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纪委,大家都管老龚叫“迷糊”。
说起老龚的迷糊,每一回大家都乐得前仰后合的。当年,老龚在纪检室工作,有回到一个单位开支部会议讨论处分决定,按照程序由老龚先向全体参会党员宣布调查情况,老龚竟然将调查报告带错了,结果他在会上这么铿锵有力地一念,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大眼小眼地瞪着他。还有一次,老龚下乡复核,回来的路上大叫“案卷不见了”,这可是大事,大家忙原路返回去找,可案卷的影子都没有找到。老龚垂头丧气地回到单位,发现案卷正悠然自得地在他的办公桌上。
“老龚这人,早晚会出事,不可重用。”县纪委几个头头都这么想,结果老龚就调到了信访接待室。
按说县纪委几个室,那一个都重要,将老龚摆到那都不太合适,考虑到老龚毕竟脾气性格好,而且长着一副和气样,也只有摆在信访接待室更为恰当一点。信访接待室工作量还是比较大的,经常有群众来信来访,老龚要做的事便是认真听认真记,然后分门别类地交到主任手上然后转相关业务部门。也有需要做工作的,老龚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做群众工作还是有点办法的。所以将老龚如此安排,勉强也算是人尽其才。
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来了个中年人犹犹豫豫站在老龚办公室门口。老龚一看这人就是想反映问题的,便将他叫进办公室。中年人告诉老龚说他是湖东村的村干部,说湖东村的村办企业前些日子采购一批机器设备,上当了,被对方骗了二十几万,其实是村主任陈谋顺和对方里应外合给贪污了。第二天,老龚向领导作了汇报,可当时纪委正好在上两个大案子,实在抽不出人来。考虑到老龚毕竟在纪检室工作过,领导便让他带一个新同志先摸摸情况。
就这样老龚带着个小年青在湖东村呆了两天,可因为查不到那个涉嫌诈骗的人致使调查无法深入。不过尽管如此,陈谋顺还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有人对他说:“老龚这人,在县纪委是出了名的迷糊,好对付。”晚上,陈谋顺忐忑不安地来到老龚家。没想到老龚很热情,倒水、递烟好朋友样。陈谋顺也就不含糊,开门见山就让老龚高抬贵手。老龚犹豫一会说:“不好办,这是书记亲自交待下来的。”陈谋顺赶紧出谋划策:“你说找不到诈骗的人,查不清,不就得了。”“这样得冒风险,万一书记知道了,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喽。”老龚说到这,意味深长地看着陈谋顺。陈谋顺心领神会,一叠大票子便递了过去。老龚毫不客气就收下了。陈谋顺高兴极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够朋友,明晚金山角,就我们兄弟俩,一醉方休。”
离开老龚家,陈谋顺想:“这迷糊,果然好对付。”
第二天,老龚如约而至金山角。两人闲话不说,觥筹交错就干了起来,没多久,一瓶衡水老白干就底朝天了。两人都有些迷糊。老龚问:“老陈,这回你可捞了不少吧?”陈谋顺挥挥手说:“没有的事,我能捞到多少。”“到现在还玩虚的。”老龚不高兴地说:“已经是一根藤上的两蚂蚱了,还瞒我,不够意思。”“您可别这么说。”陈谋顺四下望望,然后说:“告诉你,我跟那人,二一添着五。”“那人是谁?”老龚问。“那人是……”陈谋顺伏到老龚的耳朵边,轻轻说:“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弟,平常没有联系的,在厦门打工。”“远隔千山万水,怪不得我查不到。”老龚说着,又抓过一瓶衡水老白干……
这以后一连几天,都没见县纪委过问这事了,陈谋顺也就高枕无忧心下坦然了。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过了大概半个多月后,有几个纪委的人来到他家,将他带上车就走。一路上陈谋顺不停地问:“你们带我去干嘛?我那事不是了结了吗?”也没人理他。到县纪委办案点时,其中一个纪委的人对陈谋顺说:“少嚷嚷,你自己看看,那是谁。”陈谋顺顺着手势,看到老龚坐在一个谈话间里,而搭拉着脑袋坐在老龚对面的那人陈谋顺认识,是他那个远房表弟。
陈谋顺愕然,叹了口气,喃喃地说:“谁说老龚迷糊?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