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想着汉森他们该到了,我借口去洗手间,拿着包去补妆。美丽一直是我的自信,我可不能输给了汉森的新女友。
我身旁也有几个女孩子在补装,她们穿着那些假冒的名牌,凑在镜子前认真地描眉画唇线,那神态不亚与准明星的第一次出场。再看看镜子里的我有点脱妆,现出日渐憔悴的脸,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我始终不是上海人,上海的繁华让我目眩也让我丧失了自信,站在号称东方明珠的电视塔下,我感觉自己好渺小。大学毕业后,我带着一颗失落的心,漂泊到了上海,每每找到工作,我都不敢大意,但还是免不了被炒鱿鱼;平常我也不敢上街,所有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都距离我那么远,除了呆在公司其他的时间我只能躺在与素莹合租的民房里。
素莹是陕西人,老是说她们那的泡馍好吃,于是我也经常想到家,可是我不能回去。我问素莹,为什么不回去,她说她喜欢上海,上海是她心目中的天堂,就算在上海拣垃圾她也不会回去那个思想落后、交通闭塞的乡下老家。呆在天堂里老死是她永远的梦想。我不想在上海拣垃圾,可我也不敢回家。
在我又一次失业的时候,我碰见了嘉戎。那时候我不知道嘉戎已经拥有几亿资产,也不知道上海有他的好几家服装公司。
那天,飘着冷雨,我没打伞,双手抱在胸前,风吹乱了我的长发,雨让我看不清方向,油然而生的还有绝望。我不知道嘉戎从那里出来的,他的伞给了我一片晴空,蓝蓝的雨伞下嘉戎的笑就像那初升的太阳。他说:“你很特别,在上海像你这样美丽又不施脂粉的女子很少见。”当时我没理他。有什么好理的,我不施脂粉不过是因为我口袋空空罢了。嘉戎并没有因为我的不睬而放弃,他继续说:“小姐这样好的身材应该是个Model吧。”说完嘉戎递过他的名片,我也因为好奇开始了与嘉戎的对话,嘉戎知道我的专业后介绍我去了家广告公司,那以后我的工作一直就很顺,后来我才知道那全是嘉戎在我背后的原因。
拿出手机我突然很想听听嘉戎的声音,可是上面显示的时间又让我犹豫了。这时候,他应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吧,或者是躺在老婆的温柔乡里,还是算了吧。想想这几年,虽然有嘉戎照顾我的生活,我也不用为了生活而看人脸色,可我的青春岁月换回的却是独守空房,不禁鼻子一酸,无限惆怅。
好不容易收拾了愁绪,对着镜子我给了自己一个自信地笑。
大厅里电子琴尖着嗓子鸣叫,吉他疯狂地左摇右摆,架子鼓攒足劲地闹,灯光也跟着忽明忽暗的起哄,这时候我更需要放纵。
“郦嫣,怎么那么久?汉森来老半天了。”晓天身边站着的正是汉森,上海男人特有的讲究,汉森的身边还有个女人,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见她穿着件低胸紧身黑色蕾丝上衣,盘着新潮发髻,确是不俗。
我向汉森浅浅地点头致意。
汉森深情款款地望着正挽住他的女人,很绅士地说道:“我女朋友。”
“很高兴认识你。”我拿杯子,抬头已经喝了下去。全当是找个借口,为自己刚才的落寞灌点酒意,也为了自己有点潮湿的眼睛找点理由。
“是应该喝一杯,你们同姓,她叫郦莉。”汉森补充道。
“郦莉?”我的目光在汉森女朋友的脸上大约停顿了两秒:“你?上午在淮海路?”
“是啊,我上午在淮海路有个活动。你也姓郦?”她大半个身子都倚在汉森身上,只把上身倾向我。
我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却与上午看到的清新婉约的气质大相径庭。
我刚想回答,晓天抢道:“她叫郦鄢,是我还在奋斗中的准女友。”
“我上午在淮海路闲逛看到你了,你是职业连珠棋手吧!”
她公式化地微笑点头,举手投足无不透出大气,还十分妖娆。
“你是河南人?”她继续问道:“郦姓望族是现居于河南固始吧?”
“不,我是湘西人。你呢?”
“她呀,上海千金大小姐。刁蛮,任性,十足的‘作’家风范。”想毕汉森是没少吃她的苦头,才会得此结论。
她娇嗔地对着汉森,眨巴眨巴眼睛问:“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对着他耳朵就一口咬下去。
“宝贝,疼啊!”
“回家给你揉揉,看你下次还这样说我不?”她斜眼看着自己的爱人,缓缓放开脸上的笑。
女人的笑是很迷人的,何况她这样故意的挑逗,晓天终于按耐不住了,“嘿,嘿,嘿,公共场所不是你们家厕所,宽衣解带尽你们方便啊!那么多人呢,考虑下群众嘛!”
汉森顺势把怀里的美人搂得更紧,挑衅到:“有本事你自己找个恩爱的来,我看看。”
晓天像是正中软肋,对着我几乎哭诉:“临时女朋友,我都追了你N多年了,从你出现的那一天,我就认定你是我的NO.1,今天趁着这大好时光,你就从了我吧!”
此刻他的神情,除了让人发笑,无语极了。郦莉丢给晓天一个媚眼,“去Happy啊。”随着音符的跳跃,她的身子蛇一般地扭动起来。看着这个女孩疯狂得忸动身体,想象着白天的那一幕,完全判若两人,我怎么也没办法把白天那个茉莉花般的女孩与眼前这个女子联系在一起。
就像汉森说的,人人都有不能见光或者不愿见光的那一面吧。
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晓天捅了捅我的胳臂。
“我没事!”
“知道你没事,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为博君怜强装愁吧。你知不知道,你失落的样子特有魅力,如果来点梨花带雨,那就更值得欣赏了。”
“切,你晕不晕啊。”
“呵呵,是有点晕,被你迷晕了。”
懒得与晓天贫嘴,我把脸转向舞池,却找不见郦莉和汉森的影子。
“找汉森吧,他们走了。说是有重要的事,奶奶的,他们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晓天,我也该回去了。”
“一起吧,我去埋单,你等我。”
一路无话。
嘉戎打电话,说晚上会过来我这边。
我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洒香水,点蜡烛,我刻意地制造浪漫气氛,我需要嘉戎的怀抱。
放一曲的《CraigieHill》,在爱尔兰音乐浪漫的氛围中我把自己浸在浴缸里,我的皮肤白皙而光滑,嘉戎不止一次在我耳边说过。闭着眼睛,嘉戎仿佛在我身边看着我,他轻轻地俯下身子,吻过我的鼻尖,我的耳朵,我的手臂菟丝子一样缠在他的脖子上,紧紧地......
“宝贝儿,想什么呢?”是嘉戎的声音,我没想到他来的这样快,我甚至没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
“没什么,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好。”
“再洗洗吧。”嘉戎过来吻了我一下:“出了点状况,我不能陪你了。”
“哦。”尽管我尽量让语气平淡一些,还是让嘉戎听出了我的失落。
“宝贝儿,看这是什么?”嘉戎拿出来的是张支票。
我没说话。
往常我会做出高兴的样子对他说,太好了,亲爱的,我爱你。然后给他一个热吻。嘉戎习惯了女人是货物,我也习惯了做钱的奴隶。
可今天我想要他。
嘉戎放下支票准备离开,我站了起来,我的胴体让他两眼发光,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欲火,张开怀抱我准备拥抱他。
嘉戎往后一闪,避开了。
“别闹了,宝贝儿,真的有事。”说完他看了看腕表:“来不及了我,先走了,一会给你电话。”
不再与我告别,嘉戎已匆匆离开,我只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把自己搁置在阳台,抱住膝盖,四周黑漆漆的,听不见任何声息安静如北冰洋的海底。
燃一根七星,看着它静静地燃烧,淡淡的气息麻醉了我。用力吸一口,然后轻轻地吐出一个烟圈,我是爱它的,这样的夜晚唯一能如此陪着我的也只有它,我感激它,但它毕竟没有未来,就像我与嘉戎。
用力吸一口,然后轻轻地吐出一个烟圈,内心深处很多无处诉说和无法诉说的痛楚此刻都对着一明一灭的烟头,慢慢地,慢慢地吐了出来。我的寂寞也附着它一起升到空中,被风轻轻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