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笙的舞姿原本极美,因有了简雯烟的琴音相随更显卓尔不凡。
席上众人也已反应过来,一时间夸赞声不绝于耳。
“安邺郡主,果然不负荣安双姝的称号。”杜荣华以丝帕遮面,笑语盈盈。
“当真是一舞倾城。”南荣瑞也称赞道。
此刻罗玉笙依然伏于殿中央,舞姬们缓缓推出殿外,独留她一人,白莲盛开,光芒四射。
“谢陛下、娘娘。”罗玉笙叩首行礼,“家父常年征战在外,玉笙亦无兄弟姐妹,每日只有与这歌舞相伴了。”
“安邺这般漂亮的孩子,当真可惜了!”杜荣华闻言,向南荣瑞低声说了一句话,众臣却都听得分明,“如此佳人,当配翩翩佳公子!”
罗玉笙白玉一般的面颊上升起两朵桃花。虽说她是将门之后,但这般大胆的女子也是世间少有。此刻尚有女眷在偏殿入席,方才的盈盈一舞令众女眷各个睁大了双眼,如今正向这边探来。陈瑶早被罗玉笙的举动惊得六神无主了。她们姐妹多年,她竟不知罗玉笙有这样的胆色与决绝,霎时呆在当场。
“平仁王为国为民远征康城,今日,陛下和本宫便与你做主。”杜荣华含笑的美目扫过众臣,“我朝人才济济,不乏年轻有为的佳公子,郡主可有中意之人?”
“禀陛下,娘娘。”罗玉笙的声音温婉清亮,“玉笙自幼读书,也知道江山多娇,美人当配英雄,我的夫婿,必是这当世真英雄!”
一言既出,震惊四座。出月忧心忡忡地望向远处的路子徵。殿内灯火灰暗,她竟看不清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心中越发着急。
周晋轩闻眉梢一挑,侧首对一旁的南荣焕道,“安邺郡主,果然是芳华可鉴,举世无双。”
南荣焕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美人,却不能为我所有,可惜,可惜。”
“不知在座何人有幸,成为安邺心中的英雄。”南荣瑞心中好奇,脸上也浮起了笑意。
罗玉笙并不答话,一双墨色的眸子望向席上的路子徵。
众人面上都是一副“了然”的表情,一时间歆羡的眼神,嫉妒的眼神,探索的眼神皆向年轻的荣京将军望去。自从路子徵平定乌蒙叛乱以来,短短数月间已跻身将军之列,这是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路子徵面上并无异色,看不出悲喜。
杜荣华面上尽是慈爱的笑容,“安邺郡主还不起身?”
罗玉笙方从地上起来,早春凉寒,在这大理石板上跪了许久,她的身体早已冰凉,膝盖亦是隐隐作痛。
“陛下,何不成就英雄佳人的美事?”杜荣华笑望着南荣瑞。
南荣瑞哈哈大笑,“为乘佳人之美,朕便将安邺郡主下降于荣京将军,薛怀江拟旨,择日完婚。”
出月神情冷漠地望着这一切,见路子徵有些迟疑,却是被人推了一把,终究是起身于罗玉笙并肩而立,跪拜谢恩。
两道白色的身影立于殿上,男子仪容俊秀,女子绝美倾城。
此刻唯有出月丢了心,也丢了魂。
杜荣华微笑着看向周晋轩,“今日果真是喜庆呢?都说好事成双,平成王世子亦已加冠,本该有佳人在侧,以应如花美眷的良辰之景!”
周晋轩抱拳而起,在身前划过优雅的弧度,墨色的锦袍泛出隐隐亮泽,就连氤氲的眸子也掩饰不住笑意,“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一边南荣焕神色难辨,低声道,“周晋轩啊周晋轩,你终究是逃不过的。”
平成王世子年少顽劣,曾两次拒绝帝后的指婚,如今已行嘉礼,再无半点理由拒婚。众人都津津有味地品玩着这一切,今夜的宫宴,果真有趣。
“本宫犹记得你年少淘气,却深得长公主喜爱。”杜荣华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仓平国的众异姓王皆驻守四方,子女留于荣安城内。长公主早年游历山水,任尚书二十三年请辞,后因病养于殿中,因膝下无儿女,对这些世子郡主们多有疼爱。
周晋轩自小是个闲人,外有平成王战功赫赫,内有长公主疼爱有加,即便是两度拒婚,驳回皇家颜面,皇后竟然不能奈他何。如今长公主已不在世,平成王远在千里之外,自然再无人包庇纵容。
南荣焕依然记得,十年外公府上奴仆杀人,因害怕官司缠身,请求母后庇佑,全然不料周晋轩这小子擒了案犯送至刑部。那****分明看到了外公与母后眼中的愤恨。
可长公主却夸赞周晋轩一身正气,日后必成大器。皇后因咎请罪,在东厄山禁足三个月。
十年后的周晋轩,已是众人眼中的风流公子。此时他华服而立,眉开眼笑,引得远处的女眷们议论纷纷。
“世子当觅贤良佳人为伴。”南荣瑞目光熠熠,笑意渐深。“唯有贤良佳人,方能约束得了桀骜的平成王世子。”
皇后以丝帕掩面,笑容如绚丽的牡丹,自褐色的眸子中逐一绽放。“贤良佳人?”
“林司赞可谓才貌双全,出类拔萃。荣安的女子,还有谁能出其右?”杜荣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是望着呆坐在席上的御史林盛。
林盛会意,连忙出列跪拜,“小女如能嫁与世子这般的佳公子,实乃三生有幸。”
出月此刻方才明白,人这一生中,全然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很多时候,你的命运如何全凭一个不相干的人决定。否则母亲便不会离去,子徵与她不会越走越远,亦不会有今日的赐婚。
“陛下以为如何?”杜荣华轻声询问。
“如此甚好。”南荣瑞也十分满意。
路子徵与罗玉笙仍立在殿上,罗玉笙抬头望着身旁的男子,剑眉清晰可见,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他的嘴角痛苦地抽动,也仅仅是那么一瞬,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让罗玉笙以为自己看错了。
“臣领旨谢恩。”此时此刻,说出这句话的却是周晋轩,只见他大步迈开,径直走向对面,拉着依旧不明缘由的出月,跪于一侧。
出月心惊之下欲挣扎起身,右手却被周晋轩死死按住。
“此时忤逆,你我都是死路一条。”这句话却是腹语,只有出月一人听到。
出月吃惊地望着他,只见周晋轩低头不语,于是也如他一般乖巧地跪于地上,却无法向他那样假装满面欣喜,由于方才的抗拒,膝盖几乎是狠狠撞在地面上,疼痛感自双膝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