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盛,整个流云山都被笼罩在这璀璨金光之中。
江瑟瑟头一回听晏璎露骨的表白,一时间傻乎乎的怔在那里,也忘了返身去扑三生门。晏璎察觉到她的分心,忍不住在手上加重了力道。
三生门口,老道士与玉清还在争执。隐隐约约听得玉清悲号道:“我找了千年才找到三生门,你竟然不允许我走?张启灵,你是我的同事,是我的学长,但不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是仁德,他早就死了……我要回去,回去1999年,重新开始我真正的生活。”
玉清声音哀婉,似乎压抑着难以描摹的苦痛。然,老道士却不管不顾。
“玉清,不要走……你不能走,我跟你是上辈子注定的缘分,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从时光穿梭机坏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跟你此生此世都不可能断了联系……”
“你疯了……”
玉清狠狠一巴掌扇过去,立时将老道士打懵了,她目光一闪,飞快地挣脱老道士的大手,终于团身扑进了三生门。
金光一闪,玉清雪白的身姿已经不见了。
老道士一怔,满头白发登时如茅草纷乱飞扬,他双目通红的瞪着三生门内璀璨的金光,高声道:“玉清!”一语毕,双足飞扑,合身追了过去。
金光大盛,忽而沉寂。
江瑟瑟只来得及看一眼,便见金光璀璨的山壁突然显出翠荫荫的实体,继而快速的合拢成缝,眨眼消逝。
就像是,从未被撕开过。
江瑟瑟一怔,愕然道:“没了?”
晏璎微不可察的松开她,点头笑道:“没了。”
江瑟瑟不可置信的哀叫一声,扑向山壁,却只从绿茵茵的山壁下拾起来一枚雪白的拂尘。拂尘上的马尾根根分明,甚至带着些灵光。
江瑟瑟眨眨眼:“师父走了。”
晏璎凑近她身畔,满意的点头道:“他去追……玉清去了。”
三生门连接过去与未来,老道士和玉清这样一走,也不知去了何处。反正,大家从此遗落在不同的时空,是再也见不到了。
江瑟瑟回到现代的梦想彻底泡汤。她傻愣愣的瞧着拂尘,再转头瞧着晏璎,一瞬间浮起无尽的哀伤。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似断了线的银珠子,每一颗都晶莹剔透且动人美丽。
晏璎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慌了手脚,哄道:“不能回去,伤心了?”
这不废话?江瑟瑟自穿越来此,便一直想着要回去。现下可好,眼睁睁瞧着三生门开了又关,她却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江瑟瑟不理他,径直哭着,眼泪不断掉下来,糊了她一脸一前襟。
“呵呵……呵呵……”
就在江瑟瑟哭的后悔莫及时,晏璎却忍不住笑了。
他初始笑得很轻,不过片刻便发自肺腑的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
他眉眼笑成一团,整张脸上都洋溢着难以言表的欢欣之态。连带着他素日来冷漠如冰的模样,也似初春开化的冰山,瞬间多了一分亲近美好。
江瑟瑟抬头,一双含着眼泪的墨蓝水眸牢牢盯着他,哼哼道:“你笑什么?”
晏璎勾唇,俊美妖异的面容,如春日的风吹拂过大片花海,温暖美丽的让人炫目。
“我很欢喜。真的。瑟瑟,你不能走,我很欢喜。”
他说的很诚恳,一面说,一面笑,一面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擦掉腮边的眼泪。一下一下,温柔体贴又动情。
仿似,他正擦拭着一件毕生呵护的至宝,只属于他的至宝。
江瑟瑟瞪着他,却无暇理会他的温柔,只愤愤不平道:“你这个大骗子。”
一句话骂完,掉落不停的眼泪竟也收了,只紧紧握着两只粉拳。
若不是他****搅和她修炼,她也不至于站在三生门前却找不到方向。若不是他抱着她说了那么一大通“甜蜜的废话”,她指不定早就跑到老道士后头,跟着老道士去了。
只要跟着老道士,大约总有办法回到现代。
而今,跟着晏璎,只怕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回去现代了。
江瑟瑟仰起头,看着突然大亮的湛蓝苍穹,看着头顶那一轮明晃晃的金色太阳,扁着嘴巴叫唤道:“我X。晏璎,你这个大坏蛋,我杀了你。”
叫唤完毕,一爪子伸出去,准备先给晏璎来一个右勾拳。
可叹,晏璎早料到她跟寻常女子不同,一见到她收了眼泪便早做好了开溜的准备。
此时此刻,江瑟瑟挥舞着勾拳,晏璎侧身一躲,足底抹油没了影儿。
江瑟瑟一愣,意识到这厮竟然早有准备,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一双长腿跑动飞快,追着晏璎打去了。
另一头,浑身金鳞的巨龙却飞得极慢,有一茬没一茬的掠过低空,悠闲又傲娇。鳌螭站在地面上,追着它跑了一路,却是一跳一跳,始终捉不到它的边儿。
这么看来,竟与前头的二人十分相似。
悲催的江瑟瑟与鳌螭,大概注定了被人戏弄的命运。
丹莱州是不必再呆了,因为三生门和老道士都不见了,江瑟瑟再呆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
江瑟瑟虽然恨晏璎,却没办法独自一人带着鳌螭穿出密林。所以,最后的最后,还是巨龙载着这么一行人,回到了炽离城。
而今的龙二爷,当国丈当的真有几分余味,竟然连早朝也来了。
他是何等人物?
且不说游龙港的名号,就说他那个嫡亲的女儿,便是个制造金子的好手。普天之下,没人不知道江瑟瑟能挖金炼金,拥有无数的金沙、金瓜子、狗头金。
晏璎娶到她,正是藏了一座金山在宫里,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龙二爷上朝,便成了满朝文武不敢招惹的大爷。就是晏璎,也平和着脸色吩咐人赐坐。不赐坐不行呀,江瑟瑟正在后宫闷得慌。晏璎若不宽待龙二爷,江瑟瑟铁定又要找个借口跑了。
然,今日早朝的话题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澹台鹤仍穿着朱色深衣,望着九龙阶上,认真道:“陛下,皇后既然回宫了,您正该补办大婚典礼,早日与皇后完婚。皇室以子嗣为大,若皇后能生个一男半女,于国家社稷可算大功一件。则,国运可昌隆兴盛,江山可稳固康泰。”
澹台鹤说的头头是道,晏璎难得一次没有反感。
他没有反感,不代表别人不反感。龙二爷蹭的一声站起来,瞪着澹台鹤,呵斥道:“你这老匹夫,只想着让瑟瑟生儿育女。你怎么不问问皇上,朝廷里那帮咒骂瑟瑟的蠢货,可下狱治了罪?”
此前,晏璎迎娶江瑟瑟,的确遭到许多臣子的反对。比如,都说江瑟瑟属于三嫁,因为她在东跃国时,曾许配给武定侯,在鳌国,又曾许配给诸葛魏。
反正,直到嫁给晏璎,也不知道是几手货了。
这种不堪入耳的话,私下里说说倒也可以。毕竟,江瑟瑟的几次婚约都摆在那里。但,竟然有臣子在朝堂上骂骂咧咧,说什么只要晏璎迎娶了江瑟瑟这等红颜祸水,便要以死明志。
这群人当然没能成功明志,只因为,江瑟瑟逃婚,根本没能完婚。当时,是晏璎强压下所有反对意见,草草加了宗谱,行了大典,册封了国丈与一品诰命夫人。
所以,也难怪今日早朝,国丈大人竟然跑到了朝阳殿上。
晏璎目光一闪,没出声。
澹台鹤挺直了身板,蹙眉道:“国丈大人该当以国事为重,而今天下大乱,陛下正在用人之时,若只因为区区小事,就将肱骨臣子下狱治罪,陛下岂非要寒了朝臣的心?”
寒不寒臣子的心龙二爷不知道,反正那些骂江瑟瑟是破烂货的人,他就没打算让他们好过。
龙二爷脸色一黑,训斥道:“陛下若不管辱骂瑟瑟的小人,老夫便要将这些人管到底。龙某人可不管你们谁是臣子,谁是肱骨。谁只要伤害龙某人的女儿,便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罢!”
他狠狠一拂袖,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澹台鹤。当然,也不打算再理会任何人。
龙二爷发话,众人立时想到了东跃国晏家宗亲,毒害游龙港之事。现而今,这些人还在游龙港的金矿井中,没日没夜的挖金做苦力。
显然,难再见天日。
“陛下……龙……国丈大人目无王法,大言不惭,竟敢当廷威胁朝廷重臣。这等违抗圣意,罔顾法纪之乱贼,正该治他的重罪,以儆效尤。”
当日骂江瑟瑟骂的最狠的老臣,当即出班奏秉皇帝。想来,他若再不据理力争,就真的要洗干净脖子待宰了。
龙二爷倏地转过头,狠狠瞪着他,怒喝道:“你说什么?”声音雄浑,满面威严,霸气十足。
这老臣没料到龙二爷竟当着晏璎的面发飙,当下一怔,竟骇得肝胆俱颤,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二十年前文武双全的江家骄子,二十年来叱咤风云的西螺江匪首,只一个眼神,便可震慑九州八荒。
多少江匪跟着他风雨来去,与他肝胆相照,多少豪杰敬他惧他,与他朋友相称。
岂是这一介文臣的气势,可比拟的?
“皇后乃朕之至爱,乃鳌国之母,汝等万不可辱没于她。而今,她刚从宫外归来,却不适宜立即成婚。”
晏璎冷清的开口,一字一顿,在空阔的朝阳殿中听来,极为清晰。
“澹台鹤?”他冷淡的唤。
澹台鹤忙道:“陛下。”
“皇后素日不喜被人编排,将此前编排过皇后的大臣,统统下入诏狱。待得审问清楚,写好悔过书后,交予皇后处理。”
澹台鹤一愣,这算什么事儿?难道悔过书还得皇后过目满意之后,才能将朝臣放出来?澹台鹤的眼神有点飘,不自然去看龙二爷,却发现龙二爷的神色,果然缓和了许多。
这世道真是太乱了,堂堂帝王,还需要讨老丈人的欢心?这还要不要臣下活了?
澹台鹤的神情透着一丝诡异的尴尬。晏璎却摆摆手道:“等皇后看过悔过书,放了你们出来,朕就正式成婚。”
他微微一顿,扬声道:“礼部?”
礼部尚书飞快站出来,笑眯眯道:“老臣在。”
晏璎心情大好,撩袍起身道:“着手准备大婚一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