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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聚

公元1856年北美洲

满眼的黄,不是黄金满地的黄,而是黄沙漫天的黄。浩浩荡荡的西部淘金的热潮已渐渐成为过去,漫天的黄沙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梦。

荒原之中的奥比斯小镇就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随着淘金的热潮冷却,小镇早已不复早日的繁荣,在黄沙和戈壁的包围中,显得萧瑟孤独,死气沉沉。

镇上唯一有些人气的地方,只有小镇中央的蓝丝雀酒吧了。奥比斯地处偏僻,正是强盗栖身好地方,而强盗们最爱去的就是蓝丝雀酒吧了。

奥比斯镇的蓝丝雀酒吧十分破旧,这也难怪,属于蓝丝雀或者说奥比斯的繁荣早已不在了,这里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淘金者,再也没有骏马钢枪的牛仔,再也没有花枝招展的蓝丝雀儿了。

酒吧入口的栅门吱呀作响,已是许久未曾上过油了,每一声都像是老人最后的呻吟。破破烂烂的酒吧像是迟暮的老人匍匐在荒凉的奥比斯镇中。

蓝丝雀总会消失的,镇上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只是没人知道何时它会消失,也许是明年,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下一刻!

齐天铭抬起头,蓝丝雀酒吧就在前方不远处。那里就是集合的地点了。

他环顾四周,那些低矮屋舍的破旧窗缝里露出一双双浑浊的眼睛,那些眼睛警惕、贪婪、浑浊……俱是人世间的灰暗。

那些眼睛的焦点不是齐天铭,还有就是眼前的蓝丝雀酒吧了,只是看向蓝丝雀酒吧时,那些眼里却是仇恨与惊惧。

齐天铭紧了紧身上的黑色斗篷,那些冰凉的眼神让他微微发悚。

“嘭!”

正当他要起步走入酒吧时,酒吧的门猛然被撞开,一道黑影从他身前划过,远远的落地,激起一阵尘土。

尘土飞扬中,齐天铭见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站起,粗鲁对着酒吧大骂起来。

这时,吱呀一声,酒吧的门又一次打开,门里走出一个身穿明朝服饰的瘦高青年,在这西部牛仔的圣地里显得突兀而又怪异。

随着青年男子出现,那骂声立刻停止了,那人影转身落荒而逃。

青年面带邪笑的看着那人手忙脚乱的逃去,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孤独地站在道路中央的齐天铭,用尖锐的声音道:“怎么,你也想被扔出去?”说的是标准的中文,齐天铭并没有惊讶,毕竟任务的地点是中国。

齐天铭这时才看清这青年的面貌,这青年英俊异常,只是一对狭长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满是邪气。

齐天铭一言不发,只将带有实影机的右臂漏出斗篷。

邪气青年随即泄气道:“切!还以为有一场架好打。你就是最后一个吧,进来吧,就剩下你了!”说完他转身走进酒吧。

齐天铭推门而入,酒吧的正前方是长长的吧台,吧台前零星的分布着几张破旧的桌子,这是西部酒吧最常见的格局。

酒吧内部光线昏暗,本该站在吧台后招呼客人的店老板不知去向,店里那几个年长色衰的舞女也不知去向,只有破旧的桌子旁坐着五人,他们听到声响,齐齐看向齐天铭,齐天铭顿觉背后一阵发寒,与镇子上冰凉的眼神不同,这里的人的眼神中透露着危险,那一刻,齐天铭觉得自己是一个随时待宰的羔羊。

“齐天铭中士?”自酒吧阴暗的角落里传来刺耳的声音,好似铁片摩擦。随后,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从灰暗中缓缓踱出,黑袍人全身上下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不留一丝孔隙,就连兜帽都低垂得盖住了他的脸庞。

齐天铭这才注意到黑暗中还藏有一人,这让他心中一惊,要知道他的右眼是经过改造的,酒吧里的昏暗对他本该是毫无影响的。

“是的,罗杰上校,齐天铭中士准时到达。”代替惊愕的齐天铭,吉儿回答到。若是到了正式场合,所有的行者都会以军衔相互称呼,毕竟所有的行者都出身于联邦士官学院。

“中士?喂喂,这可是S级任务,不会有问题吧?”这声音轻佻异常,这让齐天铭眼神不由一寒,转眼看去,见说话的正是方才门口遇到的邪气男子。

那男子见齐天铭看了过来,毫不示弱,狭长的眼睛盯着齐天铭的右臂,邪笑道:“你的手臂上只有三个环,我可是为你好,还是早早退出,这个任务并不是古老年代来的土包子能做的!”

行者的实影机都有一个圆盘状的镶嵌物,圆盘上绘制着几个相互交错的环形,这便是实影机的能源系统——反应炉。反应炉的上绘制的环形下埋置着反应所需的重要构件——铀环。铀环的数量往往直接决定了反应炉的储能空间和效率,铀环的越多的反应炉能够使实影机更快的投影,更能支撑一些耗能巨大物品的投影。再加上因为反应炉里存储能源空间维度较高,容易与正常三维空间冲突,一般对于久远的时代执行任务的行者多配置功率较低的反应炉,以避免不必要的危险。久而久之,反应炉上的环形个数直接被行者们用于级别的划分。

“那五个环的你也要小心了,乡下的死神可不像我这样友好。”齐天铭回击道。

“乡下死神只有给我****的份儿,你的话,只能……呵呵!”邪气男子舔了舔嘴唇,用尖锐的声音说道。

“曹凌少校,齐天铭中士曾经进入过闭锁空间,而且此次任务的时间点和他有很大关系,我们应该相信‘伊甸’的判断。”坐在左侧桌子旁一个做中国古式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突然说道。众人听到‘闭锁空间’一词,表情明显一变,不由得朝齐天铭多看了几眼,交头接耳的相互交谈,脸上满是惊异,似乎‘闭锁空间’对行者来说是一个可怕的词。

“闭锁空间?有点意思,呵呵!不如在这里测试一下是真是假?”那叫做曹凌的邪气男子听后,只是微微动容,随即又换上轻佻邪气的面容道。

“够了!”一声刺耳的断喝,所有声音都停止下来,只有曹凌哼了一声,不情愿的闭嘴了。

断喝的正是那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罗杰上校,此时他已经走到吧台前。

“齐天铭中士,请尽快入座!我们的时间不多。”罗杰道。

齐天铭稍稍环视身前,右侧的桌子只坐着曹凌一人,他不耐烦的抖动着腿,口中也不知小声说着什么,发出嘶嘶的声音。中间一桌坐着两个碧眼的白人,和二十二纪以前被称为欧洲的人种很像,不过也许是俄罗斯,齐天铭对此了解不多,无法分辨。而左侧则是两个黑头发的东方人,一个是方才说话的文士,另一个是身材微胖的短发男子。

那文士见齐天铭看了过来,像是邀请般对他微微一笑。齐天铭再不犹豫坐到了文士那一桌。

身材微胖的短发男子见齐天明坐下,便迫不及待的说道:“齐天铭中士,你好,我的名字叫做吴见山,我旁边这位叫做王勃!”吴见山说到‘王勃’二字时故意朝齐天铭眨了眨眼睛。

“幸会,幸会,小弟……”不知是因为吴见山二人穿着古典,还是齐天铭在中国古代的时空里停留太久的缘故,齐天铭第一时间拱起了双手,下意识的客套起来。说道中途赶忙收住,正觉尴尬中,忽见吴见山朝自己眨眼,朝那气定神闲的文士瞧了一眼,心中猛然一动,随即开口问道:“王勃?可是滕王阁序的王勃?”

“正是滕王阁序的王勃王子安。”吴见山得意得说道,他十分满意齐天铭那惊讶的反应。

“啊,久仰大名啊,该怎么说呢,见到您这样的名人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齐天铭心中惊讶万分,他的第一世是在二十一世纪,那时滕王阁序是那时学生必学的课程。

“对对,你和我第一次知道的反应一样,百味交集,不过有一句话必须说,那就是‘王大才子,要是滕王阁序能写的再短一些就好了!’,呜呜~~”

吴见山说着,装模作样地抹抹眼泪。那模样让齐天铭忍俊不禁,又不由想起那时努力背诵滕王阁序的情景。不过吴见山说这种幽默的话,似乎是知道齐天铭原本与他处的时代相近,想来是因为方才从罗杰上校口中听到后,立刻使用自己的AI进行了查询。齐天铭没想到和他的外表不同,吴见山意外的是一个心细的人。

王勃本人摇头苦笑,看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

“咳咳!那么现在全员都到齐了。”罗杰上校忽然说道,这让本来还想要继续的吴见山不得不收住话头。

“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任务内容,简单的说就是前往1626年找出世界线变化过大的原因并排除。但这个任务是S级,十分危险。我罗杰?威特做为队长,希望尽量保全大家的性命……”

“我可不想认一个见不得人的人做队长!”尖锐的声音正是曹凌的声音,他满脸不屑,嘲笑着。

“曹凌少校,这是‘伊甸’的决定!”罗杰刺耳的声音中透露着寒意。

齐天铭在一旁冷眼观看,但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的并不是人与人的争执,而是一台机器与一只狼的争执。

“切!”曹凌以他的方式选择了退让,或者说被迫退让。

罗杰上校微微一顿,说道:“任务的地点是1626年的明朝都城,世界线的变动已经超过0。235814157%。而且1625年12月5日到1626年4月23日的时空已经闭锁,‘伊甸’认为造成世界线变动的不是普通的穿越者,而是浪人!”众人听到‘浪人’二字,均是脸色一变。

浪人,人如其名,就是指流浪的人,只是行者们口中说的浪人流浪在时空中,他们拿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行者的装备,在时空间穿梭,随性破坏,是时空稳定的害虫,也是行者最危险的敌人。

“‘伊甸’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进行了数千次演算,得出了数十套可行的行动方案,其中行动成功率最高的方案,就是大家现在能看到的。”

齐天铭看着从右臂发出的立体激光屏幕,上面的文字让他再次确认了自己在这一众高级行者间存在的意义,从刚才起他就留心观察其他人实影机上反应炉上的环纹,那个讨人厌的曹凌是六个环,总是笑着的吴见山是五个环,王勃则是六环,那一桌关系要好的外国人最少也是五环,其中一个体格健壮的金发北欧种人竟然有七个环,离最高的九环只差两环!只有那个全身都包在黑袍里的神秘上校不知道是几环,但怎么想也只高不低。即使不去查询他们的军衔,齐天铭也知道自己差他们太多。

明确了原因,齐天铭松了口气,那种自己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的感觉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伸手将方案翻到最后,齐天铭先是一愣,随即心中苦笑:“最高的成功几率也只有42%,真是糟糕透顶!”

“‘伊甸’监管整个时空,对于特定时空的情报掌握有限,必须有人工提供情报信息,否则无法给我们提供最精准的演算,具体施行还是需要大家探讨。齐天铭中士,你是目前方案第一步的关键,那里是你的家,我们将成为你的客人,也许可以让我们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

罗杰上校头颅一转向齐天铭,便让他感到一阵冰冷,如机械般的冰冷。他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只好起身行礼,说道:“我的个人情报,想来大家都能查询,我姑且再自我介绍一遍。我的名字叫做齐天铭,这是我第二个名字,因为我是魂穿者。”

在被‘伊甸’选上之前,行者们都只是普通的穿越者,但在成为穿越者之前,他们都是普通的历史范畴的人。成为穿越者大抵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在时空隧道中失去了肉体,但‘灵魂’也被称为个人信息团并未溃散,并与合适的肉体融合,这类穿越者被称为魂穿者,一般来讲魂穿者的精神十分强大。另一种则是在时空隧道中未失去肉体,这类穿越者被称为体穿者,体穿者在时空扭曲的时空隧道里能保持身体的存在固然依靠运气,但同时也需要比一般人更加强大的肉体,所以体穿者精神力可能比魂穿者稍弱,但身体远比他们强大。

“在那个时代里,我有一个父亲,两个母亲,还有一个……哥哥。我的父亲任工部左侍郎,哥哥齐天昊则是刑部郎中,恩,我那时原本也有做官的打算,但因为种种原因我选择了经商,公元1625年4月我带领商队出海,遭遇风暴,那时我的师傅救了我,随后成为了行者。”

“那次风暴确实摧毁了我的商队,此次时间点与那次风暴相隔一年之久,这一年的经历可以成为切入点,我想最好就是风暴摧毁了我的商队后,我流落异国,经过打拼,再次获得了一些资产,但思乡深切,稍有起色便回到家乡,而你们则作为我的生意伙伴,跟随我来开拓大明的市场。而后进驻我家,以此为据点。”

齐天铭说着,忽然微微一顿,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嗯,对了,我和我那个父亲不怎么说话,和哥哥好有一些小的矛盾,所以如果想要借助他们的话我就爱莫能助了。”

“齐天铭中士,这一点请放心,你只要照计划给予大家伪装,剩下的由大家考虑。对了你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到时候把所有你看到的变化一点不漏的告诉我们。毕竟‘伊甸’的所掌握的情报无法和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你相比。”罗杰上校说道。

‘伊甸’主机因为要对数万年或者更久远的时空监管,即使拥有量子级的运算能力也显得不够,只能通过时空定子测算世界线变动来对时空大范畴的监管,所以对于细节的情报的收集并比不上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的齐天铭。但如果‘伊甸’对某个时空进行锁定,那样信息的吞吐量就远非个人能比。

‘伊甸’要同时监控时空并需要保持本机所在的时空的稳定,必然要对资源合理分配,所以就连齐天铭他们所执行的S级任务所能得到的资源也只有根据现有情报进行方案演算而已。

齐天铭点了点头,却听身边王勃轻声说道:“第一步就是打草惊蛇吗?”他不由转头看向那中间那两个碧眼的北欧人,对于明朝人来说的异邦来客,虽说由他的商队带来异邦人的解释也说的通,但对于浪人来说无疑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这种伪装为异邦商人并不是对人,而是对时空的!

时空反作用力,时空惯性,蝴蝶效应……至穿越时空的假说兴起之时,这些词汇伴随而生。人类实现时空穿梭之后,这些词汇也被证明确有其事,那便有另所有行者都胆战心惊的闭锁时空。

闭锁时空,虽然进入困难但并不是无法进入的时空,而是进入后生还率无限接近于零的时空。‘伊甸’会根据一段时空的维度、稳定性、世界线收束率等情报判断闭锁时空的位置,而这种判断的准确率仅为53%。而对于行者,一旦进入闭锁空间,便会产生奇妙的感应,齐天铭曾有一次这样的经历,但是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世界在与自己为敌,死神随时相伴的经历,他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时空反作用力等时空闭锁效应并不是只存在于闭锁空间,它存在于所有的时空中,只是在闭锁时空中它巨大的无法抗衡。对于需要长期执行的任务,适当的伪装来削减时空反力是十分必要的,毕竟行者们没人希望因为莫名其妙的蝴蝶效应而死……

“啊啊!我有一个疑问!”刚刚安静了没几秒的曹凌忽然大声叫道。

“请讲!曹凌少校!”罗杰上校道。

“我想问啊,为什么方案中身为队长的你要单独行动?”

“曹凌少校,要保证成功,有必要派人在暗中行动!而且这是‘伊甸’的决定!”

“‘伊甸’的决定——啊,哈哈”几乎与罗杰同时,曹凌大声说道,“每次都是这一句,烦死人啦,既然是‘伊甸’的决定,为什么这些方案是你传来的,而不是‘伊甸’亲自传到我们这里。”

“曹凌少校,我可以认为你是在怀疑我对‘伊甸’的忠诚吗?”罗杰森然道。

“我可没这么说,这可都是你说的!”曹凌也不甘示弱。

一时间酒吧沉静下来,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所有人都屏气凝气,凝重至极。

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让所有紧绷的神经差点崩断,众人朝声源看见,见酒吧的门已化作了齑粉。自酒吧门口出现了三四个身形魁梧的西方壮汉,他们身后人影重重,不知来了多少人。

他们一身牛仔的装扮,头顶上的牛仔帽都是黑的发亮。

“就是他们!”左侧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指着酒吧内众人道。一听他声音,齐天铭立刻认出他就是那个被曹凌扔出去的壮汉。看到身边同伴淡然的反应,齐天铭为这群人的命运而默哀。

“桀桀,来的好,我正愁着找不着机会活动筋骨呢。”果然,曹凌发出森然的笑声,他的实影机也像是呼应他一般,飘散出蓝色的光粒子。

“电磁炮——”曹凌一声巨吼,让其他行者也是一惊,他们一边咒骂着曹凌,一边急忙开启防护装置,如此距离,没有防护,即使是行者也吃不消电磁炮的余威。

一时间蓝色光粒子充满了整个酒吧……

于是,1856年10月的一天,在时代末潮中苟延残喘的蓝丝雀酒吧在一声无声的巨大光芒中永远的消失了,连同消失的还有奥比斯附近最有名的‘疾风’强盗团和一只一直生活在蓝丝雀酒吧旁的流浪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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