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永昌军的到来,马上引起了城内叛军的注意,一场大的战术调整迅速展开。依照李阿楚的建议,在四座城门之上均要派驻有重兵把守,谨防段鹏的“声东击西”之战,滚木,雷石,要通通预先摆置在城墙之上。而在东门的正面城墙之处,更是密集了李阿楚的大部精锐之兵。
与此同时,在“怡昌钱铺”正面与叛军相持的一位署理哨官,眯着眼睛观察到这一情形之后,立刻让其身边的军士去高台之处禀报李啸尘把总。
“郑哨官,莫不是叛军想要困死我们了?”一位才从永昌军转来的军士,弱弱的问道。
“不像!看情形,应该是鹏哥他们到了城外,否则叛军不会抽调如此多的人马去城墙之上的。”这位署理哨官眼睛都没眨的看着前方说道,以腾冲卫军上上下下的老规矩,无论是军官,还是军士,都以喊叫段鹏为鹏哥为荣,以此来凸现自己与“新人”的不同。
“啊。。。。。。!段大人来救我们啦,我们有救啦!”这位军士喜极的嚷嚷着,周围两个新兵闻之,也狂喜的在下面奔走着,而那些个“老兵”,则丝毫没把这当回事,继续在擦拭着铳管里的残渣。
郑哨官一看就恼了,怒骂道:“你他娘的就不能给老子长点脸吗?白念了那么说书了!”
眼见郑哨官不悦了,这位新兵于是凑了上来打趣道:“郑哨官,您没念过书啊!”
“直娘的!老子要是识字,还他娘的是“署理”吗?早他奶奶的升到千总了!”郑哨官很有些无奈,他是原铁壁关的守军,跟段鹏算是有三个年头了,战功无数,可还只是个“署理”的哨官。这也是原腾冲卫军的一条铁律!军官升迁,必须要有军功和文字考核的,两者缺一不可!对于那些只有军功的,就只能向上“署理”一级,而不能实授的。“唉,”想到这里,这位郑哨官又叹了口气,“你们都是读书人,潜力比我们大的多了啊,说不定战后,你们升迁的更快的啊。”
而在钱铺的高台之处,其实李啸尘等人其实很早就发现了叛军的异动,在观察了许久之后,李啸尘这才指着远处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叛军,对着其身边的杨倩儿说道:“杨姐,鹏哥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城外,叛军的调整是为了应对我军在城外的攻势。”说到这里,他又斩钉截铁的说道:“大理城之围,将迅速被解!”
“嗯,李把总,你迅速把消息告知将士们,以来鼓舞他们的士气。”杨倩儿道。
“是!”李啸尘赶紧知会手下人去了。不过,这才过了那么一小会,他又返了回来,开始以一种异样的神情对着杨倩儿说道:“杨姐,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倩儿闻之,先是一惊,然后平静的说道:“李把总,你我也算是在这大理城共过患难了的,但说无妨。”
“多谢杨姐,那就恕属下妄言了。”李啸尘说到这里,顿了顿,开始轻声地继续说道:“其实明远大人妹妹一事,我等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细细想来,以当时的情形之下,还是血脉为重啊,弟兄们也是很钦佩这位“匠家小姐”的。如今事以至此,已是无法改变了的。杨姐,我李啸尘可是当年您亲自在澜沧卫招的兵,与情与理,都与您要跟近些的。说句唐突的话,鹏哥以后在场面上的事,还得仰仗您去主持的啊,万不可在此事上。。。。。。”
以杨倩儿过去的脾性,此时听了这话,早就发作了。可今天,她只是脸上一寒,并未去喝斥李啸尘什么,所谓“忠言逆耳”,这位李啸尘把总的话,应该也是代表了段天宇,马六等人的心声吧。
这位李啸尘把总也是位精明之人,他之所以之前一直未提及此事,正是鉴于城中被围未解,而现在局势可能要逆转,一旦如此的话,那段鹏与这位杨家大小姐势必要来解决此事的,“家和方能万事兴”!自己作为属下的,才有可能有个更好的前程。况且,假如此事能劝服杨倩儿,对自己今后的仕途,那可就不是一般的“益处”了的!
而此时的杨倩儿,虽说脸色很不好看,但内心却是在汹涌澎湃之中了的。段鹏升任云南都司指挥使,这可是大理卫指挥使陈桢大人亲口说的,此事不可能有假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假如现在能解了目前的“围局”,那自己今后不就是在云南境内。。。。。。
想到这里,杨倩儿那寒冰似的脸上,稍稍挤出了点“笑意”,道:“嗯,李把总有心了。”
“不敢!杨姐,属下与天宇大人,新荣大人等都是一个心思的。”李啸尘马上把自己的“底”,给悄然的泄漏了出来。
“嗯,从路程上看,天宇的骑兵营必定现在是在城外的,等出去后要这家伙请各位弟兄们吃顿酒!”杨倩儿道,她似乎也看到了“远方”。
“那啸尘就先替弟兄们谢过杨姐了!”李啸尘说着,并迅速用眼神扫了下身边的将士们。
段天宇可是永昌军里响当当的人物,作为最早跟段鹏的人,麾下骑兵营,彪悍好斗,将会是段鹏在滇东开阔地带冲杀的依仗,能与之相提并论,这可是机会不多的。
而李啸尘身边之人,也立刻明白了李啸尘的意思,都纷纷道:“谢杨姐!谢杨姐!”
不得不说,杨倩儿也是个“好面子”之人,被称赞多了,也有些飘飘然的,于是,冲着众将士们频频点头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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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城,东门城楼。
沙定洲夫妇与众将军们,一早就在此地察看着城外永昌军的一举一动。
“李将军,这永昌军在城外挖这些沟沟做什么?”陈长命小心翼翼的问道。
“壕沟!作为防御之用的,这也是段鹏的看家本领,当年在段兴在章凤,陈超在密支那都曾用过的。”李阿楚道。
“这玩意有那么大作用吗?”陈长命有些不解。
“陈将军,你的“弓箭营”可以去试试。那年段兴在章凤就是靠着这东西,顶着数百门火炮拦截住了数万缅军和罕家土军;陈超用这东西坑杀了近万的蛮莫缅军。”汤嘉宾有些忌讳。
“大帅,我们可以趁着他们立足未稳,掩杀过去!”铁老虎来了新的主意。
“不可!局势不明的情况之下,那样只可能让我们损失更多的兵力!”李阿楚不赞同这种方式,转而,他面向万彩莲道:“夫人,属下建议我们先派使节过去,与段鹏谈谈,至少我们现在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没必要相互残杀。至于段鹏那里,他也是在情况未明的状况下,不会悍然动手的。”
“投鼠忌器!李将军,你的法子不错,我们可以先告诉他城内的“部分”情况,让其“畏首畏尾”,这样的话,就很难打起来的。此外,“使节”也可以探听点他们虚实的。”万彩莲赞同的说道。
“嗯,大帅,末将愿前往永昌军大营一行!”李阿楚请愿道。
“好!好!好!李将军真可谓栋梁之才啊。”沙定洲赞许道,这种可能有去无回之事,可没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的。
“李将军,要慎重此行!”汤嘉宾有些关切。
“多谢汤大人!谅那段鹏还不至于轻举妄动的。”李阿楚笑着说道。
于是,叛军将领们进行了紧急的磋商,如此如此一般。
在两个时辰后,大理城东城门“嘎吱”的一声打开了,一行人从里面鱼贯而出,在队伍的前列,前头的一人手举着一杆大旗,上写着“使节”二字,直奔城外的永昌军大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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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军中军行营,自段鹏等人抵达后,也确如叛军们所预料的那般,并不急于攻城,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土工作业”-挖壕沟,这也是他们必备的吃饭活计。
正在干得热火朝天之际,忽闻军士来报,大理城的叛军使节求见。段鹏马上吩咐段天宇等人,先放下手中的事,聚集在帐营里,直面叛军的使者。
帐营内,一张布置的极为简陋的椭圆形桌子,段鹏坐在桌子的这头,段天宇和马六在其左右下首位。
“报!大理城使者到!”随着帐外军士的一声通报。
帐外旋即进来了三位魁梧的汉子,前面领头的那位冲着段鹏一抱拳道:“段大人!在下是黔国公的使者周北生!”
黔国公的使者?这番介绍可把段鹏等三人惊了一跳,但并没有失礼,段鹏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请坐!”
但这位使者似乎知道段鹏他们的反应,他先坐下,拿出一张纸来,由其身边之人呈递了过来。段鹏接过一看,是隆武帝对云南巡抚吴兆元的辞职奏章批复,上写:“卿久抚滇疆,弘宣猷绩。正资善后,毋贻朕南顾忧。扫除沐天波,业有成命。不准辞。务令南人不反,以成一统丰功。朕复另有酬叙。”
段鹏阅后,并未说话,而这位周北生使者却马上接口道:“段大人,我家大人沙定洲因扫灭叛党沐天波有功,已被吴巡抚和大学士王锡衮举荐为黔国公。”
这种是是非非的玩意,很让段鹏感到无语的。不过,从这个层面上讲,沙定洲在道义上还是占了先手的。
“哦,沐天波有反?可有何证据?莫不是你们以莫须有的罪名吧?”段鹏不动声色的说道。
“段大人,这。。。。。”这位唤作周北生的使者有些手脚慌乱,他扭头看了看身后之人。
而这个场景,被段鹏看得清清楚楚,他侧目注视了下此人。气宇轩昂,似乎有种目空一切的神态。
“这才是真正的使者!”段鹏暗自揣道,但在面上,他却未轻易表露出来,“既然是如此的话,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请使者回转吧。”说完,他又扭头冲着段天宇道,“沙定洲并不想与我们谈,替我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