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说那崔道成和邱小乙二人,一齐赶了鲁智深下山,便在寺门口守着。可守了一阵,也不见那鲁智深返回,他们也就放心了,径回大槐树底下吃酒。
“来,来,道兄吃酒!”崔道成倒了碗酒递给邱小乙,自己也端了一碗,敬道:“没想到那厮和尚好生厉害,要不是得道兄相助,我这条小命恐怕就完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我敬道兄!”
邱小乙接了酒碗,摆了摆手道:“师兄莫要客气,你我同在一条船上,理应互相照应才是……”将一碗酒吃了,他忽又犹豫起来,忙道:“师兄啊,你说那个贼秃和尚是何来头,胆敢一个人到这里来挑衅?——我看得小心点!”
崔道成道:“道兄不要疑神疑鬼,那厮保不准就是个云游的和尚,能有啥来头?再说了,他不是已叫你我弟兄二人一股脑打跑了嘛,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来,吃酒,我们吃酒,痛快时且快乐,怕他做甚?”他忽又高声喝叫那小妇人出来倒酒。
小妇人出得门来,正要倒酒,不想却被崔道成突然一把捞住,拖入怀里。这厮胖和尚一脸淫笑,张嘴便在那妇人脸上啜了两口,两只大手齐齐在她丰满的胸口上揉捏挤压着。
那妇人想躲开,却又挣扎不脱,满头的珠钗乱颤颤的,额上满是细细的汗珠,衣襟也被掀开了半边,露出深深的沟壑,白皙粉嫩,十分诱人。邱小乙在旁看了,像是被勾了魂一般,眼睛死死盯在妇人的胸口,就连碗中的酒全都撒在自己身上也没在意到……
恰在这时,鲁智深突然出现了,他支着禅杖,站在墙上高声笑着骂道:“两根不要脸大淫棍,死臭虫,洒家又回来了……”
崔道成见鲁智深阴魂不散,去而再返,弃了手里的妇人,一把抓了朴刀便要来战鲁智深。
倒是邱小乙那厮够奸滑,他一把拉住崔道成,又取过朴刀,“呵呵”笑道:“你这厮和尚好个没羞,已是我俩手下败将,胆敢再来逞强?——还不夹着尾巴速速滚下山去,省得丢了小命!”
“哈哈哈哈!”鲁智深放声笑了起来,又道:“好个无良的贼道人,俺就是回来了,有本事跟洒家再打上三百回合……”
崔道成早已怒火中烧,他不愿邱小乙再与鲁智深做口舌之争,只顾喝道:“道兄,休要跟他啰嗦,等我取了他的狗命再来吃酒,也省得这厮搅了我等的雅兴。”这边说了,他又大喝了一声,抡起朴刀冲上前来便要斩鲁智深。
“来呀,有甚本事尽管使出来,洒家正要与你斗个你死我活!”鲁智深叫嚣着跳下墙来,挥着禅杖跟崔道成厮打在一起,朴刀来禅杖去,打得十分生猛。
这一来,鲁智深得了史进相助,心里胆气壮得十足;这二来,鲁智深又吃饱喝足了,浑身的力气也越发使了出来,禅杖挥得更是力道十足。如此,只交手了七八个回合,崔道成心中便有些胆怯了,揪了空挡,夺路便逃。
那飞天夜叉邱小乙站在一旁,眼见崔道成又落败了,不禁暗暗骂道:“这该死的东西,真没用!”骂了一句,他举了朴刀便要来助崔道成。
这一边,史进瞧了邱小乙又要以二对一,忙从左侧的墙角里跳将出来,只听得他大声喝道:“好个贼人,史进在此,快快过来受死!”将朴刀一挺,他大跨步过来,便要战邱小乙。
邱小乙不知鲁智深请来了帮手,这突然多杀出一个人来,他心中难免一慌,早已落了下风。然而,史进的刀锋紧逼,他只得仓促来战……
于是,四个人,一对一厮打。一时间,跳前扑后,你斩我挡,我进你退,叫骂声不断。
崔道成原本指望着邱小乙来救,不曾想突然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心里更加慌了,与鲁智深厮打,只得且战且退。而鲁智深却跟着不放,一路追打,直把崔道成逼到了后山悬崖处。崔道成一眼瞟见,腿脚都软了,鲁智深趁机使力一禅杖,便将崔道成打下了深涧,只听得那厮在半空里惨声一叫,继而就没了声响。
“呸!”鲁智深朝崖下唾了一把口水,提了禅杖便要来相助史进。
另一边,那邱小乙先是听到一声惨叫,继而又看到鲁智深回来了,心知不妙,拖了朴刀便要逃。不想史进脚步快,追上去,只是一刀,便将他拦腰斩断了,血溅了一地。可怜这恶道人还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到阎王爷那报到去了。
“好,杀得好!”鲁智深大声吼道:“这厮狗贼不知害了多少人,杀了真叫人痛快,洒家这口怨气也算出了……”
史进指着邱小乙的两段尸体问:“哥哥,这家伙如何处置?”
鲁智深道:“这厮坏事做绝,若留他在寺里岂不污了佛门圣地,也将他扔到崖下去,正好让他跟那恶和尚作伴……”
“哥哥说的极是!”史进也点头说好。
于是,史进便与鲁智深一道,一人拖着邱小乙的半截尸提,齐齐抛下了深涧。歇了片刻,二人齐到香积厨来,看那包袱还在监斋使者的佛像下放着,鲁智深翻开来看,发现并无缺失,那智真长老的荐书也在,因而十分高兴。
可是,等鲁智深取了包袱,来寻那几个老和尚时,他和史进二人都呆住了,因为那些老和尚全在梁柱上吊着,早已没了气息。原来这些老和尚先前见了鲁智深斗败而去,他们害怕崔道成和邱小乙来杀他们,胆颤心惊,寻来绳索,一齐都上吊了。
忽又想起那个被掳劫上山的小妇人,鲁智深和史进忙又来方丈室后院,不想那小妇人也早已投井而死。看到井里漂浮的小妇人的尸首,鲁智深心里一震,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唉,如何这般轻生啊?”
“哥哥,既然人已经死了,就莫要伤悲了!”史进在旁劝道。
二人又寻入里间,只见共有七八间房舍,一路踢门进去,也没见着一人。直到寻到最后一间房子,看到床上放着三四个包袱,打开来看时,除了衣物,其余全是金银珠宝。
“这两个贼厮,居然掳了这么多钱物!”鲁智深狠狠地骂了一句。继而,他忽又笑大声笑了,毕竟这么多钱物,够他吃好一阵子酒了,怎能弃了不拿?接着,他便把金银器物包了两包,一包递与史进……
出了房间,再寻到厨房看时,发现有鱼有肉,还有几坛好酒,鲁智深和史进不禁大喜,忙取水烧火,一齐都煮来吃了。
酒足饭饱过后,鲁智深出门走走,发现原本偌大的寺院却毫无生气,阴森森的,如鬼窝一般。心下一横,他自回厨间取了火把,一股脑地点起火来。史进在旁见了,也取了火把,四处点着。恰好夜间风大,风助火势,越烧越旺,自后院、中庭,再到前殿,全都烧着了——通天大火,将半边天空都映红了。
在寺门前等了一会,鲁智深不禁叹道:“梁园虽好,却非久留之所,还是早早去了吧!”将包袱挂在肩上,提了禅杖,他便投山下来了。史进也不说话,只顾跟在后面。二人来得山脚处,在林子里寻了一地,点起一堆篝火,便靠着大树睡下了……
次日一早,二人醒来,急急上了路。
行了约莫十来里脚程,看到前面有个村镇,二人不禁大喜,径投镇上来了。
独木桥边,一家小酒肆还未开门迎客,鲁智深叫嚣着让店家开了门,又吩咐店家买肉烧饭。店家见他好生凶狠,又提着禅杖,十分晃眼,如何敢有怨言,只得照办。那鲁智深和史进二人在窗口坐着,一边吃酒,一边说着路上的见闻,不觉间饭菜已端上桌来……
“大郎,如今你有何打算?”吃过酒饭,鲁智深问道。
史进抱了一下拳,回道:“不瞒哥哥,小弟已经无家可归,只好暂投少华山朱武等人,日后再做他图。”
“如此也好!”鲁智深点了点头。忙又从包袱里取了些金银酒器,递与史进。
史进推脱不得,只好收下了,抱拳称谢。鲁智深又抛下一块碎银,作为酒钱,催促着道:“好了,贤弟,我等赶路要紧!”
二人取了器械和包袱,一同出了店。出了镇子,行不到三五里路,来到一个岔路口,鲁智深将禅杖插在一边,抱拳与史进道:“大郎,正所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要投华阴县须得从这条路去,就莫要再送洒家了。你我兄弟日后若是有缘再聚,再吃他个千儿八百杯,一醉方休!”
史进也抱拳道:“那小弟在此别过,哥哥一路保重!”
“大郎也保重!”在史进肩上拍了一把,鲁智深又吩咐道:“洒家要投东京大相国寺,贤弟日后得便,尽可到那里寻俺,也可托个灵便之人,时常通个消息给洒家……”
“小弟记下了!”史进抱拳应了。
于是,二人就此分了路,一人投东京城而去,一人投华阴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