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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

现在的我格外怀念放假的日子。记得第一次听张涵韵的那首“放假了”时还在气愤她的做作,可如今那首歌,我想唱都没机会了。我的前途可谓是一片黑暗,学习学习,到底怎么才能学习好?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一个女孩子摸索着在自己青春的道路上小心地走着,想不受牵绊,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事,我不想看到却在眼前发生,有时候本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就算我再怎么需要帮助也从不向人开口,就算所有人都要我向东走,而我却偏要一路向西。眼睛里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

我极不情愿地默认了这种单调的生活,一面努力适应,一面又拼命挣扎,矛盾把我激化成一个叛逆不驯的女孩。可我还是沉默了下来,像关在铁笼子里的狼审视着这个对于我来说还有些生疏的世界。

我们的眼睛里早没了孩子的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不得已的怨恨。就拿学校来说,每天都会发生一两件值得人们评论的事。我总是很好奇地跟着一起议论,可事后仔细一想,那些事情在我自己的身上都能找到影子,而我却总是庆幸事情总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就这样过着没有目标的日子。说起梦想,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美的梦,可我有梦却不敢去想。

不过,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绝不放弃。就算做不好也不会放弃。每天都在忙碌中麻醉着自己。在老师们的眼里,学习好的学生就代表他们的人品好,能力强,各个方面都完美;而学习差的学生就是不可雕的朽木,无可救药。我讨厌以这种片面的眼光看人,便决定只做自己,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去管别人怎么看我。

夏若晴的到来给班级又添了一道风景,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有种特别的感觉。虽然同学们都在艰难地走着各自的路,但她却是那样的快乐自如。大概是她经常接触油彩的缘故,我总觉得她是彩色的,她的生活也是彩色的。听说她的梦想是考进中央美术学院,然后直接读研、读博、出国,一条七彩的阳光道路,早已铺在她脚下。

还有想出国就出国的韩千菲就更不用说了,有个当副市长的爸爸做靠山,学习不学习都无所谓,人家生来就为自己铺好了一条生命中幸福的高速公路!学校就是她的娱乐场所。听说只要她考上了大学,她妈妈就送她一辆跑车呢。

哎,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我一面翻着手机一面温习物理。那么多定律要背,让我头晕眼花,以前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现在也要用方便面来填充我不断消耗的能量了。我学习的效率一向很低,因此需要用比别人多很多的时间来学,每每想到这点,我就惭愧不已。

“紫陌睡吧,别学了。明早又起不来了。”老妈总是从卧室里突然传出一句话,把我吓一跳后马上就能听见她又熟睡的鼾声。

我整理好书包,轻轻地掩上房门,关上台灯换上手电,我把一天的时间都用来应付这个世界,现在该是我自由的时间了。这本让我和若晴相识的小说,我到现在都没看完。我欣赏的不是它的故事情节,而是每个人物的命运。我喜欢感受每一个人的心灵,就像欣赏每一件有灵魂的艺术品。

就这样一直到凌晨一点,我才真正开始睡觉,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深度昏迷。

我明天要穿的衣服整齐地摆在身旁的椅子上,洗面奶、润肤露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对于女生来说,准时上学固然重要,但是自己的脸却比生命都重要……

数学一直都是让我头疼的学科,可是,自从换了他来代课,我却像是被放进咸菜缸里的一块新荠菜疙瘩,慢慢渗入了盐津。

他是刚毕业的数学系硕士生,被专门安排来教我们班。他1.63米的“大个子”,自己感觉帅气的脸上连个斑都找不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按理说大家都是把手表戴在左手,可他却戴在右手,只要一往黑板上写字,那块银色的劳力士就得意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他讲课很有个性,很风趣,总有独到的见解。宋书楠最大的爱好就是挖空心思寻找偏难怪的题,想要难住他,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别看他年轻,可是各种头衔却不少,还是省级科研型先进教师。他说这不算是光环,最多是耳环。让他自豪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的女朋友———在市电视台担任综艺节目主持人的许月小姐!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但是,谁要是当他的面这么说,他都会纠正道:“是女才女貌。”这也算他的诚实吧。

有一次数学自习课,忘记是怎样引起的话题了,他得意洋洋地说:“别小瞧本老师其貌不扬,但我的下一代是绝对绝对有保证的,非帅哥即靓女!”于是,他用数学推论法在黑板上列出他的身高1.63米,女朋友身高1.73米,带入一个复杂的数学公式,进行推理,从黑板左上角开始,一直推到右下角,整整列了一黑板,终于得出了两个函数值———他下一代的身高数。如果生的是男孩则为1.918米。如果是女孩则为1.741米。

只记得他的结论一公布,班级一阵喊叫:“老师别蒙人了,你这个推法科学吗?将来你家儿子万一随你,可坏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的推论不会错。”他大而有神的眼球骨碌碌地转着说。

唐雨突然说:“老师我有新发现!如去掉整数位,保留小数,你儿子就是‘九一八’。”

“呵呵,这有什么不好?勿忘国耻嘛。”

“老师,同样来看你未来的女儿可就是‘气死你(741)。”

“呵呵,不会的。我女儿将来一定会是乖乖女,才不会像你们疯疯癫癫,就知道气老师。”

“老师,干脆让你女朋友今晚在电视台新闻播报时把你的结论播出去好了。”夏若晴认真地说。

“不行,不行,我女朋友可没那个权力。嘴虽然长在她身上,可张嘴说什么,上了电视那一会儿,她自己说了可不算。那一会,她的嘴就变成别人的嘴了。”

“我知道,新闻播报时你女朋友的嘴就变成电视台台长的嘴了。”“不对!”

“我知道,我知道,就变成市领导的嘴了。”

“也不对。”

数学老师不想把话题扯得太远,急忙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圆,标出了圆心,才把大家的话题又扯回了原(圆)点。

不过一道关于圆的题还没讲完,下课铃响了,一节数学自习课就被老师给“自由”没了。呜呼哀哉!

但是,几次“自由”之后,数学老师的形象在我们女生中却渐渐高大了起来。

还有一次数学“自由”课,他给我们女生讲了常吃零食的危害,他说:“看见了吧,有些美少女为什么会嘴巴上长出很重的像小胡子样的汗毛,就是吃零食吃的。零食里边有防腐剂,常吃就刺激汗毛生长……”

不过此事千万不能传到学校门口的小卖店去,否则人家一定会找人将数学老师暴扁一顿的!打那以后,胆小的女生还真被吓得够呛,吃零食的一下子变少了。

学校总是变戏法收费,三天两头要交钱,不是这费就是那费,反正都是有名头的,虽然上边不让乱收费,可谁有那个闲工夫管?

昨天,年级发下一条通知,要为贫困地区小学生募捐,也就是要我们捐钱呗。我们一边抱怨一边动手掏自己的腰包,一个月下来好不容易攒的这点钱本来想买件心仪已久的衣服,现在只好忍痛割爱为祖国的教育事业贡献力量了。关键是别人都捐三位数,我怎么可以弄出两位数这样的笑话?反正捐也是捐,不捐也省不下,我干脆回家又管老妈要了100块。

募捐大会就在下午两点举行,届时会有记者来摄像。我们学校最大的爱好就是一搞什么活动都请记者,何俊哲和我们说过他妈喜欢在闪光灯下讲话,汗……

无奈,在这种场合下我必须穿裙子,要是在今天被抓到把柄那以后可就混不下去了。男生们也要换上西服,老远一看跟黑帮似的。在这个庄严的地方,站在队伍里必须一动也不能动,听台上一个领导接着一个领导讲话,真是太虚伪了,最后出钱的还不是我们?可根本没我们说话的份儿。

一个小时后,期待已久的音乐终于响了起来。该死,竟又先从一班开始,三年来不管有什么活动,我们都要等到最后!

还好,一排排的人在闪光灯下,一个接一个地把自己手中的钱塞到红色的大捐款箱里,一旁的校领导们满意地鼓着掌。

到九班时,我们都很兴奋,马上就要解脱了。我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把自己的大钞攥在手里———王小京那不安慌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对于自己都需要被捐款的学生来说,把钱捐给别人是怎样的心情呢?

“站好了,站好了!把钱都拿出来!”班主任凶神恶煞地训话。由于我是最后一个,所以还要看着他们捐完才能轮到我。只见程可冠第一个冲了上去,把一卷红色人民币捐进去后还兴奋地向后面的人招手,谁知道那一卷是一张还是两张?等到韩千菲出场时,全班差不多都傻了眼,一张支票赫然掉进了箱子,然后便是她无所谓地走开。连校长都跌了眼镜,这得是几位数才能用支票?

酷!

在马上轮到我上去时,前面的王小京在台上猛地摔了一跤,随即一张团得不成样子的10元钱从他的手中掉了出来,徐子贺带头大笑起来。我看傻了眼,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个女生说着将他扶了起来,竟然是若晴!

“大家还排队呢,你走快一点。”

接着就发生了令我们下巴掉到地上的事情,我简直无法形容当时的惊讶程度。只见王小京跌跌撞撞的走到捐款箱前,竟然……竟然投进去了一张红色的人民币!

我的妈呀,哈利·波特来这里串门怎么不先说一声?!难道我真的见到鬼了?我看到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比平时大了一圈。只有若晴轻轻地笑了一下。可是,徐子贺实在太过分了,而且相当幼稚。不知道看着身处困境的人出丑他能得到什么快乐。对于王小京来说,拿出5元钱都是困难的事,听说他父母都是打工者,难道少爷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从体育馆到教学楼这段路程把我热了一身汗,可心里却很凉。我恨自己不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不知是什么力量拉着我袖手旁观。学校不是出头的地方,而是视而不见的地方。整个自习课我都在发呆,原来有时候人总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像徐子贺在这方面可谓无人能敌。他高兴怎样就怎样,没有人敢说他,好像是有娘生没娘管的一样。

就连韩千菲也不例外,常常会被他耍得很惨。可设身处地一想,要是所有人都炫我,那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些事虽然不想让它发生可它却总会发生在我们身边。

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再次见到王小京是在两天以后。看他的神情好像是大病了一场,虽然大家都很同情他,可谁也不愿表现出来,因为这种关怀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一种侮辱。我们班同学之间贫富差别特别大,徐子贺和王小京就是—对最鲜明的对比。

第一节是语文课,说好要讲作文。我最头疼的就是作文,每次写都不能符合老师的要求。比如我从不会写时间、地点、人物这样的故事,因此,每次都成为被重点批判的对象,今天也不例外。

“茹紫陌,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像这种既不是散文又不是记叙文的文章你怎么还写?”

“没办法,我只会这么写。”这次我也跟班主任辩论起来。我不喜欢别人总是否定我心灵深处的情感。

“你这种作文在考试的时候是绝对得不了高分的!要知道,阅卷老师是不会认真地去品读你的作品,而是机械地批改!是议论文,就要有论点和论据;是记叙文,就要有故事,这一点和做数学题差不多!”

我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的确,为了分数在考场上我应该隐瞒起内心,可每每点评到王小京的文章时,总有种让人想要跳海的感觉,而每当读到韩千菲的文章就想从海里再游回来。生活啊!

其实,我也不想把应试作文写得那么肥皂,如果我是老师,也绝不会看中我笔下的世界。因为我写的文字不仅有气无力、颓废至极,而且总是批判这个社会,所以这种消极的文章总会给人一种欠扁的感觉。可对于我来说,自己真的是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这种没有半点自由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如果再不能用笔宣泄,那真就郁闷死了。

其实,在我的身上有着多重身份:在家,我是个没有教养的孩子;在学校,我是个总会让人头疼的学生;在同学之间,我又是个爱装模作样的女生,从没人真正了解那不为人知的我,就连我自己也不愿把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多少大人羡慕学生时代,以为只有学生时代才最单纯,但他们恰恰是错的,也许几十年前的学生时代是无忧无虑的,而现在的学校就跟社会一样,我必须时刻保持着防人之心,夹着尾巴做人。

我不敢写日记,因为哪里都不能很好地把日记本藏好。不能让任何人拥有骂我的证据。再加上又不能写小说(因为我没那个天分),所以只能把自己心里的火都发在试卷上。好吧,也许现在不是时候,我决定下次写作文时一定严格约束自己,写一篇典型的“八股文”,做学生的只要让老师满意,也就别无他求了……

放学的路上我又遇见了若晴。她早已和别人一样穿上了粉色T恤,本来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也一下子落入了俗套,可即便如此,她那超凡脱俗的气质也还是不可阻拦地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你是去画室?又有什么没画完吗?”我好奇地问。

她耸耸肩,一副懒散的样子:“最近这半个月我都在忙一幅参赛作品,那个奖对于我来说很重要,very%very%important!”

“哦?那你要加油啊!你……能透露一下画的内容吗?”

“呵呵,我说我的画既有达·芬奇的抽象,又有大卫的古典;既有《圣告》的忧愁与米罗的狂野想象力,又有拉斐尔的圣洁;既有克里斯蒂的追求,又有戈雅的大气……你信吗?”

若晴开心地说出这么一大串人名,我一个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都是画家。可又不能让她看出我短浅的见识,只好硬着头皮说:“信啊!怎么会不信?他们怎么能跟你比?”然后我们就把脸笑得像夕阳一样红。

我最喜欢的就是她心里的自信。没错,我不是一般地讨厌那种本来就没人能比得上还把自己说得很低的人。他们想要的不就是让人高看吗?为什么却那么虚伪?我是真的期待着若晴的成功。

我们说笑着差点错过站,看着她上车消失在大街的尽头,我终于受不了单肩的压强而罕见地像背军旅包一样背起了双肩书包。回家对于我来说,就像旅行一样,只不过每次都住在同一个驿站而已,而且这个驿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都会很严厉地对待我。

天空色彩斑斓,红色和蓝色正要融成一片,旁边还有怄气的紫色和黄色,落日像在天穹中放映一部故事片,把我的目光全部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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