苍越的脸发了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试图掩饰脸上的尴尬表情。
楚苍越发现了,却没有戳破,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低头,洁白贝齿轻轻咬着柔软如花瓣般的嘴唇。
“正好我身上带着有药,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为你家雪团儿包扎一下吧。”他主动提议道。
沈晏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她在楚苍越的带领下来,绕过这一片荒凉草地,来到了一个破败的草亭。
真的很破败,若是下雨天,这亭子的屋顶指不定还会漏雨,亭子里面摆着的石桌石凳也很小很粗糙,表面甚至打磨得并不光滑,更不要说有什么样式花纹,好似就从山里面随意捡来的几块石头拼在一起的。
而楚苍越说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这个亭子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家里面的人很少来后山,所以这个地方就成了我的游乐之地。”他低声说着,以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述说着过去的悲伤,“这石桌石凳也是我从山里面寻的大石头放在这里的,那时候我才七岁,怎么样,很不可思议吧?”
他说着,转头冲沈晏咧嘴露出一个笑容。
“的确很不可思议。”沈晏喃喃道,“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毅力,坚持。我每天将石头挪动一段距离,一尺两尺,终有一天会推着他它们到达我想要到的地方。也是那个时候我发现,只要我愿意付出,能够坚持,有毅力,我就能够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他的话到此戛然而止,后面更多的没有说出来了。
前面半句还好,但后面半句话,脱口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些心惊。
这话本来是他隐藏在心里深处,不应该宣之于口的,偏偏他说了出来,告诉了这个今天与他不过第三次见面的女孩儿。
他自己都觉得意外,随后却无声无息地眯了眯眼睛,更深沉的东西,如同一滴墨汁落入水中,忽的涌现,如莲花绽放,浓郁幽黑,却又很快淡去,悄无声息。
可这话落在沈晏耳中,并没有让她联想太多,她只当是一个少年人的肺腑之言,并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着有多深的东西。
直到很多年后,在这看似淡然的一句话后面,那浓郁黑暗的野心勃勃张牙舞爪而出,气势汹汹地覆盖了整片天空,搅乱了天下,覆灭了国朝,她才知道,原来决心与毅力,真的可以逆转乾坤,改变天地。
这一切,仅仅取决与手握力量的那人。
但这时,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繁闹忧愁,眼前清越一片,不见十丈软红,乱世硝烟,也许只有这个年月才是最单纯的,没有掺杂任何东西的干净。直到许久以后,沈晏仍然能够记起这会儿的点点滴滴,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蔚蓝纯净的天空,已经夹杂着一丝暖意的威风拂过山岗,穿过草亭落在他们身上有些微微的凉意,她盯着楚苍越的手轻松地为雪团儿包扎好了所有的伤口,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一双修长漂亮、骨节分明的手,也可以这么灵活,纱布在他手中如同活了一般,可以保护住任何他想要保护的地方。
然后,楚苍越又掏出一方锦帕,细心地为雪团儿擦拭起身上的脏污。他的眼神很专注,动作很细致,柔和周到到雪团儿都忍不住拜服,趴在楚苍越的怀中差点儿呼呼大睡起来,最后还是沈晏觉得不好意思了,将它揪回了自己怀中。
还别说,活了两辈子她也没有学会往身上揣帕子的习惯,这本来应该是一位贵族,尤其是一位名门淑媛必备的技能,却偏偏被她忘了,如今看到楚苍越才想起来,不免有些窘迫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