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去外面走走,但觉得头晕乎乎的,脚下发软。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后,又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
看到了窗外的飞鸟。鸟,我是多么渴望变成一只鸟呀,哪怕只是一只小麻雀,哪怕只在楼下的小院里飞!但我不能,不能。我只能就这样被肉体囚着,被疾病缠着,被时间分切着……情绪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忽然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了。
心情糟糕极了。开始是沮丧,后来是绝望,再后来如絮状的颓废就彻底控制了我。它几乎把我打倒了,揉碎了,装进这如玻璃瓶一般透明的日子里。
晚饭时,我没有一点胃口,去了那层厚厚的奶油,只吃了一点蛋糕。
妈妈皱着眉头,说怎么吃这么一点,像只猫。
11月20日 晴
什么也没写,不知要写些什么,一整天都很烦躁,生活好像成了一部悲情的影片,在无望中等待着结束。
卫生巾用完了。身子一直不净,不知为什么,都五天了,按理说不应该这样了。葛医生来过又走了。我一直没好意思问。
妈妈去科研所了,说什么钱的事情。上了一会网,就感觉很累,身子乏得就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没遇到“冰马王子”,下载了雅虎即时通,仍然没找到他的人影儿。累,怎么会如此这般的累?
晚上,就着微弱的壁灯失眠,关了灯,仍然。
想一些往事,左脸贴着枕头,在一缕黏稠的思绪中游……找不到方向,新通桥,找不到家,白河岸边……妈妈孤单的身影,还有姥姥,头发花白……
是梦境,但我醒了,脑袋里像飞进了小蠓虫。它展翅,它发声……折磨,折和磨,这两台血液中的搅拌机,这白色药片,利眠宁,我不止一次把你们吞下,而你们又不止一次地在我体内失效,你们难道也厌倦了这里的一切吗?这病房,这病床,这暗淡的壁灯,这窗外惨白惨白的月光?
是午夜了,醒依然攥着我的神经。我挣扎。我是那大头针下美丽的蝴蝶标本吗?是谁的手在残酷地制作?
我的泪,不知何时流了出来。这咸涩的液体,此刻,唯有你和我相依。
11月25日 阴
我不是不想让自己坚强一些,可事实上,我真的做不到。
今天,当着妈妈的面,我又哭了。妈妈看着我也哭了,抱着我,不住地安慰着我。
哭,是一种释放吗?像池塘里暴雨下的荷叶,我已经受不了这种折磨了。这压抑的充满消毒气味儿的病房,我想回南阳,南阳我的老家,回到白河岸边,看来年那粉白粉白的梨花,那堤上飘起的风筝……
我想逃离,逃得远远的,独自死在一个没人知晓的地方!
下午的时候,心绪平静了许多。爸爸来了,带来了许多碟子,虽然多是些盗版,但有些文艺片还是值得一看的。
患得患失,没一个定性儿。人在生病的时候,可能都是这样的。黄昏来临时,我又为片子里的一个女主角莫名地感伤流泪,甚至惊动了妈妈。
又好几天没写日记了,笔似乎有点提不起来。老是绝望,想着死亡的临近,那种恐惧是有阴影的,带着白色的尾巴,斜长斜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