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阔的巫族囚牢,响彻女子凄厉的惨叫。然而,多可的动作并未停歇。他再也不会闹着“我要跟你睡觉”一味的寻找阿玉芬芳的身子。现在的多可,更像是一个暴躁的囚徒,根本不顾阿玉腹中胎儿的安危,只顾取乐。
江瑟瑟冷然的看着面色铁青的阿玉,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向甬道那头。光线一点一点的亮起来,墙壁上的火把渐渐暗淡。
“阿玉和多可都不必再留,腹中的孩子,交给天精一脉族人抚养。”
走出囚牢时,江瑟瑟冰冷的话语,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彻底将牢笼中的阿玉炸得尖叫连连。
“阿惢!不!江瑟瑟……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嚣张的疯子!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阿玉的话,江瑟瑟听得不太清楚,牢笼中那粗重的男子喘息,早将这一切凄厉的、悲号的诅咒声湮没。
江瑟瑟迈步走下石阶,听得那囚牢深处突然传出浓烈的哭声。有人惊愕尖叫着,试图拍打厚重的牢门。
暗血一脉的大人走上前一步,躬身道:“圣女……好像是阿玉生了……”
江瑟瑟回头,隔着狭窄的甬道看向漆黑的牢笼深处,垂下了眼帘。
“嗯。”
她淡淡应了一声,下了山。
傍晚,巫族人报来消息,阿玉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孩子一生下来,阿玉便试图将孩子掐死。所幸,有人拦住了她。
孩子被抱走,交给天精一脉族人。风语、阿玉、多可,则被巫族侍卫押解着送往圣山神殿,即刻处死。
到天黑的时候,有人送来簇新的捆仙绳,江瑟瑟知道阿玉三人彻底消失在了兰桑谷。她收好捆仙绳,回到篱院中,龙二爷与阿坤正坐在花树下。
二人的面色平淡,江瑟瑟注意到,阿坤的脸上还有些羞涩。
“母亲。”
江瑟瑟先开口,走到阿坤身旁,俯下身道:“麻烦事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下山了罢?”
阿坤一怔,脸色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龙二爷微微一笑,认真道:“瑟瑟长大了,她现在是千叶岛的岛主,咱们回去,也绝不必见外人的。你若是觉得游龙港烦,咱们便去九州周游。反正,从前你总说我守着游龙港,没有带你好好游玩过。”
阿坤欲言又止,垂下头不吭声。
江瑟瑟目光闪动,轻声道:“我必须要去游龙港等一个人,所以不会呆在兰桑谷。如果你愿意下山去,可以选择住在游龙港,当然也可以选择周游列国。”
阿坤对龙二爷的感情,自然不必说。但是,时至今日,二人的容貌已经相差了太多,委实很不相称了。龙二爷龙章凤姿,阿坤充其量也就是个慈祥老太太。
阿坤面色一红,低低道:“你和……二爷下山去罢。圣山神火需要人守护,你下了山,我便去神殿守神火罢。”
江瑟瑟未出声,龙二爷先开口道:“你若去守神殿,那我也去守神殿。反正,瑟瑟在游龙港做岛主,我倒也没甚紧要的担心。”
龙二爷说的笃定,阿坤一愣,迟疑道:“你……怎么能守神殿……”然而,终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
阿坤终于还是决定跟随龙二爷离开,巫族人给她的,只有伤害和鄙夷。十七年来,她带着阿惢,委实已经吃了太多苦。这些天,龙二爷在她身旁,她似乎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心中萌动着太多羞涩与甜蜜。
这一回,下山变作了三个人,魔乙站在望尘崖边,瞧着江瑟瑟翠色的衣裳,温柔笑道:“巫族的事情已处理的差不多,今次你下山,我想带着小花跟你一起。”
江瑟瑟回头,瞧着他温柔的模样,冷清道:“我已失去异能,再不配成为巫族圣女。所以……你跟我一起,已无任何意义。”
话毕,她也不等魔乙说话,领着阿坤与龙二爷,跳下了悬崖。
凌云峰下,胡一飞等人还在等待。兰桑谷还是深夜,凌云峰却已是白日。这个时差,即使江瑟瑟见识了多次,却也适应不来。
胡一飞等人一见江瑟瑟与龙二爷,慌忙上前搀扶。几人上了马匹,徐徐往凌云峰下去。到得山脚,换乘了马车,直往西螺江。
然而,众人不过走了百来里路,便听到了许多传言。
东跃国新帝晏璎登基后,并未册封皇后妃嫔,东跃国丞相大人夏侯慎泽一心想要将女儿夏侯娇娇进献给新帝。
新帝拒绝,夏侯小姐赌气堕入空门,成了带发修行的尼姑。尼姑庵就在东跃国皇城外,听说,正是武定候初语的未婚妻子修行之地。
二个女人,都是被拒婚的命运,搁在一起倒也是般配。
江瑟瑟听到这消息,目光里冷清非常,并未显露什么。
不过又是二日,东跃国又有消息传来。江家嫡女江雯灵,因为谋逆一事,已被大理寺彻查。她的罪名不小,定然逃不脱斩首的命运,尤其她的父亲江宇文,更因为帮助她谋逆,而被判处斩首示众。
斩首之日,就在十月初三。
秋后算账,果不其然。
江瑟瑟听到消息还未出声,坐在马车里的阿坤,掩饰不住惊讶道:“大哥……竟然谋逆了。”
龙二爷握紧拳头,低声道:“江家纵使有罪,也罪不至死。先祖江祚愠在世时,晏家皇室便承诺过,不管江家后人犯下什么样的滔天大错,晏家皇室都会对其免于一死。新帝,难道忘了吗?”
新帝自然不会忘记,可他为何还是要斩杀江雯灵与江宇文?甚至,将这些消息散步出来,教天下人知晓。
龙二爷不愿去猜测,但却吩咐江瑟瑟,速速往金都城赶去。
大约,是为了营救江宇文和江雯灵。
江瑟瑟不太乐意,但仍是去了金都。到金都时,正好九月末,整个金都城都沉浸在秋日的欢快中。
胡一飞穿着乔装后的衣裳,匆匆将马车赶往大理寺。
大理寺外,看守的牢头却告知,江雯灵与江宇文都不在大理寺中。早在半月前,这二人便被大理寺上卿提走,单独关押在更为苦累的地方。
江瑟瑟不置可否,龙二爷却吩咐胡一飞送上两根金条,方才低声开口。
“有劳这位军爷,不知可否带我等见见江宇文。”牢头回头,瞪着破旧的马车,再看看乔装后的龙二爷,冷着脸道:“好说好说。”
几人跟随牢头终于见到了江雯灵,她正坐在单间里对着镜子发呆,一见了江瑟瑟,当即大呼起来。
“江瑟瑟!你……这个猖狂的女人,仗着自己有异能,竟敢为所欲为。若不是你,我怎会被关押在此,怎会被斩首示众!”
牢头闻言一惊,忍不住回头,却遭遇江瑟瑟纤细的手掌。掌刀如风,一瞬间便将牢头敲晕。牢头晕过去,江瑟瑟领着龙二爷走进了牢房。
江雯灵一见龙二爷,不由得惊讶道:“你是谁?”
龙二爷看着她,沉吟道:“我是谁不重要。”自古对于女犯的惩罚,总是不大的,何至于斩首示众这样的严厉?了不得便是鸩酒、白绫、匕首之物。
何况,江雯灵还是先皇晏无荛的宠后,是曾母仪天下的人。是谁竟要斩杀她?
江瑟瑟还未开口,龙二爷已先出声道:“谋逆之罪,我也无能为力。但,晏家皇室承诺过,绝不会索要江家后人的性命。所以……”
他微微一顿,认真道:“江家神龛上,摆放着一只纯金雕塑,是太祖皇帝赏赐给先祖的。我会派人秘密取来,交与你们父女二人手上。只要把这金塑像交到新帝的手中,一定可保你们性命无虞,只一点,离开金都后,务必要隐姓埋名,再不可生了二心。”
能够死里逃生,对于谁来讲都是一件大好事。江雯灵望着龙二爷的脸,迟疑道:“你是江宇武?”
自江瑟瑟进门,她脑中便闪现过这个疑问,而今终于问出。
然而,并无人回答。
龙二爷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过身。冲着江瑟瑟道:“回去罢。”一转头,才发现江瑟瑟早已出了囚牢。
……
不过几日,金都城中便传开了风言风语。什么江雯灵与新帝有染,所以才会屡屡受罪。什么江宇文能够和女儿走出大理寺,多亏了江家高人指点。
不管怎么说,江家的确是从金都城离开了,而新帝,也只得到了一尊纯金塑像而已。
那塑像,雕刻的是一个妙龄的人,根本分不出男女,只有那雪白色的衣袍,正随风飞舞。似乎,是穿着雪蕊战袍的江家先祖。
江家免予牵连,江瑟瑟一家三口,顺着金都城外的官道,往西螺江飞奔。飞奔,却遇到了奔驰在后方的东跃国御林军。
这些御林军,皆生的剽悍霸气,威风凛凛。
江瑟瑟等人见了他们,只得停下来。
御林军一见了马车,当即拿出藏在袖中的卷轴,一点点展开来。
卷轴展开,露出里头明眸皓齿的少女。少女穿着雪白的衣裳,像极了九天之上的仙女。她美得太过动人,太过温柔,让人看不真切。
然而,虽美,却绝不与谁相似。似乎,这样美好的人儿,只存在于画中。
江瑟瑟目光一闪,别过脸,不与御林军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