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似乎是一声,又似乎是无数声闷响连在一起,一道人影带着一道血线倒飞而出,一声闷响落到了地上,又在地上擦行了数米才停了下来。
那是居彻,这位不久前还杀机毕现,冷笑着要杀掉陈川的五领队,现在只能蜷曲着躺在地上,不时抽搐一下,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在不停的流血,很快便浸湿了他身下的一块土地。
陈川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顺着鬓角流到下巴,然后滴落在地上。
如同刚刚炼完一块精铁一般。
他没有打完一百零八式,连那套锤法的第一式七十二段都没打完,一是因为他要居彻活着,然后问些事情,二是因为他一直把自己的身体当大铁锤来用,现在身上的骨头也没几处是完整的,打到了第五十段便没法再继续下去。
居彻的感受没有错,陈川的攻击的确一击比一击更强,更快,事实上如果居彻够细心,他会发现从客栈的那一肘往后都是如此。
客栈中的那一肘,陈川占了先机,却仍被震飞,右臂全麻,颤抖不已,居彻受了一记阴招,被匕首划伤,却纹丝未动。
后来在这条道路上陈川踢出的第一脚,陈川被震飞,居彻也后退数步,右臂伤口被震裂。
下一击,陈川与居彻正面对拳,陈川右手尽碎,居彻也碎了数根指骨,右臂颤抖不已。
这之后,陈川便再未后退,再未停息,攻击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强,居彻则越来越被动,最后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
是的,从客栈中的第一击开始,陈川便用了那套锤法。
他知道自己依靠修行境界打不过居彻,所以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用这个搏命的法子。
陈川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到居彻身旁,缓慢地跪倒在地,用相对完好的左手将居彻翻过身来,然后提着那已经残破不堪的衣服将居彻的上半身提了起来。
居彻的嘴里正往外翻着血沫,不时带出两块断牙。
陈川丝毫不担心此时居彻会不会突然暴起发难,他比谁都清楚居彻现在伤的多重,全身的骨头碎的多彻底。
所以他仅仅是提着居彻的衣领,让居彻无力的侧歪着的头颅和那上面充满茫然和恐惧的双眼能够对上自己的双眼。
陈川的双眼,因为疲惫而有些无神,继而有些冷漠,有些无情。
落在居彻的眼中,便仿佛魔鬼的双眼。
居彻眼中恐惧更盛,更多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落到了陈川正提着他衣领的手上。
陈川皱眉,有些恶心。他盯着居彻的眼睛,说道:“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给你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居彻慌乱的点着头,不停的说着什么,只是因为嘴里牙齿全部断掉了,传出来也只是模糊的呜呜声。
陈川没有理会这些,接着说道:“第一,是不是混进洛城的全部山贼今天都在一间客栈汇集起来了?”
居彻口齿不清的说了两句什么,陈川仔细的听着,依稀听见是不知道一类的字眼。
陈川挑眉,接着问道:“第二,那个穿黑袍的你认识吗?”
这次居彻没有说话,只是拼命地摇头。
陈川点了点头,然后低声道:“看着我。”
居彻闻言一怔,看向了陈川的双眼。
那两个乌黑的眼瞳中,忽然浮现出两把晶莹剔透的小剑。
居彻双眼大睁,瞳孔缩到了最小。
一道惊人的剑气,猛然从陈川的双眼中爆发出来。
……
……
却说先前陈川依旧与居彻搏斗并隐隐开始占据上风之际,迟小旦却逐渐处在了下风。
锃的一声,飞剑倒飞而回,迟小旦冷着脸,一边倒退一边挥了一下衣袖,带起一阵气浪轰响了神秘人。
神秘人再次将飞剑握在手中,一路向前飞奔,一路不停劈斩着虚空,将所有将要碰触到他的气浪都斩成了碎絮。
迟小旦面色有些难看,时至如今他当然看出,神秘人的境界只怕远远超过他,先前被他的飞剑将身上的黑袍割的那般凄惨只怕也是他想故意造成一个低境界的假象。
至少是六品中上段。迟小旦感受着神秘人对运用天地真元的熟练程度,心头有所猜测,脸色不禁又难看了几分。
他并没有到六品,实际上,他只有半只脚跨进了六品的门槛,堪堪能呼应一部分天地真元,发出类似先前的气浪一般的攻击,但这些对真正跨进六品,甚至到了六品中上段的高手来说,都不会成为什么威胁。
所以面对明显开始逐渐发挥真正实力的黑袍神秘人,他开始逐渐处于下风。
神秘人执剑飞奔而来,迟小旦也将飞剑握在了手中,一声刺耳的刀剑摩擦声之后,迟小旦倒飞而出数米,在地上倒退数步才站稳。
神秘人却没有追上去,而是手握飞剑,对着刚刚站稳身形的迟小旦,遥遥挥了一剑。
一剑挥出,便有一道明亮的剑痕留在空气中,待这一剑完成,那道月牙形的明亮剑痕顿时化作锋利的剑气,疾速向着迟小旦劈斩而去!
感受着这一道剑气的锋利强大,迟小旦面色微变,感受到了一阵危及到生命的危险。
他一刻也不敢耽误,迅速将体内剩余的真元全部灌输到飞剑内,举起剑来准备迎接这一道剑气。
但即便如此,他仍不能保证自己接得住这道剑气。
便在这时,迟小旦后方不远处迅速掠过几道人影,人未到而声先至:“迟老板撑住,我等前来支援!“
正是被副统领带到了洛城西南侧的城主府供奉们!
迟小旦心神一震,有了些许底气,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剑气,一声大喝,举起凝聚着自身全部真元的飞剑迎了上去。
下一刻,城主府供奉们也迅速掠到这边,几名六品之上的老供奉或是拂袖,或是出剑,一瞬间数招齐发,剑气纵横,纷纷与迟小旦劈过去的一剑合到了一处,一齐打向了那疾掠而来的一道剑气。
轰!
一道气浪爆发开来,那道剑气被所有人合在一起的招数打散,首当其冲的迟小旦也吐血倒飞,落到了一众供奉之间。
两名供奉扶住迟小旦,其他供奉则迅速散开,围成一个圈将神秘人包围了起来。
锃锃声响起,无数飞剑出鞘,漂浮在半空中,剑尖正指中间的神秘人。
神秘人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有些无趣。
就在这时,西侧不远处的另一条街道上也爆发出了一道惊人的剑气。
神秘人朝那处看了看,嘶声说道:“死了吗,那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下一刻,处在所有人注视中的神秘人就那么身形一虚,消失在原地。
一些涉世未深的供奉们顿时面露惊疑,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有一些见识广博的老供奉和正被两位供奉扶着的迟小旦瞳孔一缩,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惧还是什么。
“这……难道是……”
……
……
放下已经没了气息的居彻,陈川呼出一口气,脸上终于显现出了一直被压抑着的疲惫和苍白。
已经被打废了的居彻当然不会再有什么活路,李爷爷早就教导过他,斩草要除根,虽然陈川依旧对这种对生命十分漠视的态度有些不喜,但却不能不承认这是对的,而且事实上,他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些观点。
关键是,那一拳真的很疼。
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却仍然碰触到了一些伤口,那一瞬间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一次伤得实在是太重了,以身为锤的打法太过狠厉,第一段七十二式打下来,他的右手尽碎,右腿大腿跟小腿骨都有骨折,左膝盖只怕也受了些伤,左臂有些轻微骨折,左手小指骨断裂,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势更不计其数,只是随便动一下都会一阵揪心的疼。
再次呼出一口气,陈川强撑着向一直躲在后方墙根的苏筱筱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下来。
因为他听到了一阵阵的马蹄声。
也听到了剑鞘在随着马身上下起伏时与剑身撞击发出的轻微撞击声。
这批长剑是老板的炼器店炼制出来的,剑身与剑鞘碰撞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是城主侍卫队来了,不过那名曾经帮助过他的暗侍卫所带领的那批人马现在应该还在客栈牵制着那些山贼,这可能是另一批人。
城主侍卫队来了,也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关键是,他现在对这些在所有事都解决完了之后才嗷嗷跑过来的家伙实在没什么好感,也没有丝毫要与对方见面的欲望。陈川远远的对着苏筱筱点头示意,然后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去。
衣袖拂空声响起,迟小旦与诸位供奉在神秘人消失之后便飞掠过来,落到了苏筱筱身边。迟小旦看着不远处已经气绝身亡的居彻,看着那个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震惊无语。
苏筱筱依旧紧紧抱着那杯茶,远远的看着陈川离去,眼睛依旧有些微红,却是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再掉眼泪。
是的,她在自己十六岁生日这天经历了很多未曾经历过的事,受了很多惊吓,从在城主府前园险些被飞墙而过的枣红马踢到脑袋,到后来被山贼劫持,到看到无数人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到亲眼看着陈川发狂一般将一个魔神一般的人物活活打死。
这一切让任何一个以前从未见过鲜血的普通的女子在自己生日这天经历一次,估计都会崩溃,但她没有,因为很奇妙的,她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始终有一个人在旁边陪着。
这个人,能支撑她撑过这一切,然后变得更坚强。
没过多久,一队人马赶到了苏筱筱所在的地方,远远的看到苏筱筱与迟小旦等人,领队的人急忙策马过去,翻身下马,高声道:
“属下护卫来迟,请小姐恕罪!”
苏筱筱慢慢站起身来,眼睛依旧有些微红,脸色却平静了下来,只是手里依旧拿着那杯茶。
“回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