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民大步奔了过来,一把拉开阿美的手。阿美喝喝喝地笑着,扭着腰肢往卫生间走去。德民随手在密码锁上面转了几下,突然他听到“嘀-嘟”一声,心里猛然一惊,保险柜竟然被他无意中打开了!德民感觉到心差点就跳出了喉咙口,全身一阵痉挛。阿美哼着“心太软”,从卫生间扭了出来。德民满脸堆起了笑意,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他掏出五百块钱,说:“你先回去吧。”阿美看了德民一眼,从他手上接过钱,在四人像上亲了一口,偏起头问:“你还包不包我?”
“怎么不包?你长得这么有姿色,我舍得你吗?”德民扶住阿美的肩膀,几乎是推着她往外走,把阿美送走,返身回到房里,象饿坏的狗扑向食物一样,猛地扑向保险柜。他能打开保险柜了,这简直太令人兴奋了!他拿出那只密码箱,组合着不同的数字,可是至少试了一百遍,也没能破译那该死的密码。他忽然想到,这箱子的密码掌握在金波手上,何不把他叫来,和他一起把钱分了——
十几分钟后,金波赶了过来,德民神神秘秘地关上门,像老师一样给他出了一道题:“49除3大还是49除2大?”金波愣了一愣,显得有些发呆地问:“你这什么意思?”
“你先回答我。”
“当然49除2大了。”
德民高兴地拍了一下金波的肩膀:“这就对了!”他走向保险柜,猛地拉开保险柜的门。金波不由倒抽了一口气,这门他怎么说开就开了?密码不是新光掌管吗?“你!……”他惊讶地看着德民,好像他有什么巫术似的。德民老实地说:“我无意中打开了密码,真的,我完全是无意的,不,可能是天意吧。我说,我们分了这钱一起离开马铺——”
金波托着下巴想了想,又把眼镜摘下来,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污迹,说:“这……不太好……大家都是从土楼出来的……”德民把手搭上了金波的肩头,叹了一声说:“你真是教书教坏了大脑。阿光在市委宣传部,那是个旱涝保收的铁饭碗,我们有什么呢?你教书辞了,在公司打工也辞了,以后怎么办?这年头挣钱不容易呀。我们分了这钱跑了,阿光敢声张吗?”金波咬着牙点了点头。德民从保险柜里拎出密码箱,递到金波手上。金波只感觉手上压来一阵重量,差点接不住。
这时,门上咚咚敲了两声。金波吓了一跳,手上的箱子砰地掉在地上,德民也慌了手脚,连忙从地上提起箱子,塞进保险柜里,三下两下把密码锁锁上。德民缓了一口气,问:“谁呀?”回答的还是两声敲门声。
德民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阿美,一下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房间里是不是藏着别的女人呀?”阿美大大咧咧地说着,从德民身边挤了进来,一眼就瞥见了金波,嘻嘻地发笑,“原来你搞同性恋呀?”德民怒气冲冲地对着阿美说:“不是给你钱了吗?你又来干什么!”阿美说:“我传呼机丢在你床上了,”说着在床上找到传呼机,别在裤腰带上。德民抓住阿美的手,使劲地捏着,说:“走开,给我滚蛋!”阿美挣脱出德民的手,尖起嘴说:“神气什么?臭男人!”愤怒地转过身子,打开门,然后摔门而去。
德民叹了口气,对金波笑了笑,他猛然想起什么,向保险柜急步走去,转了几下密码锁,但是保险柜门纹丝不动,他全身一个哆嗦,原来他刚才慌乱中随便用了一个密码,现在他把这个密码忘了!
金波走了过来,问:“怎么啦?”德民眼里迸出泪花,忍不住哭了一声:“打不开了……”他压抑着不敢哭出响声,全身到处憋不住地抖动。金波用手转了几下密码锁,然后转头看了德民一眼,他觉得德民的样子很做作,像是装出来的,说:“别装了。”
德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冤苦:“谁装呀?我叫你来还不是想跟你一起分钱?”
“哼!”金波不屑地一笑,拂袖而去。
4、争巨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新光午休起来,没有到办公室去,而是神差鬼使似的走出机关大院,神差鬼使似的在路边拦了一部的士。他独自来到灵通山,愣愣望着巨人像,十几分钟没有眨一下眼睛。走进原始森林,看着盘根错节的树藤,还有那藤缠树,树缠藤,他想,人世间也是这样,把别人缠死了你才能活得更好。
他想要做一件事,在灵通山逛了一圈,好像得到了勇气,打定主意把事情做下去。回到停车场,车还没有来,也不见的士。新光站在小卖部门前等车。这时,有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东张西望的,就盯上了新光,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向新光客气地问道:“有火吗?”新光摇了摇头。小胡子想了一下,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你前天来过这里?”新光心里不由一惊,他看了小胡子一眼,若无其事地摇摇头。小胡子显得很有耐心地问:“那巨人像,你看了觉得怎样?你爬过巨人像没有?”新光装傻地反问:“什么巨人像?我没听说过。”小胡子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新光的全身,说:“我看你很面熟。”
“你认错人了。”新光冷冷地说。这时他看到车来了,迈开步子就向前走去。坐到车上,他又看到那个小胡子满车场辨认着什么人。他突然想了起来,那天他们提着装着五十万的蛇皮袋子回来,这个小胡子在六七米远的地方盯着他们。
回城的车在一个停靠站停了下来,新光站起身准备下车,不经意间看到那个试探过他的小胡子就在他身后两排的位置上,心里不由一紧。奇怪,他什么时候上的车,竟一点也没有察觉。他干脆又坐了下来,想让小胡子先下车,但他眼角余光瞥见那个该死的小胡子一动也不动。来不及多想,新光大步走出位子,救火一样冲下车。他感觉到那个小胡子也急匆匆跟着他下了车,回头一看,果然是跟了上来了。新光撒腿就跑,横穿马路,跑进一条小巷,那人的脚步声就粘在他身后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突然他一个踉跄,就要往前扑倒,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后领。
“你跑什么跑?看你还跑哪里去!”小胡子揪住新光的衣领,把他转到正面过来。新光躲着小胡子的眼光,极力做着镇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十几张的百元大钞,说:“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要钱,我身上的钱全给你。你要乱来,我就喊人了。”
小胡子一把夺过新光手中的钱,拿到眼前看了看,冷冷笑了一声说:“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千把块就想打发了我?”新光从小胡子手里挣脱出来,整了整衣领,定睛看了他一眼,感觉到他很强壮,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新光又往小巷两边看了看,此时正是下午三四点钟,阳光强劲,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小胡子警告地说:“我不怕你喊人,你一喊我就先给你一刀,我看你没那么傻,想吃这眼前亏。”他从屁股上的兜里拔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晃了一下,又收入了口袋。
“你想干什么?”新光想动粗的不行,得跟他斗智。
小胡子松了松胸前的领带,说:“你别装糊涂了。前天我看你到过灵通山,另外还有两个同伴,你别瞒我了。”新光用一种嘲笑的口吻说:“你的记性真了不起,一天里到灵通山的人有多少啊?你每个人都记得,佩服佩服。”
“我告诉你,那天我看到你们三个人从巨人像下来,就觉得可疑,直盯着你们看,可惜我一下子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
新光心里跳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小胡子把脸凑到新光面前,脸上带着一种阴冷的笑意,说:“跟你实话实说吧,那钱是我们几个兄弟从温达成那里弄来的。”新光知道温达成是马铺市有名的私营老板,财产过亿,这小胡子怎么从他那里弄了五十万?“你们怎么弄……”他忍不住好奇心。
小胡子笑了一笑,说:“这个你也想知道?绑架他儿子,他不敢报案,从一百万杀价杀到五十万,他让人把钱放在原始森林里一只垃圾箱里,我们拿了钱就埋到巨人像的嘴里,我准备一个人吞了……”
现在新光全明白那五十万的来历了,不过,德民说的华远公司杨总丢了五十万是怎么回事?是毫不相干的另外五十万,还是温达成就是派他把钱放到原始森林去的,或者杨总竟然就是和小胡子一起敲诈温达成的团伙成员?这么一想,新光禁不住冒出一身冷汗,唉,这世界上的事真是太纷繁复杂,要想把什么事都搞清楚,真难!此时新光无心探究杨总丢的五十万是怎么回事,他先要对付眼前这个小胡子!他说:“可惜你认错人了,我没拿你的钱。”
这时,小胡子换了一副面孔,像老师一样循循善诱地说:“兄弟,好好商量一下,你把钱交出来,当你也有一份,这钱本来我一个人吞定了,算我倒霉,给你二十万。你要不交,留下一只耳朵两根手指头也行。”新光突然感觉耳边嗖的一阵冷风吹过,两手紧紧捂住耳朵。他想,刚才在原始森林里还想得美呢,跟这小胡子一样,想把五十万独吞了,眼下的处境怎么办?二十万,跟金波、德民他们分才十六万多,眼下……他的脑袋高速地运转着,突然迸出了灵感的火花,心想我何不利用他,把坏事变成好事呢?他说:“行,我跟你合作。”新光带着小胡子半个小时后,来到了德民租房的那幢旧楼前,指着二楼说:“201。”
刚才在路上,新光用小胡子的手机给德民打了个传呼,德民回电话说是在什么酒吧喝酒,这使他们感到事情将比预计的要顺利一些。他们走到德民的房门前,回头看看楼道,一片静寂,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小胡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特制的钥匙,在锁洞里捅了几下,嘀哒一声,把锁打开了。他们走进房里,把门关上,直奔角落里的保险柜。新光用密码转了几下密码锁,可是密码锁一动也不动,他很诧异,密码没有错,怎么打不开了?
小胡子推开新光,用他特制的钥匙在锁洞里转了几转,问了密码,又转了几下,说:“这里有没有多功能螺丝刀,有它我就有办法了。”新光想起德民抽屉里有一把电视直销商场买的螺丝刀,转眼就找了出来递到小胡子手上。小胡子熟练地在保险柜的密码锁里撬了起来,新光看见了密码锁在动,他的心里也在动……突然,密码锁发出咔-—嗒一声,小胡子猛地把保险柜门一拉,门开了!新光心里惊呼了一声。那只密码箱就在他们面前……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闪电般闪了过来,新光先是听见沉闷的哎哟一声,接着就看见小胡子麻袋一样歪倒在地,接着又看到了德民手持一根短木棍……原来,德民并不在什么酒吧喝酒,他送走金波后就一直呆在房间里,新光带小胡子来撬他的门时,他正在卫生间里,通过门缝看到了新光和小胡子奔向保险柜,他抓了一根木棍在手上,伺机出击……眼看小胡子开了密码锁,他闪出卫生间,朝小胡子脑后勺就是一棍。
新光惊讶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心里对德民手中的木棍有些恐惧。德民盯着新光,满脸怒色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带人来撬保险柜?”
“五十万,那五十万是他的,他在路上认出我来,就逼我来到这里。”新光强作镇定,“他们几个人绑架了温达成的儿子,搞了这五十万,他想独吞,先把钱埋在巨人像的嘴里,没料到被我们发现了……我被他认出来了,没办法,带他来这里,想用个什么办法把他摆平,谁知你在卫生间里……你那一棍真是打得好,一切摆平了。”
德民笑了笑,把手上的棍子扔在地上,转身向保险柜走去,从里面拎出密码箱,说:“我们两个把它分了,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新光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的小胡子,点了点头。德民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刀子,狠狠戳进密码箱的皮里,向两边拉了几下,把箱子割破了一个口子。德民兴奋地叫了一声,两手抓住口子,咬紧着牙根,用劲地把它们拉开。
新光动作神速地从地上捡起木棍,咬紧牙关一使劲,手起棍落,德民哼也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5、终有报,机关算尽发疯了
新光和德民正为四十九万拼得你死我活,而金波对此却毫无所知。他回到他租的小房间里,越想越觉得德民的神色不对劲,他叫自己过去,说是想把钱平分掉,怎么那么巧半路杀出了一个女人?密码锁一下打不开了?这是不是一个圈套,想稳住我,然后独吞?金波越想越觉得可疑,在床下捡了一张旧报纸,翻了翻,突然一把揉成了一团,狠狠摔在地上,夺门而出,又来敲德民的门了。
但是屋里没有回答。金波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一片静寂,好像坟场一般。金波抬起手,用巴掌拍了三下,门自动地开了,原来门只是关着,没有锁上。金波有些吃惊,推开门往里面走去。他刚走了几步,急忙往后退,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条人影扑了上来,把他摁倒在地。
那人就是小胡子,他脑后勺挨了一棍,顿时昏迷过去,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德民死猪般躺在地上,已经死去了,保险柜门大开,那只装钱的密码箱被人割破扔在地上,新光不见了。小胡子爬起身,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好一阵子,模模糊糊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就是在这时,他听到了金波的敲门声,他全身一个激灵,躲在墙角里,等金波走近了,出其不意地猛扑过去,把他扑倒在地。
“别……我……”金波挣扎着要从小胡子身子下面爬起来,但是小胡子左手叉子似的揸住金波的胸部,右手拿着匕首搁在他脖子上一点一点地用劲,说:“你给我老实一点,我认出你来了,你们三个是一伙的。”金波艰难地说:“我……你放手……”他再也不敢动弹,五官扭得变形了,脸上布满了恐惧。小胡子喘了一口粗气,说:“我们兄弟辛辛苦苦搞来的钱,我想独吞,你们也想独吞,想得美啊!”匕首一划,一道血飞溅而起……
却说新光从德民的房间平静地回到机关大院里,机关刚下班不久,他手上提着一只不显眼的黑色塑料袋,像平常一样跟相遇的熟人打招呼。新光走到宿舍门前,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跟邻居说话。他把门开了,说:“进来喝杯茶吧。”邻居说:“停电了,你有开水泡茶吗?等下到老罗那边摸两圈。”新光点点头。
走进宿舍,新光用屁股把门关上,靠在门后出了一口大气。他插上电炉插座,想烧水好好洗个澡,这才想起邻居说停电了,就顺手把手中的塑料袋搁在桌上的电炉上,然后走到床前,把自己放倒在床上。他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刚才在德民房里的那一幕,思想集中在对未来的设想上面:辞职,带着钱到海南,找份工作,永远不回马铺……想着想着,新光迷迷糊糊就动身了,带着巨款来到了繁华如梦的海南……高楼、汽车、小姐……
新光在睡梦中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塑料味道,猛地跃身而起,看见电炉上一团火焰正烧着、滚着,原来新光没把电炉插座拔下来,没多久电来了,就把电炉上的那只塑料袋烧了起来。新光蹿了过去,双手向火扑过去,但他只抓到了一把快要烧透的纸币……
“钱!”新光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他两手在电炉上抓到了一把灰烬,抹在脸上,大声地狂笑着冲出房间,一路高喊,“钱!我的钱……”新光冲到外面,没跑多远,却见那个小胡子从天而降似的迎面跑来,新光把手上钱的灰烬掷到他的脸上,笑着说:“这钱,你不是也想独吞吗?全给你!全给你!”
小胡子发现新光疯了,不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