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缓缓靠近,眼中的精光如狼似虎,绝不友善。江瑟瑟与晏璎背靠而立,面上亦凝起谨慎之色。
“你们好大的胆子!”
晏璎压住胃中的不适,瞪着眼前的黑衣人,妖冶好看的容颜上,尽是皇子的威严。
江瑟瑟眨眨眼,听得他开口呵斥,心里头却在盘算,一会儿该从哪里跑出去。她虽有缩地成寸的异能,但却不能于四野围困之地脱出。
直白点说,就是当四面八方都满满当当,毫无空隙可言时,她便脱身不得。从前,她曾在部队里的禁闭室尝试过多次,只要门窗没打开,她便不能逃出去。
随时随地的自由转换空间?
你以为她是都教授呢!
江瑟瑟翻个白眼,明面上戒备着众人,暗地里却捉住了晏璎后腰上的衣裳。
这个秘密,她并未告诉过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若有人捉住她的弱点,便极有可能置她于死地。
“此事与王爷无干,王爷最好不要管。”
为首的黑衣人迈步走出,言语不卑不亢,看来并不忌惮晏璎的身份。
“王爷只要知道,今日我等只为杀江瑟瑟而来。”
黑衣人说的高风亮节,晏璎微微蹙眉,另一个黑衣人却已高声道:“大哥,别跟他们废话。早些杀了这女人才是正经,咱们领了赏钱,还要喝酒去呢。”
他们的话,难以听出是受谁指使。江瑟瑟瞪圆了眼睛,脑海中却已翻出一个人来。若说这金都城,她还有什么巫族之外的敌人,那便是江雯灵无疑。
只可惜,江雯灵在宫里头做着尊贵无比的灵嫔,竟还闲的蛋疼,惦记着她吗?
“哼。”
江瑟瑟鼻尖哼出一丝不屑,丢了晏璎的衣裳,摆出格斗的姿势,高声道:“你们这酒,恐怕是喝不成了。”
晏璎听她言语,心知她定要大打一场,忍不住勾起薄薄的唇,冷淡道:“她的事,便是本王的事,本王如何能置身事外。”
他微微一顿,含笑道:“只一点,灵嫔给本王送的消息,本王都好好收着。若她不想在宫里头待下去,今日这场仗,你们尽可以全力击杀。”
领头人闻言,脸色一变,佯装疑惑道:“王爷说的话,在下委实听不明白。不过,江瑟瑟的性命,我等是一定要取的。因为……要她性命的人,并不是灵嫔娘娘。”
他大手一挥,再不肯听江瑟瑟二人多言,高声道:“上!”四野的黑衣人呼啦一声蹿上来,霎时间包围了二人。
雪亮的弯刀抽出来,映照着漆黑的夜,冷沉而血腥。晏璎目光一冷,双拳出击,眨眼便以双拳砸晕跟前三人。
江瑟瑟一怔,没想到晏璎的功夫如此了得。她一时高兴,任脚步八方游走,不断地夺走黑衣人的兵器,将他们奉送到晏璎跟前。
砍瓜切菜,一边倒的打法,晏璎这是经历第二次,打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不过短短一炷香时辰,二人便把数十名黑衣人撂倒在空阔的街巷当中。
哀号一片,领头人拖着瘸腿,惊惧着双目,惶恐道:“你……你……”
江瑟瑟拍拍手掌,不屑道:“早说了,今夜这酒,你是喝不成了。”她一步一步走到领头人跟前,眯起眼睛道:“告诉你的主人,我没有杀人的爱好,但,请她最好不要惹怒我。”
……
回到九王府,晏璎的表情不算好看。
江瑟瑟伸手为他奉了一杯茶,小心翼翼道:“殿下……你没事罢?”
打退黑衣人回府,他的脸色便很不好看,江瑟瑟不知为何,心里竟也有些惴惴。此刻,窗外黎明渐晓,他一袭月白衣裳站在窗前,周身上下,竟似流淌着无尽的华光。
但,这华光里头却凝着一丝异样的心思。
良久,晏璎回过头,盯着江瑟瑟的眼睛,低低道:“你的功夫,实在是太弱了。倘若他日,本王不在你的身畔,你岂非要陷入险境?”
江瑟瑟眨眨眼,不吭声。
晏璎蹙眉,搁下茶盏,冷声道:“还有,下次再逃,不要抓本王的裤腰带。”
江瑟瑟:“……”
……
是谁说,古人练功就靠勤奋二字?
江瑟瑟自以为十分勤奋,可在晏璎这里,却得到了否认。晏璎的功夫套路,不是勤奋便可练就的。
靠的是机巧。
机巧?
江瑟瑟偏着脑袋,瞧着冬青树旁边的晏璎,眨眨眼:“若论格斗,我自问不输给旁人。若论机巧,我……我的缩地成寸,岂不是很巧妙?”
晏璎目光微眯,勾唇道:“缩地成寸?”
江瑟瑟点头。
晏璎平和了脸色,低声道:“若本王没有猜错,你这缩地成寸,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用的。”
江瑟瑟面色不改,心头却忐忑。
晏璎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软剑丢给她,冷声道:“你造了盐井,又是本王的合伙人,本王绝不会允许,你这样轻易死去。现在,拿起你手中的剑,刺向本王。本王会教你,如何在最短的时间,最快最准的杀死对手。”
江瑟瑟蹙眉,动情还未拿稳,晏璎却已旋风般蹿了上来,惊得她措手不及。
……
枯燥的练习,就这样开始。江瑟瑟从来不知道,杀人也是这样讲究机巧。对,是机巧,不是技巧。
只要你掌握了机巧,便是敌人强于你一百倍,你也有办法四两拨千斤,一招制敌。若你不能掌握,便是生得孔武有力,也难保全自己。
到得大雪飘零之时,九王府的细盐越来越多,接洽的业务也越来越广,江瑟瑟练功的水平,却提升的很慢。
几日前,晏璎带回消息,江宇文大将军来到金都,正式就任吏部左侍郎一职。随同他一起来到金都的,还有他的夫人和庶女们。
听闻,江家的风头兴盛,盖住了别家名门淑女。
江瑟瑟站在火红的梅花树下,手中的长剑翩然如蝶。一把动情被她舞得像模像样,再不是当日那拿不稳的样子。
她一面舞着剑,一面扬声道:“你说,武定侯初语向江家求亲?”
晏璎微微颔首,背负着双手,冷淡道:“正是。”
江家自江雯灵进宫,便再没什么出色的小姐,此事晏璎亦是知晓的。因,钏儿有时候糊里糊涂的吵闹,也会唤出几位江家庶女的名字。
但,这些庶女统统上不得台面,想那武定侯定然也是不会求娶的。
晏璎盯着江瑟瑟飘逸的身姿,垂下眼帘道:“武定侯求娶的庶女,乃为如夫人之女江瑟瑟。”
江瑟瑟一怔,动情一个不稳,险些跌落在地。她转过头,瞧着晏璎,不置可否。
江瑟瑟已经死了,此事江雯灵、晏璎和她都十分 清楚。问题是,江家人未必清楚。而且,天下间人,也未必清楚。
至少,江瑟瑟的户籍文书,从未被注销过。
晏璎抬起眼帘,面色冷淡道:“听闻,武定侯与江瑟瑟曾于数年前,有一面之缘,故而对江三小姐一见倾心。此次江侍郎进都,武定侯求亲也是常理。”
江瑟瑟翻个白眼,握着动情,挽个剑花嘟囔道:“关我屁事。”
剑花还未彻底漫天,晏璎却挑起剑眉,含笑道:“江侍郎,已应允了。”
……
这几日,江瑟瑟都没怎么睡好。
可不是,好说歹说,她可是顶着江瑟瑟的名头混日子的人。突然有一日,有人告诉她,她被定亲了,新郎还是年仅十八岁的武定侯。
你说,这是个什么感觉?
江瑟瑟说不出来,但她觉得,她很有必要出府一趟。不仅是因为婚事,还因为私盐买卖,在转运时出了一点问题。这个问题,还是出在路小楼的人身上。
路小楼是谁,那可是安王爷紫绡帐中的红人。他说出问题,那定然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何况,路小楼信中说的很清楚,请她出府,一是商议私盐之事,二是商议她的亲事。
亲事?
江瑟瑟一个头两个大。
……
江瑟瑟出门,依旧是不骑马不坐车。她有缩地成寸的异能,自然不在乎这么一点儿路程。到得销金窟时,大厅中,正有貌美如花的兔儿爷唱着小曲儿。
“百年浑是醉,三万六千场……”
那款款的嗓音,轻若流水,婉转娇啼,真听不出唱曲儿的人是个大男人。江瑟瑟眨眨眼,心知,这是她卖给路小楼的新词。
大厅中一派热闹,看客们叫好不断,纷纷解囊赏赐。江瑟瑟听得银子落入银盘的声音,忽然觉得一首词一百两银子的收费标准,委实定的太低了。
她心有戚戚,闷着脑袋上了二楼,却不料楼梯上正下来一人。
这一回,她好好长着眼睛,不敢撞上。偏生,那人却不肯让步。
“瑟瑟?”
男人一袭银色袍服,腰带上镶嵌着丝丝缕缕的赭黄金线,似乎出自皇家,却又不尽然。他的脸俊朗刚毅,长眉寡淡疏朗,青涩中透着成熟,英挺中透着纨绔,正是十八岁难得的妙龄。
江瑟瑟一怔,不敢开口,忙退至一旁。
男人疑惑,低头打量她,微微叹一口气,低声道:“姑娘,对不住了,是本侯认错了人。”
江瑟瑟眨眨眼,抬起头,正看见他清澈的眸子里,露出的怅然意味。她讪讪一笑,不自在道:“好说。”一抬脚,行走飞快,再不肯被谁瞧去。
直进了路小楼的闺房,江瑟瑟方背靠着紧闭的门板,喘息道:“吓死我了。我一个冒牌货,竟也有人认得。”
路小楼斜斜倚着花窗,细看窗下大厅中非凡的热闹,闻言撇撇嘴,随意一指楼下,道:“你说的可是武定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