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在激烈地进行着。由于战火遍地燃烧,这一年度的诺贝尔奖没有评定。但是9月间,瑞典的卡罗琳医学院却在斯德哥尔摩举行一次庆典,向被人们誉为耳科圣手的奥地利医生巴兰尼颁发了1914年度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金。
巴兰尼所以能获得诺贝尔奖金,是因为他在内耳前庭(内耳的组成部分,主要起平衡感觉的作用)生理和病理学研究方面有着杰出的贡献。他是1914年被评定为获得这项荣誉的,但为什么直到1916年才向他颁奖呢?原来,卡罗琳医学院通过诺贝尔基金会发出新闻公报以后,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受奖人巴兰尼下落不明,无法向他送达获奖通知书。
欧洲的各大报纸和电台都报道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但是,仍然不知道巴兰尼究竟在哪里,以致无法举行授奖庆典。谁也想不到,当时这位耳科圣手竟被关押在俄国西伯利亚的一个战俘营中。
大战爆发后,巴兰尼认为医生应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因此志愿报告,当一名军医,走上了前线。战争是无情的。正当巴兰尼在炮火中为士兵解救苦难的时候,他所在的部队被击溃,他也当了俘虏。从此,他在遥远的西伯利亚默默无闻地过着战俘生活。
经过很多周折,诺贝尔基金会才弄清楚了巴兰尼的下落。好在瑞典是中立国,于是通过外交途径,把获奖通知书送到了巴兰尼手中。不必说,这件事在战俘营中引起了多大的震动。连俄国的看守,也对这位获得世界荣誉的俘虏刮目相看。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他没有能立即得到释放。
直到1916年,经过瑞典红十字会代表卡尔亲王亲自出面进行谈判,俄国方面才把巴兰尼释放。考虑到这种特殊情况,卡罗琳医学院破例为这位耳科圣手补行授奖庆典。
巴兰尼曾经说过:“我从未见到过真正有才学的人不乐为天下人忧的。一个乐为天下人忧的人,决不会眼看到社会上的种种愚蠢现象而无动于衷。人间最可怕的现象,莫过于一知半解而以通达自居的了。”
的确,乐为天下人忧,是巴兰尼一生的信条。这个信条支配着他一生的行动。
巴兰尼童年时过着清苦的生活,并且得了骨结核病。由于当时医药水平的限制,加上没有及时治疗,使他一条腿的膝关节变得僵硬,行走时很不方便。但他不气馁,他要像妈妈说的那样,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巴兰尼家隔壁住着一位女小提琴手,几个富家子弟每天到她家学拉提琴。巴兰尼被动人的提琴声吸引,经常在窗外聆听。他的听觉特别好,默默地记下这美妙的琴声后,就从地窖里拣出一把破提琴,把它修好后,很快学着拉起来。
一天晚上,女提琴手正在教大家练琴,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悦耳动听的提琴声,出去一看,竟是一位少年。原来他正是巴兰尼。等他一拉完,她便走到他面前问道:“孩子,你这琴拉得不错,很有发展前途。我愿意免费教你,好吗?”
“不,太太,谢谢您。您不是早就在免费教我了吗?还是让我在窗外继续学习吧。我要帮家里做事,不能抽出固定时间来学琴,再说——”巴兰尼迟疑了一下说,“我不配和您有钱的学生在一块学。”
巴兰尼没有在音乐方面发展他的才能。不久,他被送到浦立吉的诊所里去当打杂的。
浦立吉主持着维也纳大学的耳科医学研究所,是当时欧洲着名的耳科病专家。他创导的内耳粘膜的新法医疗,在医药科学上称为“浦立吉治疗法”。巴兰尼是到他自设的耳科诊所当差的。
浦立吉很快就看出,巴兰尼是个勤奋好学的青年。他在打杂空隙,老是细心地观看自己的耳科手术,并且显示出非凡的灵活性和记忆力。老教授认定这位年轻人很有前途,便收他为学生,向他传授耳科方面的各种知识。
浦立吉有一个藏书室,其中有众多的耳科医书,这在欧洲医学界是有名的。巴兰尼得天独厚,被允许阅读这些书籍。每当诊所里没有病人的时候,他就在自己卧室兼化验室的小房间里埋头读书和实验。几年之中,竟把浦立吉的耳科医书全部浏览了一遍。与此同时,他也成为老教授的得力助手。
巴兰尼在诊所工作第七年的隆冬,年迈的浦立吉突然患病。那时,他在维也纳大学医学院主持的一个耳炎专科讲座正好开始,但他不能起床,必里非常焦急。经过反复考虑,他决定让巴兰尼代替。巴兰尼虽然在耳科方面已经掌握了丰富的知识,并且有着相当多的实践经验,但去大学主持一个讲座,毕竟有些担心,因此请求浦立吉再慎重考虑一下。
“我已经慎重地考虑过了,”老教授严肃地说。“您完全有能力主持这个讲座!”
结果不出浦立吉所料,巴兰尼的课讲得非常成功,以致这个讲座由他一直主持了半年之久。维也纳大学的教授们也为他的惊人才华震动。经过评议。决定破格聘任没有高深学历的巴兰尼为该校讲师。后来,巴兰尼成为浦立吉耳科诊所中的一名主要的医生了。在为病人诊治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一种常有的现象:用水冲洗化脓的耳朵时,病人会感到眩晕和眼球震颤。
这是一种司空见惯的现象,别的医生并不去重视它,但巴兰尼却认真地探索起它的原委。他查阅医学文献,见上面没有这方面的记载;求教于浦立吉,老教授也说不出所以然,浦立吉对医学科学一丝不苟,他称赞巴兰尼善于研究别人不注意的问题,鼓励他去继续探索、研究,从中找到答案。
巴兰尼总觉得,眩晕、眼球震颤和耳朵灌洗这三者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他根据自己的知识和临床观察,提出了一个设想:冲洗水进入耳朵后,刺激了内耳前庭附近的半规管(内耳中三个互相垂直的半环状管),它引起了眩晕和眼球震颤,还可能影响到身体平衡。但这种设想要经过实践来加以证实。
一次,巴兰尼给一个病人冲洗耳朵。他像以往一样,非常小心地进行这项工作,并且仔细地观察病人的反应。“大夫,我感到有些眩晕。”病人忽然说道。巴兰尼停止了冲洗,询问病人眩晕的过程和程度,同时发现他的眼球在微微震颤。
病人回答了感觉后又说:“好像是因为您用的水温度太低。”
“温度?”巴兰尼不禁心中一动,迷惑地说,“您怎么知道这种症状是水温太低引起的?”
“我在家中冲洗耳朵的时候,用的水温度比这要高些。有时水温低了,就会出现眩晕的情况。”
巴兰尼恍然大悟,激动地握着病人的手道:“先生,谢谢您,非常感谢你!”说罢,忙叫护士取来了热水。他提高了水温,重新用水冲洗,同时再仔细观察病人的反应。“啊,大夫,水太热了,我又感到眩晕了。”巴兰尼赶紧注视他的眼球,发现它又震颤起来,不过这一回是朝相反的方向震颤。最后,他用与体温相似的水来冲洗,结果病人什么反应也没有。
治疗完毕后,巴兰尼又握着病人的手道谢说:“先生,请允许我再次向您表示感谢。正是您的体验,才使我悟出了一个重要的道理!”之后,巴兰尼又为没有耳病的人冲洗耳朵。结果证明,即使是耳朵正常的人,如果用低于或高于体温的水冲洗,也会产生眩晕现象,同时引起不同方向的眼球震颤。一次,巴兰尼对一个内耳严重化脓的病人进行冲洗试验,却出现了意外的情况:无论使用高于还是低于体温的水,都没有引起眩晕和眼球震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巴兰尼陷入苦苦的思索。后来,他对这个病人进行手术治疗,才发现这个病人的前庭装置已经发生严重病变,机能丧失,对不同温度的水都不再发生反应。这就进一步证明:不同温度的水作用于前庭装置,会反射性地引起不同的眩晕和眼球震颤。
1909年,巴兰尼把自己的临床观察和科学实验写成论文,同时提出一种简便易行的温热检验法,用来检查内耳前庭器官、脑部和脊髓三部分相互为用的内在联系,其结果非常可靠。这种温热检验法,后来被称为“巴兰尼检验”,至今在临床上还有一定价值。
冷热水又是怎样刺激内耳前庭装置的呢?巴兰尼对这个科学问题又作了进一步的探索和研究。一次,他烧水洗澡。烧了一会儿后,他伸手到水桶里试试水温,结果发现水桶上层的水已经烫手,但下层的水温度却比较低。这种水受热后比重变小而上升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深思。他又作了大胆的推测:用热水冲洗耳朵,会使半规管中的内淋巴受热,比重减小,上升刺激它的耳蜗(内耳中的螺旋形管),从而引起眼球向受刺激的一侧震颤;而用冷水冲洗,则起了相反的作用。
经过多次实验观察,巴兰尼终于证实:内淋巴对耳蜗的刺激作用,与离耳蜗的刺激作用正好相反。这样,温热检验原理的奥秘被他揭开了。
1910至1912年间,巴兰尼先后发表了《中规管的生理学与病理学》、《前庭装置的机能试验》等专着。这些专着后来成为耳科生理学和病理学的经典着作,也使他获得了诺贝尔奖金。
授奖庆典之后,瑞典着名的乌普萨拉大学聘请巴兰尼任该校耳鼻喉科研究所所长兼教授。巴兰尼对此有些犹豫,因为他不想离开指导他成才的恩师浦立吉。但是浦立吉对他说:“我年纪已老,再也没有什么可指点你的了,快别守着我而误了你的前程!”巴兰尼这才与恩师惜别前往瑞典任职。
乐为天下人忧的巴兰尼在乌普萨拉大学工作了20年,为各国培养了大批耳科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