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老头跌倒在地,愣是爬不起来,嚷嚷道:“干爹干娘不认儿子就是,干嘛还要打儿子……儿子这老腰,只怕是断了,今后吃喝用度,可只有指望干妹妹了哇……”
他一步一挪,竟然真的挪到了江瑟瑟跟前,只差一伸手抱住江瑟瑟的双腿,等着混吃混喝。
江瑟瑟一脚踹开他,呵斥道:“拖下去,打发二十两银子,撵走!”
“是。”
立时有江匪上前,将老头拖走。拖走之时,还能听见他嚷嚷着二十两银子太少的话题。
然而,也只这么一个奇葩。头前那人见状,早悄悄缩回了座系,再不敢闹腾。新岛主,可真不是软柿子,捏不得。
龙二爷见江瑟瑟解决了麻烦,心情大好,又拉着阿坤说了些什么。众人大概明白了一点,此前的听雪夫人只是因为长得像阿坤,所以才被龙二爷娶回家的。
其实,二人压根没戏。否则,怎么二人连个孩子都没有。
江湖豪杰纷纷赞叹龙二爷痴心不改,又赞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又赞龙二爷的基因就是强大,遗传给江瑟瑟,简直要逆天。
反正,整个中心广场上都是赞美欢闹声,再也不见一丝杂音。
自然,白吃白喝白看白拿,谁还好意思说坏话,岂非太装逼?自古装逼遭雷劈,谁也不想被雷劈。
欢宴不过吃了小半个时辰,江湖豪杰的心思就全然不在吃喝上。江瑟瑟明白大家,当即吩咐陈善有致了些辞,这便请人尽情游赏。
一时间,元宵灯会这才算真的开始。
众人散去,中心广场上杯盘狼藉。灯火璀璨中,龙二爷拉着阿坤,丢了宝贝女儿,不知躲到哪里过二人世界去了。江瑟瑟扫一眼宴席上烂醉如泥的宾客,吩咐江匪将人送去客栈。
陈善有见她如此,上前道:“岛主也去看灯罢,此处有我照看,出不了事。”
万事交给陈善有自然放心,江瑟瑟点点头,含笑道:“那我也去看看。说实话,这些灯虽都是我设计的,我还一次都没看过呢。”
陈善有温和笑着点头。江瑟瑟起身,独自一人去了。
刚走出一步,身后却有人唤她。江瑟瑟抬头,才见诸葛魏一袭暗金色袍服,十分低调。江瑟瑟一怔,方才只顾龙二爷高兴,倒是忘了诸葛魏这尊大佛。
但凡宴会,不都是领导先发言吗?今日这场合,竟然只将诸葛魏安在主宾席,倒忘了请他当个证婚人啥的。
江瑟瑟目光闪烁,诸葛魏呵呵一笑道;“今日本就是龙二爷的热闹,寡人怎能搀和。方才见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寡人好生羡慕。”
难得诸葛魏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谁不知道他的身世,充满着荒诞不伦的色彩。他的生母生下他之后,竟然又和他的爷爷鬼混,生下了他的妹妹宛贞公主。
实则,自打宛贞公主出生,他生母与生父的关系可想而知,偏偏他竟被蒙在鼓里。
的确,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罢了。
连宛贞公主那样的人,都知道借身世做文章,妄图做鳌国的女皇帝。而他,竟然差点败了。
江瑟瑟低下头,笑道:“皇上的乐,是天下大乐,怎与咱们的一家小乐相比?咱们家,不过是波折之后的重逢,劫后余生而已。”
诸葛魏点点头,低声道:“寡人知道。”
二人这便信步朝前走去,一路赏灯看风景。诸葛魏看到不认识的、不明白的灯组,便问江瑟瑟,江瑟瑟只得一一解释,倒像是个导游。
当然,她做导游肯定是二流的。因为,她虽在介绍,一颗心却全然不在这灯组上。
她的心思,到底想着这么,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
二人又走了许久,诸葛魏似乎是累了,顿足冲身旁的江瑟瑟道:“寡人见那小吃很是特别,不如咱们去常常?”
江瑟瑟转头,路边摊一排一排,延伸很远。自然能看出,这几家都是元宵摊子。
江瑟瑟点点头:“好。”
二人寻了个满意的摊子坐了,小二忙呈上来两碗元宵。随行的臣子就坐在他们身旁,也要了元宵。
江瑟瑟低着头,冷清道:“这小吃名叫元宵,不过我的家乡,都叫它汤圆。”
诸葛魏蹙眉又释然:“是挺圆的。”
江瑟瑟噗嗤一笑,点头道:“大约是罢。”
二人不再多言,闷头吃汤圆。江瑟瑟吃起来没什么不一样,诸葛魏却吃了一口便蹙眉:“太甜了。”
在这盐都买不起的时空,制造砂糖同样不易。能说出太甜的人,大约也是不缺糖吃的。江瑟瑟一笑,低声道:“你不喜欢,就别吃了。左不过,只是应景的东西罢了。”
诸葛魏却摇头:“这是瑟瑟的心意,寡人怎能不领情?”
今日的元宵灯会,诸葛魏早在半月前便打听清楚了,一切都出自江瑟瑟之手。一灯一景皆为江瑟瑟设计,便是小吃摊子,各色菜式,都有她的心血在内。
诸葛魏笑着说毕,又埋头吃起来,直到把这所有汤圆都吃了干净,他才抬起头。
江瑟瑟与他对视,神态冷清。他却忽然道:“瑟瑟,嫁给我罢。”
江瑟瑟一怔。
诸葛魏却已认真道:“我知你恨我当日太庙不救之举,可那时我毕竟有苦衷在心。而今,我再不是任人拿捏的皇太孙,我是鳌国新帝。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你。”
他说的很认真,像是正在对天起誓一般。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出自肺腑。
江瑟瑟眨眨眼,冷淡道:“凭什么?”
凭什么要迎娶她?当初在太庙,是谁对她不管不问,差点害她死在老族长手中。是谁,在她拿回解心兰时,不顾她的反对,抢夺她手中的救命草药?
是谁,在幻境台相遇,一副高高在上的死敌模样?
怎么,如今却要一改初衷,迎娶她?
诸葛魏想要迎娶的人,从来都是云珠公主,又怎么会是她?
江瑟瑟目光不变,冷冷看着诸葛魏。
诸葛魏的眼中却闪烁着渴求的光芒,急促道:“瑟瑟……九州天下,不日便要被我统一,你只要嫁给我,一定可以做着天下之母。”
什么狗屁天下之母,江瑟瑟毫无兴趣。她现在唯一的兴趣,就是早点修炼好精气,早点回到现代,早点做回她的黄金部队女军官。
“对不起。”
江瑟瑟站起身,低头道:“我不想做皇后,真的。至于你……一统天下不是口号,需要实力。你有吗?”
她委实没在诸葛魏身上看到多少实力,看到的只有自私自利和不择手段。
诸葛魏脸色一黑,愤然抬头道:“瑟瑟,你还是不信寡人?”
得,他又成了寡人。
至少,晏璎在她面前,自称从来如一,哪里像他,一时自负一时自卑,混为一谈。
江瑟瑟不肯理会,转身欲走。诸葛魏忽然拉住她的袖摆,认真道:“寡人已得了凌龙锁,自然会一统天下。你真的不信吗?”
江瑟瑟甩开他的手,不屑道:“等你一统天下再说罢。”言毕,迈出右脚,便要离去。
然而,诸葛魏却道:“带走!”
他的声音不高,只有他身旁的几人能听见,便是那正在装元宵的小儿都不能听清。江瑟瑟眨眨眼,下一秒,便被人一把捂住口鼻,转眼陷入黑暗之中。
这群人,竟然是早有预谋,竟然准备了蒙汗药,竟然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除了诸葛魏,其余伪装为随行臣子的人,绝非臣子,而是死士。
诸葛魏养在暗处的死士。
江瑟瑟想通这一切,不过是一眨眼之间,可惜,情急之下被人围攻,也是有心无力。
诸葛魏伸手扶住晕倒的她,尽量不引人怀疑。
江岛主虽然优秀,可惜的确没什么绯闻。除了一个晏璎,一个诸葛魏,一个初语,真是再也没有了。
是以,小二虽见诸葛魏与江瑟瑟言行亲密,竟没能往坏处想。
江瑟瑟就这么被诸葛魏搀扶着,渐渐离了热闹中心。渐渐,上了一艘停靠在岸边的小画舫。
西螺江上多画舫,皆是船娘撑船。此时的岸边,也隐隐停泊着几艘。大约,都是辛苦养家的姑娘,为了生意,连花灯也不去看的。
诸葛魏搀扶着江瑟瑟上画舫,冲船娘道:“快,往鳌国方向去。”
船娘听得,点头道:“好嘞。客官您可坐稳了。”
诸葛魏没理会她,挥手吩咐了两个死士跟着上船,其余人则悄没声息的原路返回,渐渐掩藏入热闹之中。
江瑟瑟仍昏睡着。
诸葛魏仔细看她倾城容颜,叹息道:“云珠……你真的回来了吗?”
江瑟瑟从来都是一袭不男不女的雪蕊战袍装扮,雪蕊战袍被炸烂了之后,也常做公子打扮,的确很少女装。
而且,即便她是女装,也是很简单的女装,绝不会像今日这般精心打扮。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江瑟瑟这么一打扮,登时将浑身贵气彰显无遗,活脱脱便是一个云珠公主。
诸葛魏原本计划子时动手,可惜一见她这姿容,却再也沉稳不起来。立时吩咐了下属,提前掳人。
出了游龙港,江水滚滚,眨眼便轰隆不绝。天上的明月,似乎也不如岛上那么温柔,而是带着些冷漠的美。
船娘听得船舱中无声,一面撑船一面扬声道:“公子,奴家新泡的茶水正好温热,您若是口渴,请自饮用。”
听得出来,船娘很热情。
不过诸葛魏全副心思都在江瑟瑟的睡颜上,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船内无声,黑漆漆的船上,二个死士一左一右站着,笔挺的就像是月下的青松。看得出来,这二人水上功夫一点不弱。
船娘眨眨眼,也不再开口。
船舱中,诸葛魏仍旧死死盯着江瑟瑟的睡颜。
“云珠……你知道吗?我好想你!你怎么那么傻,竟然跳城楼死了。你知道吗,我那时知道皇……那个老狗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我恨不能一刀宰了他。可惜……他却对我说,只要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将我封为皇太孙。”
他说的动情,一双眼中渐渐浮起雾气。嗓音里,竟有着回忆往事的空灵。
“云珠……我真是没用。听到皇太孙三个字,却怎么也拿不动那把宝剑……你一定知道的,诸葛家的孩子太多了,父王那一辈便人才济济,至我这一代,前前后后不下百位皇子,谁都知道……太子和太子的儿子们,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诸葛魏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他紧紧抱着江瑟瑟,咬牙切齿道:“云珠……都怪我没用,我不能为你报仇……这么些年,我总梦见你浑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质问我……为什么不杀了那个老狗……云珠,我也是有苦衷的……呜呜……”
说到最后,诸葛魏显然已说不下去,只是闭着眼任由泪水滚落。
外头,二个死士隐隐约约听得些字句,却只充耳不闻。
须臾,一滴眼泪恰巧滴落在江瑟瑟的面颊上,惊得诸葛魏慌了神,匆忙伸手去擦拭。
“云珠……云珠,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恨我,你一定要原谅我,云珠……”
他一面擦拭一面诉苦,然而眼泪太多,一滴一滴落在江瑟瑟的脸颊上,无论他怎么擦拭,都不能擦拭干净。
擦拭到最后,诸葛魏漆黑的眼眸中渐渐浮起吓人的血红,他冷冷盯着江瑟瑟的紧闭的双眼,像是僵尸着了魔一般,疯狂的吻向江瑟瑟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