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五弟半个多月来脱胎换骨,南荣焕好奇不已,正欲赶往尚古书院一探究竟。还未走近藏书阁,就看到门外跪了一地的侍臣,皇后静静地站在那里,头顶着万千人敬仰的凤冠,身披五彩霓裳凤羽袍,美貌的面容安宁平静,却难掩眸子中的神采。
“母后。”南荣焕轻声唤道:“为何不进去?”
“本宫若是这样进去,他们难免拘谨,烽儿也不会这般开心地读书了。”皇后摈退左右,已在这里矗立了良久。
南荣焕望着母亲,她眉目间写尽了温柔,却似有淡淡的忧愁。顺着她的目光寻去,只见五弟身旁,身着官服的少女神采飞扬。
这个林出月,果真有趣。五弟是最小的皇子,父皇母后极尽宠溺,可谓顽皮异常,仅这一年已经换了四位太傅。今日他本在泰安殿中读书,却听说五弟竟然在藏书阁端坐几个时辰,不是临帖习字,便是诵读圣贤诗赋,好奇之下欣然前来,便看到了眼前的光景。
藏书阁里,周晋轩将一切尽收眼底,微微向皇后、二皇子欠身以示行礼。目光扫过出月,她正执着南荣烽的小手,教他书写自己的名字。这个女子眉目清晰而单纯,眼角的快乐无处躲藏。周晋轩转头望向院中的树木阴郁,入眼一派莺莺燕燕,湖水平静无波,光可鉴人,真教人心情大好!原来情绪,竟是能够传染的。
这几日,五皇子对林少傅异常依赖,不仅一起读书习字,还要同她一道用膳玩耍。皇后宠爱幼子,竟然为她准备了别馆,特赦她在宫中留宿。
晚膳后,五皇子又拉着出月,说要在栖梧殿捉迷藏。想到自己的同年,全然没有这么多乐趣,出月配合地远远躲藏,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走出了栖梧殿。
蜿蜒前行的小路,被树影层层遮住,幽深而静谧,令她一时忘记了归路,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去。高悬的宫灯透出温柔而昏暗的光线,有宫女缓缓而过,衣袂翩跹,巧笑嫣然。
前方似乎有一座宫殿,藏在夜幕里,皎皎明月也隐藏在云层中,深不可见,只闻得琴声悠扬,笑声不断。
“林司赞?”
她被这突入起来的声音吓到,猛然转头,才发觉身后不知何时已立了一人——十七八岁的光景,单薄的身子显得纤瘦文弱,却正是三皇子南荣烁。
他的面容清晰俊逸,白袍金龙盘身,即使在暗夜里都隐隐泛着光华,“三殿下。”出月连忙行礼。
“听闻二哥殿里行酒令,快与我去瞧瞧。”南荣烁心情愉悦,带着出月径直入了泰安殿。
殿内的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南荣烁身后,红袍少女翩然而立。
出月方才觉察这是二皇子的泰安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顿觉赧然,抬眸望到大殿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有三人围坐四周,分别是二皇子南荣焕,平成王世子周晋轩,以及一位眉目好看的红裳少女。
“呦,林司赞。”这话从南荣焕口中溢出,分明透着古怪。
周晋轩只微笑看着出月,并不开口。
这样莫名的气氛令她一时语塞,面上浮起淡淡的尴尬。
周晋轩离她最近。她如往常一般并未描眉梳妆,耳垂上的玉如意白皙清亮,腰间坠着的一把小木梳温和沉静,泛着淡淡的光华。腰间吊着的小小木梳上刻着四个刚劲的字“半轮风月”。
“你就是林出月呀!”那女子娇笑道,“早听几位哥哥提起过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儿呢?”
她笑眯眯地看着出月,脑袋低低地歪在一旁,栗色的眸子光彩夺目,像个可爱的孩子。
“这是镇国公的掌上明珠陈瑶。”南荣烁介绍道。陈瑶是镇国公陈傲的小女儿,受长公主喜爱,常到宫中玩耍,意犹未尽不愿回府时,便会在宫中住下。
“一行五人,正好凑成一桌。如此甚好!”陈瑶笑着牵起出月的手,带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出月大致能猜到他们是玩一些宫中常见的小游戏,心想既然来此,不如泰然处之。泰安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在一旁候命,陈瑶如同指挥千军万马一般,安排琴师礼官,将一切布置的井井有条。
首先是击鼓传花。咚咚作响的小鼓之上,礼官手持鼓槌,上下纷飞,鼓点声磅礴清晰,时缓时疾,错落有致。
在场的除了陈瑶,皆有习武的底子,几轮下来,锦缎花束总是落在她手中,连饮了三杯后,她撅起小嘴抱怨,“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我输!”
众人一阵哂笑。
“此时已是夜里,我们又不能蹴鞠一决胜负?”三皇子南荣烁懊恼着。
“如此良辰美景,真想赌上几局。”南荣焕喃喃道,兴奋地脸上却划过一丝失望的神情,“可父皇禁止在宫内赌博,违者严惩不贷。”
周晋轩眉目微微一动,转首望向出月,“林司赞曾于东厄求学,想必知晓一些新奇古怪的玩法。”
出月回想了片刻,“新奇古怪的玩法倒是少见,当日随尚书令大人编著《仓平广记》时,却记得岷西国的酒令颇具特色。”
“洗耳恭听。”周晋轩兴致盎然。
“这个游戏叫做‘酒牌’,我等五人可分别排序为一至五,令官负责掷骰子,掷到六则为空,若是其他数字,则由对应之人翻开酒牌,遵从酒牌之上的惩罚方式。”出月细细道来。
“这个有趣!”陈瑶拍起小手,“只是此处并无骰子、也无酒牌?”
南荣焕干咳一声,旋即“嘿嘿”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只骰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