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担忧完颜陈和尚本想和完颜白撒说说,可话刚讲到一半却就被完颜白撒挥手止住了:“不谈这些了。”完颜白撒将圣旨交于亲随收起,起身走下帅位来到帐内中央摆放的那张沙盘上。
双目凝视标有枣阳俩字的小旗帜无力的说道:“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攻下这枣阳坚城吧!”
帐内一干众将闻言也都收回了心绪,像沙盘围了过来。
完颜白撒指着枣阳周边的地形说道:“这里地形都很不错,很利于防守。当初完颜洪若是听从的话,以那时的突袭速度,定可一日就拿下枣阳。可如今枣阳以及周边驻军都已被惊动,那这就是一场硬仗了。”
完颜陈和尚也点点头:“如果要来硬仗的话,除了京西路的孟宗正那几部外,周边基本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对手。”
“据可靠消息,扈再兴部已经调离枣阳,不过却是在枣阳与襄阳交界驻扎。赵奎、赵范部仍留守枣阳。”完颜承麟接过话来,说道。
“对了,那个夜袭中军大营的宋人查出来了吗?”完颜白撒向完颜承麟问道。
“查出来了,是个毛孩子,名叫赵武。就驻扎在李家河,所属左军第四将,不过他们的正将却已战死,四将基本摧毁。”
“赵武?赵武。”完颜白撒一脸冷漠的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此一战我军虽损失颇大,但宋蛮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境内的两支主力军,左军基本被打残,完全不足虑。右军也损失颇重,战斗力减去大半。枣阳城内的驻军基本消耗殆尽,他们现在全靠赵范两部来维持。”
顿了顿首,完颜承麟继续说道:“不过京西路帅司已命枣阳各部可自招兵马,以应对当前局势,其中进展最快的就是那个不足十八岁的赵武,而在左军中也属他部战斗力最强,并且还是左军唯一一支建制最全的队伍。”
“赵武,赵武,又是赵武。”如果这会儿赵武要是在完颜白撒面前,完颜白撒都想把他给撕吃掉。
完颜白撒恨得不是赵武杀了完颜洪,相反他还得感谢赵武替他除去了这个笨蛋草包。可又是因为赵武这个不足十八岁的孩子,让他一夜之间就损失了上万将士,并有了自他从军以来从未有过的败阵,竟然后退百余里!
这还不算完,完颜承麟紧接着说的才是让完颜白撒更愤怒不已的,那就是完颜承麟已经确认胡言虎就是死在这小子手上。
听完完颜承麟的陈述,完颜白撒已经到了怒不可揭的地步,双手紧按沙盘边缘,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赵武,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当下,完颜承麟升起中军大帐,召集众将,商讨再战枣阳事宜,此一战势必要将枣阳毁灭于铁骑下。
******
就在宋金两方各为攻防而准备时,一份边关十万火急的情报送到了金国皇帝金宣宗的御案上:西夏国皇帝夏神宗李遵顼不知为何竟然惹得蒙古大怒。蒙古留守兵力此刻正向金国与西夏国边境集结。
金国虽与西夏国有世仇,但因唇亡齿寒,再加上蒙古只是向金国与西夏国边境集结。根据以往西夏国与蒙古国的关系,朝内一干众臣认为蒙古极有可能是打着攻取西夏国的旗帜,来夺取河东路。
如果河东路一旦丢失,金国北大门将向蒙古敞开无疑。届时,金国可依靠的除了一道时常干枯的黄河天堑外,将再无险可守。
而在这时,宋朝的和议使者也已到达金国南京,原开封府,商讨和议大事。而南方完颜白撒部,因第一次进攻失利,加上后面刘全等叛军的掺和,这仗已经没法再打下去了。
不光是金宣宗有了退意,就是满朝的那些主张对宋战争的老顽固也开始动摇起来。毕竟相比宋朝,他们的老窝更重要许多。
而且很多元老也都认清一个道理,那就是蒙古也是马背民族。一旦让他们继续强壮起来,最后留给金国的将是悲剧收场。
因为他们都明白,宋人并不是好啃的骨头。宋军战斗力虽进攻不足,但却是防守有余。与其继续与宋朝消耗,还不如赶紧摆平蒙古,这才是正题。
但这也是极少一部分人的想法。在得知金国朝臣的想法后,代表着大宋朝廷和议使者正是史弥远心腹。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任何代价。
四处散发金银锦棉,收买金臣的和议之心。经过他几日的奔波,收了好处的金国朝臣,自然愿意敢这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了’。
在十几名众臣的联名上奏下,金宣宗最终终于下定决心与宋朝议和。而这时前线的金军却刚刚准备好下次的战斗。可战令还未下,却就收到了后撤的命令。
金宣宗命完颜白撒即刻率部赶往河东路,协助防守河东路军务。而在突袭战中失利的完颜陈和尚也没能脱去罪名,只不过把他的勋功以及闲职全部撸去,而改调凤翔路主事凤翔一路军务。
虽为降职,但却是明降暗升。这其中最大的功劳当数金国皇太子完颜守绪,他认为完颜陈和尚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一力向金宣宗担保,这才算没有把完颜陈和尚下狱。
******
六月初,知府赵方匆匆从襄阳赶到枣阳,随身带来了最新情报。因朝廷的周旋,金国暂停进军,两国再次罢兵修好。金国答应大军回撤,并重开边界贸易,同时又要求枣阳全部对金开放。
史弥远虽权倾朝野,却还是不能掩盖宋宁宗。金国此次没有要求赔偿,是因为他们探知宋朝正和蒙古接触,有望达成共同抗金的目的。这么一来金国朝廷上下慌了手脚,才有史以来第一次战后不要求赔偿的。
正当京西路安抚大使襄阳知府赵方刚把高级官员召集到军衙时,门外忽传来阵阵马蹄声,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利的高呼声。
“圣旨下”
众人急忙迎候圣旨,圣旨里要求各部暂时按兵不动,同时也不得踏越边界一步。这么一来,最气愤的就数两个最高的武将孟宗政和扈再兴,两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可这是朝廷的旨意,安抚使都依旨而行,他们这几员武将,也只有生闷气的份!
“娘的,打我们一个偷袭,现在还占着咱们的地盘,朝廷竟然不让进兵,这算什么鸟事!”扈再兴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的抠着桌面,指甲已经陷入其中。
“这是朝廷的意思,我等做臣子的,也只有依旨而行,好了就此散了吧,各回本部,严防金军偷袭,等候朝廷下一步旨意。”
赵方是文臣,但他却是以文主理军务多年,这些大老粗心里怎么想,还能逃过他的眼睛吗。但朝廷就是朝廷,朝廷的旨意就是天,这违逆天的事,打死赵方,他都做不出来!
双方都在等待,等待着朝廷的旨意,是战是和,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些文官说的算。
六月中,金军终于开始后撤返回驻地,而这时南宋朝廷也给枣阳军下达旨意,各部返回驻地,至于战功之事,则另行旨嘉赏。
期待中的大战最终还是没有形成,但赵武却在这几场局部战斗,学会了不少经验,比如夜袭斩断帅旗会影响士气等等……
赵武率部返回驻地后,立即将曹旭、邓柄、乐正的骨灰在李家河选了个好地方。由南北货行出钱建造一座墓。
墓完成后,赵武率领第一营和第四将仅剩的十几人以及红彩军剩下的几人,来到曹旭、邓柄、乐正的墓前参拜、默哀!
那天,天很沉,很重。众人头绑白额巾,屹立在三座坟前。天,下起了蒙蒙细雨,点点滴滴都拍打在第四将正将赵武的心上。
昨日还是欢欢喜喜,有说有笑的亲人,转眼间就离自己而去。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热泪不禁顺眶而下。就连恭郎那样的黑脸大汉,也忍不住抽泣。期间还有几名老兵趴到坟前痛哭,哭的是那么凄凉。
片片树叶洒落在坟墓周围,带给人无尽的悲痛。这就是战争所带来的,赵武虽然天性好战,但骨子里却又期望和平,看不得国人哭泣。可战争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将军。”一名趴在坟前痛哭的老兵,好像想起了什么,走到赵武身前,从贴肉的衣服内取出一块白布交于赵武手中。
赵武接过沾满血迹的布条,这是一块用内衣撕成的布条,深红色的印记,代表着它是由血写成。展开白布,只见上面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精忠报国’。
“这是曹头受伤后用血写的,命小的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书交与将军。”说着那名士兵又想起了慈祥的曹旭,哇哇痛哭起来。
“精忠报国,精忠报国。”
赵武口中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用鲜血书写的四个大字。
赵武来到曹旭的墓前,单膝跪立,一脸凝重:“小弟会用自己的方式报国,大哥不必挂怀,一路走好,在天国为我们,为大宋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