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见嬴政脸色泛红,额上筋脉暴青,轻蔑的一笑而道:“若要我不伤这个女人可以,放了她也可以,但你要用你的命来换。否则……”
“啊……”舞阳感觉脖颈一阵疼痛,有温热的液体流出脖子,这人竟拿她的命来交换。不要听他的,不要为了我伤害自己,你将是天下之着主,你要对未来负责。不要。舞阳将心中的话全部表现在那双没有活力的双眼上。
“好,你别伤害她,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阵阵冷风吹来,扬起嬴政的落发,空气中响起一丝飘渺回荡的声音。看着舞阳苍白的脸,那张丽颜上竟没有恐惧,心中更是悲凉,今日就算死也不能让舞阳有事。
“哈哈,好,只要你死了,我立刻放了她。”黑衣人大笑说道。
“主人,不要听他的。主人,就交给属下吧。”蒙毅担心的走至嬴政身旁,俯身侧耳说道。
“他的目标是我。”嬴政平静道,双眼仍旧停留在舞阳身上。
“嬴政,不要在浪费时间了。你想你的女人现在就死吗?”黑衣人大声说道,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蒙毅见此情景,心中惊慌一片,夫人在主人心中地位重高,若主人真的用自己的命来作交换,那秦国怎么办,天下怎么办。如何是好?到底要怎样才能两个都保住?
“你能保证说到做到?”嬴政再次言语,犀利的双目紧盯着黑衣人,周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让人害怕。
蒙毅见那黑衣人缓慢扯下黑色蒙面巾,露出俊朗的轮廓,微薄的唇轻启,“我以魏国王室先祖为誓,我魏景岚一言既出,必遵守诺言。”
“是你。”“魏景岚。”嬴政与舞阳同时惊呼。
“魏景岚,你快逃吧,不要在做无谓的挣扎了,忘记仇恨,忘记一切,好好的生活吧。”舞阳轻轻的说道,声音只有她身后的魏景岚可以听到。
“魏景岚,灭你国的是我,你不要伤害她,请你遵守你的诺言。”放下手中的长剑,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份坚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双眸无意的望了一眼黑衣人身后,绿林丛中探出一道黑影,黑影正弯弓瞄准着这里。
舞阳心中异常疼痛,听着嬴政的口气是要用自己来交换,可是他不能死,口中激动的念道:“不要,不要,千万不要……”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心中却提心吊胆。感觉世界一下变的安静,安静的可以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胸口突然感觉闷气,双眼被风吹的生疼,心也跟着疼了。
突然的寂静让舞阳心慌意乱,接着耳边传来蒙毅的声音:“主人,不要,不要呀!”
“不要,不要,求你不要为我……”舞阳的眼泪无助的落下,滴在魏景岚驾在她脖子上的手,那只手似乎感觉到什么轻轻动了一下。脑海中出现无数嬴政自杀的画面,心中告诉自己他不能死,不能死……
情绪激动的舞阳不顾魏景岚要挟的利剑,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耳边只听到嬴政紧张的呼声:“不要……舞阳”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划开,无数温热的血液朝外流出,似乎生命即将随着血液而流逝,也许会这样死去吧,终于可以解脱了,嬴政……
慢慢的闭上双眼,身体越来越沉,摇摇欲坠,双眼闭合前夕听见身后魏景岚低沉的叹息声:“你为何要如此,我不想伤害你。”
他的话刚落音,就听到有利器冲进他的身体,接着就是重重倒地之声。好像从前方传来兵器落地的声音,人的脚步声,呼喊声。
终于还是站立不住了,落在他的怀抱里,就知道他会接住自己,就知道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听老人说在人面临死亡的时候,会想起很多刻骨铭心的事,真的看到了,梦里树下那个人的身影,他就是嬴政,他说“舞阳,孤今生有你足已”时的表情。很多年前他在秦宫梨园曾嗅着梨花香说“你就是从天而降的梨花”,原来不管是舞阳还是夏雪心中的那个人都是他,嬴政。
嬴政抱着即将昏迷的舞阳,眼中布满恐惧,脸色苍白,当日立于高台之上指点江山的霸气如今被失魂落魄所替,双手死死的抱住舞阳虚弱的身体,伸出颤动的右手,轻抚娇颜,泪散在舞阳的脸颊上,既冰冷又温暖,仰望苍天,灰暗一片,心中悲伤至极,轻摇着舞阳的身体:“舞阳,舞阳,你醒醒,你不要死,醒醒……”“我们说话要一生一世的,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会与我相偕到老的,不要……不要离开我。”
“我,好,冷。”听到有人一直呼唤着自己,舞阳无力的睁开双眼,仍是漆黑一片,感觉嬴政就在身边,缓缓的抬手,在空中被一只大手紧握。随即便感觉有粉末洒在脖上的伤口处。“会没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我不准你有事……”一声声的哽咽声传入双耳。
“对不起。”突然一阵虚弱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是他的,方才倒地之时好似听到他被刺伤的声音。这声音如此痛苦无力,难道他真的受伤了?
“为什么国与国之间不能和平相处,为什么非要有战争,为什么我要遇到你……”
“魏—景—岚。”舞阳最后一声叹息着,眼角流出一滴热泪,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如果没有战争,或许他现在一直快乐着,没有仇恨的羁绊,自由的过着王室子弟的生活。
“舞阳,舞阳。”嬴政看着她慢慢紧闭的双眼,担忧的叫道。“蒙毅,快,快送夫人回庄。”
“主人,夫人伤势已经控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还好伤口不深,夫人只是失血过多,日后多加调养便可恢复。”蒙毅跪地而道,接着看了一眼被羽箭穿透身体的魏景岚,蓬乱的发丝遮在原本俊朗的脸上,嘴角溢出的鲜血已经干涸,满身的鲜血染红了地面。此时无数的落叶被风吹散,几片孤零的绿叶飘落在毫无生命的身体上,正好遮住了那双永不瞑目的双眼。蒙毅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随即轻咳一声,“主人,魏景岚已死。”
“来人,将夫人送上马车。”接着嬴政嘴角勾出一弯笑意,冷冷的说道:“区区一个魏景岚,想要我的命,除非他有三头六臂。”
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自绿林后出现,手持弓箭,目光冷峻,毫无表情的向嬴政行完礼,接着笔直的站立在他的身后。
“魏景岚自不量力,让主人受惊了。属下有罪,不查之下,令主人深陷危险之中,属下愿以死谢罪!”蒙毅双手抱拳,跪地而道,一阵冷风而过,身体不由一震。
“蒙毅愚钝,罪该万死,念尔护主心切,功过相抵。今降为千夫长,以作惩戒。”嬴政冷冷的说道,双眼不离魏景岚的身体,眼中露出一抹杀气。
“谢主人不杀之恩。”蒙毅谢恩道。
密林里参天的树木接连而立,伸开粗细不一的枝干,蔓延在阴霾的空中。黑色的土地被鲜血染红,无数的乌鸦在空中鸣叫,似乎是在为死者送行。嬴政一步踏上黑色的马车,接着马车便缓慢的行驶起来。蒙毅转身回头看了一眼躺在马背上的魏景岚,想起主人方才说的话:“魏景岚是魏国王室的最后一条血脉,与我本属同宗贵族子弟,若就此弃尸荒野,岂不辱没了我等王室尊严。你派人将他送回魏国王陵好生安葬吧。”
“驾……驾……”急速的驾马之声,沿着僻静的山路蔓延开来。嬴政看着车内昏迷的两名女子,悲叹一声,紧握着舞阳冰冷的手,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失落的容颜上那双闪动的双眸,露出焦急担忧的神情。
马车驶过,落下深深的车辕印痕,如利器般将大地撕裂开来,国与家,仇与恨,分与合,天下纷争,何时才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