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学考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次考试又碰到了请假的难题。以前我请假考试，产线上还有程颖颖这个助拉在，现在我跟程颖颖一起请假考试，产线管理就成了问题。好在主管宋仕强是一个开明的人，知道我们的情况后找薛松协助，从吕小珍手里把陈咏梅和杨燕借过来帮忙代管了两天，才算把事情解决了。
一个多月后，成绩出来了，我所报的三门都是刚及格，程颖颖报了四门课程，居然全部都考了八十分以上。而周海则顺利地通过了最后一门考试，准备申请毕业，把我跟程颖颖都羡慕得要死。
40.遇见比我升得快的下属
自考后不久，行政部总算来了个新的文员，据说是产线上一个特有文学天赋的员工。新文员一来，我便不用再到图书室加班了。看着图书室里熟悉的一切，我不觉有些不舍，倘若自己是行政部正式的人员，守着这个图书室也是很好的一件事。但无论我怎样的不舍，离开都是必然的，就是真成了行政部的人，你又能一辈子守着图书室过日子吗？这样一想，我心里便好受了一些。
2006年的圣诞一过，2007年的元旦接着便来了，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年末一到，节日就多了起来，但是这些节日对于我们这些流水线上的打工妹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还得累死累活地加班。
元旦那天，车间又要加班，厂里周边单位全部放了假，主管们也大部分轮休了，只剩下吕小珍一个值班主管。可能是上班下班时被厂房里的冷清刺激到了，吕小珍也没什么精神，躲在办公室里并没有进车间。于是车间里的组长们就跟着打混，三个两个聚在一起侃大山。我照常把工作安排好，看到员工懒洋洋的样子，也不太想管，便跟着那些组长一起聊天。
“叶子，你的电话。”也不知是谁在车间后排电脑旁喊了一句。我走过去，便拿起电话：“你好，请问找哪位？”
“叶子，我是周海，你今天要上班吗？”
“废话，不上班你打这个电话能找到我吗？我又不是行政部的，在生产车间只能是这个命啦。”
“我看你上班挺闲的，我只问了你一句，你倒说了一大串。”
“你是来查岗的？打电话给我就是看一下我有没有偷懒？”我揶揄着。
“嘿嘿，我管你偷不偷懒，我又不是你老大。”
“唉，命苦啊，华丽今天都休假了，只有我，想睡一个懒觉都睡不成。”我不由得对周海诉起苦来。
“你又不是属猪的，还想着睡懒觉呢。”周海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那你今天睡了懒觉，表示你是一头猪喽？”我算是抓到了周海的一点小尾巴。
“好了，叶子，别扯了，跟你说一件正经事。”周海的语气严肃起来。
“你说，我听着呢。”
“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在我电脑里，是你跟我说了几次想要看的东西，现在我给你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吧。”
“我跟你说了几次想要看的东西？那是什么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一会儿你去把电脑打开，点击桌面上‘开始’菜单，再点击里面的‘运行’，输入我中文名字的拼音，按回车键之后你就会看到里面文件夹里的东西了。”
“等等，你说得太快了，我记不清。”
“你旁边不是有电脑吗？你直接打开看就是了。”
“好吧。”我坐下来，依着周海的话，一路执行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文件夹。
“你看看吧，可以‘另存为’到你们车间的电脑里，加密码就行了。”周海说着挂了电话。
我打开那个文件夹，看到里面全是照片，并且全是我的照片。正面的，侧面的，微笑的，皱眉的……足足有五十多张，而这些照片全是以图书室为背景的。我想起来了，这些不都是我在图书室里加班的时候周海给我拍的吗，怎么现在才给我呢？
看到后面，便看到一个PPT文件，我把它点开，还是我的照片，可以看出是周海精挑细选，拍得比较好的一些。随着文件打开的，还有轻柔的音乐：
这绿岛像一只船，在夜色里摇啊摇，姑娘呀你也是在我的心海里飘呀飘。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吹开了你的窗帘，让我的衷情像那流水，不断地向你倾诉……
在费玉清绝好的歌声中，照片自动播放起来。照片缓慢地在切换，我看到每一张照片里还加了一句话。默念一下，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照片的话加起来就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在最美的时候，遇上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人；而最痛苦的事，却是青春不再的时候，才遇到自己最喜欢的人。刹那芳华，流水落花杳然去，容颜不再回首空。劝君珍惜金缕衣，劝君珍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些看似随意的句子里，有诗有词有箴言，我看了心里一动，周海做这个幻灯片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选照片选音乐不用说，那照片里的文字也是精雕细琢过的，他是在暗示我吗？可他就是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人，我们只是朋友啊。天哪，不会是我自作多情，会错意了吧？
如果周海真对我有意，他给了我这些照片，那肯定会再打电话过来的。但是一天过去了，直到下班还是毫无动静，难道真是我自作多情了？
下班以后，我莫名有几分烦躁，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到厂里的餐厅吃晚饭。出了厂房，便信步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厂区的花园里。平常这个时候花园里人是最多的，但是今天一反常态，居然没看到有人，想来是厂里放假，情侣们都到外面约会去了吧。
因为放假，厂房里运转的机器停了下来，显得很安静，而花园就更安静了。很好，现在我需要的就是安静，静静地待着，让所有的心事沉淀。
我随便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看着四周高低交错的灯，一盏盏地发出柔和的光，恍惚地又想起了那个贫困而温暖的家。这个时候如果能在亲人身边，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如果能看看家乡，就更好了。
我定定地看着虚无的天空，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家乡熟悉的景象：路旁笔直的杨树，宽阔汹涌的黄河，一望无际的麦田和灰黄的天空中扑鼻而来的尘土……我入神地想着，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了我的脸庞，我微笑着抬手擦掉了。再想象一下吧，在南方这个钢筋水泥铸成的城市里，那些风景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冥想。我侧耳一听，却是花园一角，一个女声不断重复一句英语。我有些恼火地朝那个方向看了看，却见一个身穿白色毛衣的长发女孩站在花园小径上正拿着一本书对着灯光忘情地读着。我看着觉得身影有些眼熟，走过去一看，却是谢芳。
“咦，谢芳，你怎么在这里？”
谢芳正读得起劲，听到我的声音，抬头一看：“叶子！是你啊。”
我微笑着看着她姣好的容貌：“我随便走走，没想到就碰到你在这里用功。对了，你在读什么？”
谢芳把手上的书给我递过来，我一看，是一本《疯狂英语》。“我们好像很久不见了，想不到你一直在坚持学英语。”我佩服地说。
“嗯，很久不见了。我们坐着聊会儿吧。”谢芳说着，引着我来到附近的一张长椅上，我便跟着她坐下来。
“你现在工作是不是经常要用英语啊，我感觉你现在的口语很好。”
谢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哪里，你过奖了。我觉得语感还是差了点。”
“我听你刚才反反复复地说，好像都在说同一句话吧。那是为什么？”
“我看了一下英语的练习方法，李阳的疯狂英语里就是说要训练口腔肌肉，要最大声、最快速、最清晰地把句子反复操练。我看到花园里没人，想在这里来练习一下。”
看到谢芳的认真劲，我不由得对天长叹：“天哪，你还让不让人活啊，一个大美女都那么拼命，我们这些人都没有活路了！”
谢芳莞尔一笑：“哈，叶子，你也太夸张了吧。”
我摇摇头，严肃而认真地说：“一点都不夸张，本来嘛，美女的工作就是买一堆化妆品和漂亮的衣服，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供人观赏就行了。”
“照你这么说，长得好就不用干活了。我哪有这个命？”
“你就不用在我面前装了，好赖我也是跟你混过的人，我想只要你愿意，不用干活也有人养你的。”
“那有什么意思？”谢芳不屑一顾。
“唉，人跟人，是有差别的。你不在乎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可是机会难 得呢。”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没出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元旦吧。”
“还不是要加班啊，哪像你，在副总办公室待着，多舒服啊。”
“你也不用羡慕我，副总办公室，其实也没你想象中那么舒服。”
“嗯，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你现在的工作顺吗？还会不会受那个老处女的气？”我关切地问道。
谢芳手里拿着书，无意识地翻着：“还好了，现在的工作顺多了。”
“前一阵子，我的工作也很不顺，主管老是骂我，我还差点辞职了，不过现在好多了。”
“主管老是骂你，怎么回事？”谢芳好奇地问道。
我便把自己跟吕小珍的事情跟谢芳略略讲了讲，谢芳认真地听完，说：“幸好你调了主管，不然碰到那种人，还真是难受呢。”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对了，你的英语现在那么厉害，副总应该很器重你吧？”
“还好了，现在我的工作挺忙的。工作忙就是事情多，事情多就是责任大，责任大就压力大。办公室里那些人，都是人精，平时看起来都挺斯文的，问题一来了就一个比一个狡猾，都在推卸责任。”
“职场如战场啊，一不小心就得出局。”
谢芳笑笑说：“刚开始的时候，我特别老实，把每一项工作都想做完美。后来发现那样太累了，看着别人那么轻松，就向他们学习了。现在啊，我的要求是工作上的问题在老板面前能够交代就行了。”
那个晚上，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我看已经不早了，加上还没吃晚饭，便向谢芳告辞了。
回到屋里，却看到高华丽正在床上摆弄着她的新衣服。见我回来，华丽兴高采烈地说：“叶子，你看看我买的衣服，好看吗？”说着把她新买的牛仔裤抖开，放在腿上比着。
我看了看：“很好看啊，哪里买的，多少钱？”
“南城百货，两百一十块。”高华丽报出一个让我惊叹的价钱，我还从来没有买过一百块钱以上的衣服呢。再看看床上，我拿起一件米黄色的风衣：“这个风衣好漂亮呢，也是在南城百货买的吗？”
“是啊，这件风衣要三百块钱，我看了很久了，一直都想买。刚好今天打四折，我就买下来了，对了，那条牛仔裤也是四折买的。”
“我的妈呀，华丽，你怎么舍得？你这两件衣服，就把我五分之一的工资都花掉了。”我啧啧叹道。
“叶子，你呀就是一个钱罐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小气巴拉的。”
“华丽，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弟妹们都在家里过着苦日子呢。现在我能省就省，把钱攒下来，明年我弟弟还要上大学呢。”
“也是啊，等以后你弟弟上了大学，你的负担会更重。”
我苦笑着说：“那也没办法。对了，华丽，我怎么感觉最近你越来越注重形象了？”以前我们在车间的时候，华丽还是一个朴素节约的女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变了，对穿衣和打扮慢慢讲究起来。
“没办法啦，办公室不比车间，大家都穿得那么好，自己穿得太寒碜，都不敢跟她们打交道了。”
“也是。你今天放假一天，就只去逛商场了吗？没去别的地方走走？”
“也没去哪里，就去找杨燕聊了一下。”
“杨燕没上班吗？难怪我今天在车间没看到她，何明凯也不上班？”
“没看到何明凯，只有杨燕一个人在家里，自己去买了一只鸡，说要煲 鸡汤。”
“那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杨燕现在煲的汤是越来越好喝了。”
“唉，她今天心情不好，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做人流，回来了还要自己做 吃的。”
“啊！怎么又做人流了？何明凯呢，那家伙哪里去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以不陪着杨燕！”我听了声音不由得提高了，气愤地说。
“听说加班去了，走不开！他也真是的，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老婆重要吧。”高华丽也为杨燕不平。
“男人就是这么一副德性，刚开始还好，日子久了就不把女人当一回事了，真可恶！”
“叶子，你也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的，这只是个别人。”
“自古以来，都是痴心女人负心汉，这样的事情多着呢，只有个别男人才不是这样的吧。”
“也是。好的男人还是有的，只是很难碰到而已。”可能高华丽想起了杨宇翔，感叹着说。
“所以我们要把眼睛放亮一点，免得以后后悔也来不及。”我对高华丽也是对自己说。
41.每一个人的爱情都是千疮百孔
2007年的第一天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天，白天周海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在我心里激起的波澜还没有平息，晚上回家高华丽又给我抛出了具有震撼性的话。
“叶子，你觉得周海这个人怎么样？”
我一愣：“周海？他还可以吧。”
“没有了？只是还可以？”华丽追着我问。
“他一般般吧，我从开始自考就认识他了，到现在也有两年了，他比较热心，是个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