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出了一身,被单、枕头,全湿了。一个夜晚要被分成了几节,才能入眠?那空虚的核心,那被残月照亮的白,那黑暗中团团未知的绝望,它们是有形的梦魇,还是无形的恐惧?
阴影中的阴影,如虫子在脑袋中爬,要在我太阳穴上开个洞儿。
幻觉中又看到余勉了。他披着我在丹尼斯为他买的那件风衣,意气风发地走在东风渠上……他暗紫色的衬衫,他发白的牛仔裤,他消瘦的身体被黑暗裹挟着,渐渐融进如液体一般黏稠的夜色里了……
12月23日 雪
上午,这是我的上午吗?如此的苍白,像窗台上那层雪。
我已毫无力气了,连笔都握不住。我想我要死了,真的,一切似乎都不听使唤了。那僵硬的手指,那沉重的头颅,那麻木的腿和脚……不会的,不会的,一切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我想哭,我的眼泪呢?那些发黄的照片还在屏幕上滚动,我知道那是你亲手为我做的屏保,昔日的一切,又像画卷一样展现在眼前……哦,新通桥,那些树木和车辆……那些粗大的石雕还在吗?还有新区的夜景,那些五色斑斓的灯光,那随音乐起舞的喷泉……还有我的爱,勉,你在吗?还有那些不属于我的,一切的一切,都还在吗?像片枯叶,我要睡去了,像睡在妈妈的怀抱里……我怎么连回车键也敲不动了呢?手写板在哪里?在哪里?
眼睛模糊地盯着天花板,悲伤又一阵一阵地袭来了。它簇拥着我,像一群蚂蚁狂热地掏空着一个昆虫的肉体。又听到妈妈咳嗽了,像在梦里,又像是在病房里。
想余勉,好像真是做梦了,梦到他躲在一个阴暗的小屋里哭泣。外面下着大雨,悬铃木的枝条扭曲成了鞭子,猛烈地抽打着窗玻璃……
很冷,是的,冷,像风钻进了骨头,也许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但明天,我还会有明天吗?
窗外是如此的白,那些雪,是为谁穿着白孝?啊,冷,被子怎么变得这么薄,还有那冒着热气的空调片,怎么一点都不热?下滑,一切都在下滑,如在向阳坡上的那些沙粒,是的,我们每个人不都是一个沙粒吗?那么小,那么脆弱,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