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转身,她迎上的却是不远处似笑非笑的云骜,只见他一双似电的星眸含笑带恨正灼灼盯着她。我答应过你什么?思语还来不及反应,云弈已经纵到了云骜身前,右拳使足了全力狠狠照着云骜的左颊就打了过去。
众人俱是一惊,云轩忙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云弈急急问道:“九哥!九哥你这是做什么?”
“你抱着我干什么!放手!”云弈叫云轩抱住,胸中怒气更盛。云骜见激怒了云弈心中一时间只觉得畅快无比,被打中的那拳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疼痛了。转面吐干净口中的血沫,他张扬放肆地笑着站直了身子,也不去看云弈,只是诡异地望向思语说:“丫头,快过来,到我身边来!”
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思语只觉得脑袋中嗡地一响,想辩白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忙跑到云弈身边抓住了云弈的手。云弈见她满脸惊惶无措地望向自己,心头不由得狠狠一揪,当即右手扣上银针往云轩掌沿轻轻一刺。云轩哪料得到他居然会对自己突然动手的,不防之下自然着了他的道,吃痛急忙缩手放开。云弈一得脱困立刻就把思语拉到身后严严实实护了起来郑重交待:“站我身后!别怕!”
他什么都不问竟肯把背给她……
眼底一酸,泪水不争气地偷偷滑落。他是信她的!即使什么都不问,他也还是信她的!望着云弈坚毅挺拔的脊梁,思语抹去泪水,偷偷抓住了他的衣角,长睫上泪水未干,嘴角却已然轻轻勾起了内敛的温柔微笑。另一头云轩被云弈挣脱,见云弈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忙挡到了云骜云弈之间劝道:“你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都分开这么长时间了,一见面却是一个嘴上不依,一个手上不饶的。好歹也是骨肉至亲,你们这么闹到成什么样子了!”
“骨肉至亲?呵!”云弈见云轩急成这样反到笑了起来,“骨肉至亲会狠毒到要把我烧死才肯罢休吗?!你最好别拦着,我今天非收拾他不可!”
“慢着!”
云弈正准备向云骜发难,却叫一个女子横声打断。转面看时,却是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慕瑾溪挤了进来:“火是我放的,跟十一爷无关。瑾溪也不知道九爷在里面,原本无心加害。瑾溪要烧死的是我家一个妄想登堂入室勾引我爹的下贱歌女!九爷要是有气就冲瑾溪来发,不要错怪了十一爷!”
“你最好不要胡乱认罪,别以为你是六哥的人我就不敢动你!”云弈见瑾溪出首认罪,语调却是更加冷冽。合谋的是吗?忆及老六和十一往年为把他逼上绝路做出的那些事,他心头只觉得恨意更甚,一时间杀意咆哮着迸发了出来,强势地压迫着在场诸人的感官神经,教人几乎窒息。
“是真的。”思语轻轻开口,把这压抑沉闷的气氛轻易便撕开了一道明亮的口子。云骜好歹也算帮过她几次,虽然立场不同,但总不见得见死不救。况且真要闹大了,于政局上来说对云弈也未必见得是好。且不说太子的势力目前只是被他们暂时压制,这天下又有哪个做父亲的会希望看到子女手足相残呢?若是闹得太大传到了圣上那里,对他来说只怕更是不好。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眼去看慕连城。他的鬓角似乎隐见星白,又经过这连串的折腾,火光映着,到像陡然老了十多岁的样子。
“她要烧死的那个人是我,她说我勾引慕老爹,之前也动过两次手,可惜我命大,叫她失望了。”
思语浅淡地说着走到了云弈身侧。慕瑾溪这才看清她的脸,惊愕之下,她惨白着脸色抬手指着思语颤声说道:“是……是你!你是……”
“你给我闭嘴!”谁想慕连城却在这个时候冲上前去狠狠给了女儿一巴掌,下手之重,直打得女儿摔了下去,“家门不幸,出了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孽胎祸根!我……”
“爹!她是……”慕瑾溪捂着脸爬起来打断了父亲,难得的没有使性子发脾气,她要揭穿她,她哪里是什么艺伎歌女,她明明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闭嘴!”老爷子这一声吼得撕心裂肺,倒把女儿震得哑在了当口。他要护她,五年前犯下的错误已经无法弥补,现在她已贵为叶氏后人,圣上御笔亲封的怀暖郡主。他怎能叫她再有半分差池,“你要是再敢多说半个字,马上滚出慕家!我慕家没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儿!”
慕瑾溪此刻方才明白父亲对思语的百般呵护,心中虽有不甘,但鱼死网破的心情却已然消退,只是长这么大哪里被父亲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如此折辱的?泪水忍不住滚瓜落下,她转身就想逃离大家猜测的目光。
“你要杀小小?”
想逃,足下却再也无法移步半分,她的肩膀已经叫人下重手狠狠捏住,力道之大,只疼的她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背后响起的是云弈满怀杀意的冷绝语调,慕瑾溪听在耳中只觉得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算了”叶思语不合时宜地轻轻扯了扯云弈的袖子,言语间尽是厌倦疲惫,“她这么歹毒,迟早会有报应的,这回就饶了她吧。”
说罢,思语又转眼去看慕连城。慕连城老泪隐现,目光中疼惜悔恨痛苦错综纠结。宝儿,他善良可怜的宝儿,这辈子怕是再也认不回来了……
云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往他二人眉目间一游走,心里自然就明白了七八分。他轻轻出了口气,伸出左手软软握住了思语扯他袖子的小手蹙眉叹道:“你总是这么好心,可叫我怎么放心呢?”
说罢,云弈右手突然一翻拍上了慕瑾溪的后背。慕瑾溪暮然脱困,只觉得背心针扎一痛便不由得惊叫出声。她转身望向云弈,惊恐地后退了几步问道:“你在我背上扎了什么?!”
“瑾溪,不得无礼!”
混乱间,一个温润的声音破隙而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是一个华服公子带着一群随侍走了过来。这人一到,别人还没怎么,瑾溪先就含泪奔了过去,可怜巴巴的一声“爷”才出口,泪水便如珠滚落。
“六哥!”云轩恭敬施礼。云骜亦是随瑾溪脚踪绕到了这六爷身后,霎时间亲疏立现。那六爷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话,随即浅笑走到云弈身前五步的地方停下温然发问:“九弟这是在做什么?”
云弈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开口,音色也像是没什么温度:“六哥怎么到这里来了?”
“看你们都到小瑾溪家里做客来了,我一个人呆在京里也没什么意思,就跟过来凑凑热闹。怎么?好像不大欢迎?”六爷轻描淡写地微笑,言语间却处处暗藏机锋,存心针对。云弈哪里买他的账,“岂敢”一声淡淡应过,不卑不亢,亦叫人无法回应,只叫人觉得王爷架子十足。
那六爷也是见惯吃惯了的,逢了冷场脸上也还是笑容不改:“老九啊,你这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脾气,不改改的话迟早是要吃亏的。”
“六哥说的是,老九受教了。”
“哎,受教这么严重的话大可免了”六爷见云弈拱手行起礼来便又贴近了两步饶有兴味地看着云弈冰刻似的峻容,“我只是不明白,九弟你这么个清淡无争的个性,今天怎么就和那么活泼讨喜的小瑾溪丁是丁卯是卯起来?瑾溪在我府里,可是无人不喜无人不疼啊。”
这话什么意思?挑明瑾溪的阵营,提醒自己打狗看主人么?云弈眼色一闪,答的亦是叫人无法驳回:“是吗?那她这次可要给六哥大惊喜了——火烧亲王,侮辱郡主,蓄意谋杀……倒不知她是今日一反常态,还是平日一反常态呢?”
那六爷听云弈说得这么严重,眼尾不由得一挑,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云弈又接着说道:“要不是念着她是六哥府里出来的,她今天就算再多长几个脑袋也不够给我交代的!给她种下子午蚀髓针已经是小惩大诫了。不然的话,单凭她布衣身份,侮辱郡主、冲撞亲王已经够行杖毙之刑了,更别说她还犯了纵火杀人的大罪!六哥,还认为老九做的有什么不妥当吗?”
子午蚀髓针!
在场诸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慕瑾溪更是双腿一软几乎晕厥过去。子午蚀髓针,附骨不拔,非死不解,每日子时、午时各发作一次,疼痛钻心蚀髓,本来只是存在在传言中的神技之一,云弈,真的懂得?
饶是那六爷吃惯见惯,听见这神技之名也不由得一愣。云弈见众人都被震慑,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厌烦,于是强势地拂袖收场说道:“六哥你赶了一天的路只怕也累了,兄弟死里逃生也该换洗换洗,就先不陪六哥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有劳慕老爹安排。”
慕连城见势自然只得应着。六爷听他这么不耐烦也不相留,仍是彬彬有礼地让道:“也好,都乏了,就都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云轩云骜自然只有应诺的份,见云弈牵着思语退了,也就都跟着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