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玉仁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敢用“龙”来自喻的绝非一般人,忙把那人叫到二楼单间,然后“扑通”跪倒,连称冒犯。那人说:“知道我是谁吗?”洪玉仁摇摇头,说:“小的愚昧,请您指点。”那人说:“我猜你也看出来了,我是王爷。”洪玉仁闻听磕头如捣蒜,直骂自己无知。那位王爷摆了摆手,说:“不知者不怪,我也不白吃你的,你如果有什么事我倒可以帮帮你。”洪玉仁大喜,说:“小的还真有事相求王爷。”原来洪玉仁在定陶期间颇有家资,当地一个叫曾秃子的恶霸看着眼红,在一个黑夜里叫了手下一帮人抢了他的财产,并把他全家杀死。幸好洪玉仁在外地采购货物才幸免于难。他到县衙告状,不想县令陈奇名早让曾秃子买通,不但不抓曾秃子,反而把他关押起来。后来洪玉仁花钱买通牢头才偷跑出来,到京城隐姓埋名开了这个酒馆。
王爷听洪玉仁说完这些事后大怒不止,他说:“真是岂有此理,定陶现在还是天子管辖的地方,那个陈奇名的胆子也太大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说到这里他又让洪玉仁拿来纸笔,给定陶县令陈奇名写了一封信,信上满是责备之意,让他马上重新审查洪玉仁一家被害一案。写完把信交给洪玉仁,说:“好了,有了这封信你的冤案就可以昭雪了。”说完拍了拍屁股走了。
王爷一走洪玉仁看着那信发呆,小二说:“掌柜的,您为什么不让这位王爷直接派人把信送到定陶呢?”洪玉仁说:“我一看到王爷腿都软了,哪还想到这事呢!”小二说:“有位叫李得顺的爷常来咱们这吃饭,每次总是吃完就走人,直说有事他一定帮忙,小的知道他可是朝廷的一位信差,负责把皇家的信件送往各地。”洪玉仁一拍脑门,说:“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洪玉仁找到李得顺,说了来意,李得顺说:“真是巧了,正好上面有一封加急文书要我送到定陶,您把信给我就行了。”
半个月后,洪玉仁正在招呼客人,李得顺一脸笑意地走进酒馆,说:“洪掌柜,大喜了!”洪玉仁忙问何事,李得顺说:“我把信送到定陶后那位陈县令吓得脸变了色,当即就把曾秃子一伙给抓了起来,第二天就全给杀了!”洪玉仁听后喜极而泣,说:“真是老天有眼,我得好好感谢李大人,好好感谢那位王爷。”李得顺说:“我上次忘了问你,朝廷里王爷众多,那位帮你申冤的王爷到底是哪位,叫什么名字?”洪玉仁说:“我一看他那个气势就吓坏了,哪还敢问这些呀?”李得顺说:“那他长什么样,穿什么?”洪玉仁说:“他长得气宇轩昂,身穿绸缎。”李得顺说:“身边是否有随从?”洪玉仁摇摇头,李得顺大叫一声不好,说:“坏了,这人是个假王爷,他骗了城中多家商户,自称是王爷,其实只是一个骗子,官府正在抓他呢!”洪玉仁说:“不会吧,那他的信怎么能起作用呢?”李得顺说:“那信是我送的,我是皇家的信差,陈县令当然会相信了,只怕这事我也难逃干系,洪掌柜你可是害了我。”洪玉仁的脸都白了,说:“如果真是这样,我的小命可就没了。”李得顺说:“此事要早作打算,我也要到外躲一躲,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妙。”说完匆匆走了。
洪玉仁心存侥幸,认为正是乱世,皇家不会这么快找来,另外也是不舍得把酒馆白白扔掉,因此他把酒店卖出去后才想离开,可是已经晚了,官兵在一天早上突然来到他家,说是定陶县令发觉李得顺送来的信没有官印,这才怀疑有假,告到上面,果然发现是有人冒充王爷。官府经过追查在李得顺的亲戚家抓到了他,李得顺就供出了洪玉仁。
官兵抓了洪玉仁向衙门走,到了半道,突然从远处跑来一伙人,有官兵还有难民,一边跑一边叫,说是京城让义军打了下来。抓洪玉仁的官兵也顾不得犯人了,跟着这伙人就逃命。洪玉仁一看有机可乘,一闪身进了一条胡同里。他见胡同里有个破屋,里面放了一堆稻草就钻了进去。
洪玉仁刚钻进去,一伙趁乱打劫的官兵就闯了进来,他们看到稻草就知里面有人,上前用刀挑开了稻草。谁知稻草里早藏了好几个人,都吓得不成样子,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为首的官兵上下打量了这些人一下,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一个身穿绸缎的人身上。不用问,那人身穿绸缎肯定是个有钱人,于是上前就要强抢。不想那人却大声喝道:“如今天下虽然大乱,但时局难定,如果官府哪天收复了河山,你们现在可是犯下了灭族的大罪,我是王爷,看谁敢动我!”那伙官兵听了极为害怕,跪倒就磕头,连叫饶命。那人说:“都滚吧!”官兵们一听这话急忙离去。等官兵走后洪玉仁却上前一把揪住了他,说:“好你个假王爷,你害死我了!”那人看到他“嘿嘿”一笑,说:“洪老板,你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如果不是我的功劳,你一家的血海深仇如何能报呢?”洪玉仁听了忙松了手,说:“你说得还真是不错,要不是你的帮助我还真是报不了仇。”那人说:“我叫朱一民,因为正值乱世,朝廷自顾不暇,所以就在京城里冒充王爷混吃混喝,不想却帮了你的大忙,这也是对我这个假王爷的些许安慰吧!”洪玉仁问他今后的打算,朱一民说:“天下大乱,还是逃命要紧。我看你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如随我一起逃命吧?你放心,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洪玉仁想想自己也是无处可去,便答应了他。
俩人刚走到大街上,迎面又来了一队人马,朱一民有了经验,他上前叫道:“我乃王爷,谁敢动我!”不想这伙人一听哈哈笑了起来,说:“就怕你不承认,来呀,给我绑了!”不由分说,上前就绑了朱一民,连洪玉仁也给绑了。朱一民一看势头不好忙问是怎么回事,为首那人说道:“我叫常遇春,天下早属朱元璋了,你这个王爷可过时了。”朱一民说:“什么,你叫常遇春,可否认得我?”常遇春说:“你不是大元朝的王爷吗?”朱一民说:“错了,那是骗人的,我是朱元璋的弟弟朱一民呀,十二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我后来偷跑出来,因为找不到家,从此流浪江湖。我早听说过你们,只是找不到呀!”常遇春说:“朱一民的背上有一个红胎记,你可否让我一看。”朱一民说:“你给我松绑,我这就脱。”常遇春给朱一民松了绑,等他脱了衣服,果然露出了一片红胎记。常遇春见了急忙跳下马上前抱住朱一民,俩人痛哭失声。
朱一民回到朱元璋身边,真的当了王爷,而洪玉仁则做了他的大管家。有一天朱一民找到洪玉仁,说:“洪管家,你我在皇上身边福也享够了,咱们还是找一个乡村僻地去享福吧?”洪玉仁问他为什么,朱一民把他拉到房间里然后掀开衣服,说:“你看我的红胎记是否没了?”洪玉仁一看他背上什么也没有,当下惊叫了一声,说:“你……”朱一民说:“我叫朱大民,并不是朱元璋的弟弟,其实那个朱一民我见过,他和我一起流浪过,早让饿死了,因为我知道这些事情,再说朱元璋到处找弟弟天下人都知道,所以我早就留了这手,在后背涂了红漆。”洪玉仁说:“那现在咱们如何是好?”朱大民说:“我假称有病不能上朝,希望皇上能让我回到乡下去养老。”
不久朱大民和洪玉仁一起回到定陶,据说朱大民死后朱元璋还发了圣旨,称赞这位皇弟与世无争,他到死也不知道这位皇弟其实是个冒牌货。
只为一只兔子
历史往往有许多耐人寻味之处,你能料想三个以打猎为生的汉子,最后成就了隋唐盛世吗?而这离奇的故事还得从一只兔子说起。
南北朝时期,朔州武川镇有三个血气方刚的青年,领头的叫宇文黑獭,另两位分别叫李虎、独孤信,三人情同兄弟,在大青山以狩猎为生。
这天,宇文黑獭带着两个兄弟在荒山里追逐一只兔子,本来三人是各守一个方位的,但是把守山下的独孤信却打了个盹,让兔子跑到了山下。战争年代,猎物本来就很难找,好不容易逮只兔子,可不能让到手的美味给溜掉了。三人一齐也随之跑到了山下。
这只兔子慌不择路,竟然钻进了一座军营的帐篷里。这座军营是北魏大将侯莫陈悦的,此时他刚刚做了一件大事:与北魏宰相高欢密谋设计,害死了素与自个儿过不去的大将贺拔岳。宇文黑獭带着两个兄弟跑进大营的时候,贺拔岳的尸体还在侯莫陈悦的大帐里放着呢。
三个大汉突然闯进来,着实把侯莫陈悦吓住了。他以为三人是贺拔岳的部下,于是大声喝问道:“小子大胆!竟然擅闯本将军大营!”
宇文黑獭这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他一抱拳道:“这位将军请了,我们三兄弟是来寻一只兔子的。”
侯莫陈悦一愣:“什,什么?兔子?”
宇文黑獭点头:“有一只兔子跑进了你们军营,我们三兄弟就跟着进来了。只是想抓走吃的,没别的意思。”
侯莫陈悦用阴冷的目光盯着这三个人,突然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宇文黑獭说:“在下都是武川镇人。”
侯莫陈悦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这就是了。你们的首领贺拔岳与我的部下一言不合闹了起来,但是贺拔岳武功平平,让我的弟兄误杀了,这实在是一个误会。就请你们三位把贺拔将军的尸体弄走,也请传话给你们的兄弟,我并不想与你们为敌,如果你们想归顺于我,一定会给你们加官晋级!”
宇文黑獭听得一头雾水。他摇头道:“将军错了,我们兄弟真的是来追一只兔子的。”
此时,侯莫陈悦的手下早就不耐烦了,有人抽出了宝剑叫道:“怎么,难道你们想和贺拔岳一样吗?”
李虎见了急忙冲宇文黑獭使眼色,然后过来背起了贺拔岳的尸体,宇文黑獭只得向侯莫陈悦告辞。
走出侯莫陈悦的军营,三人直觉得如做梦一般,独孤信问宇文黑獭:“大哥,咱们背着一个尸体要到哪里去啊?”
宇文黑獭想了想说:“我听说贺拔岳是盖世英雄,想必他的部下也一定不简单,不如咱们去投靠他们。如今狩猎也是吃不饱饭,倒不如从军。”李虎等二人一向对大哥非常敬重,言听计从,听大哥这么一说,于是三人轮流背着尸体,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贺拔岳的军营。
这时候贺拔岳遇害的消息已经传来,队伍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军士们正不知所措。贺拔岳的偏将梁华是一位老者,面对几万将士的将来他也一阵迷茫。宇文黑獭等三人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就想让宇文黑獭代替贺拔岳做大将军,理由是他从侯莫陈悦那里“抢”来了贺拔岳的尸体。
宇文黑獭不敢隐瞒,将真相告知,梁华听了颔首道:“听口音你们也是武川镇人?”
宇文黑獭道:“正是。”
梁华顿了顿说:“贺拔将军也是武川镇人,武川男儿多豪杰,这或许是贺拔将军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宇文黑獭这才明白侯莫陈悦为什么一听说他们是武川镇人就认为他们与贺拔岳是一伙的了。原来贺拔将军也是武川人。他一抱拳道:“在下何德何能,怎敢居此高位?我与兄弟们只是来讨一口饭吃的,梁将军能够收留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梁华见宇文黑獭推辞,只得作罢,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安排军士给贺拔岳将军发丧。正在送丧的时候,侯景带着他的三万大军杀来了。这侯景是宰相高欢手下第一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
梁华业已老迈,贺拔军群龙无首,已无士气可言,一时之间,竟束手无策。宇文黑獭见状,主动请缨道:“我与我的弟兄一起经常练习武艺,倒也能够上阵杀敌,因此愿向梁将军借几匹好马去杀侯景!”梁华也正想试探一下他们的武艺,所以就挑了三匹好马给了他们。
三兄弟带着将校出营迎战。一看到侯景,宇文黑獭就大声叫道:“贺拔公虽死,宇文黑獭尚在,尔等小民,敢来寻死?”
侯景面对铁塔一般的大汉,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两个黑汉子,心里就有些虚了,他道:“宇文黑獭又是何人?”
李虎在边上叫道:“宇文黑獭是贺拔将军的武川同乡,是来要你命的人!”
宇文黑獭不再与他多说,大喝一声,上前便战。只几个回合下来,侯景便已不支,寻了个间隙拨马便逃。
宇文黑獭一战成名,贺拔岳的部下看到宇文黑獭比他们的将军还要勇猛,便一致推举他做了统领。宇文黑獭从此登上了历史舞台,他带着几万将士南北厮杀,后来还为贺拔岳报了仇,杀死侯莫陈悦,收编了他的军队。
但是宇文黑獭为人相当低调,与那个时代飞扬跋扈的许多大将不同,他能够以理服人,以礼待人,当他的朋友私下问他为何如此低调的时候,宇文黑獭总是说:“每当我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的时候,我就会提醒我自己当初只是为了活命去追一只兔子。同得到一只兔子相比,我现在所得到的已经远远超出那只兔子了。”
宇文黑獭后改名宇文泰,公元547年,他终于打败了高欢,并将高欢活活气死。宇文泰建立了西魏,虽未正式称帝,但实际上是帝国的掌权人。宇文泰死后,他的儿子取代西魏建立了北周。
还不得不提的是,与宇文黑獭一起去追兔子的李虎之孙叫李渊,乃大唐王朝的开创者。此外还有那个独孤信,他将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了宇文泰的儿子宇文毓,也就是西魏皇帝,这个女儿做了明帝的独孤后,七女儿嫁给了杨坚,成了隋朝的独孤文献皇后,四女儿嫁给了李虎的儿子李昞,成了李渊的亲生母亲,后被追认为大唐元贞皇后。孤独信的三个女儿同时为三个不同朝代的皇后,这在世界历史上也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