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征在溪边慢慢的蹲了下来,用水桶来回舀着,似乎是要漂去水面上的浮游物。
对面那个草丛却是没有反应,但一个脑袋却在他面前的水底慢慢的浮现,姜征稍稍一愣却又回复正常,依旧来回晃荡着水桶。
“你们来了多少人?”姜征如自言自语一般,接着又自然的扫视着四周,似乎是想要寻找另一个干净点的地方。
“五十!”水下钻出的那脑袋,居然是黄沙营的斥候头头——魏膜!
“这大营不好进,想办法给我弄点药,夜间我去把岗哨给弄翻!”姜征在见到魏膜的第一眼,心中便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顺便也让他去将自己的那八个属下领走,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胡蛮的后勤大营被烧了,然而现在他们却没有撤退,肯定是下了决心要在短时间内打下黄沙集,这样才能获得补给。可以说现在的胡蛮大营之中,补给肯定不会太多,只要再烧一次……
“可以。”想了许久,魏膜才说道,然后就见他又一次的钻入水底。姜征似乎是发现一处干净的地方,便提着桶小跑了过去,此处水草丰盛,却是一处打水的好地方。
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方便魏膜,这里水草遮盖,魏膜更不容易被发现。要知道刚刚说话的时候,可是有一对巡逻骑兵从他背后十几米的地方经过,差点把心脏都给吓吐出来。
再回来,魏膜交给姜征一个油纸包,“蝮蛇粉,从西域那边传来的,这些可以毒死一千多人。”
姜征眼睛一凸,不要这么狠吧?自己只是想弄点蒙汗药什么的,居然将这种域外奇毒给了自己,蝮蛇粉他是知道的,这玩意虽然有点点味道,但是毒性却比鹤顶红什么的要烈多了。
俗称三步倒,那可是真正三步的时间就倒,给自己能毒死一千多人的分量,这是要干什么?
放在马奶桶里?不行,还不等自己打给第三个人,估计前两个就死了,到时候其他人肯定知道吃食有问题,自己也就暴露了。
既然人不行,那就……
姜征把药包塞进衣服里,也不多话,提满水转身就朝着营地走去。
“姜卒长,你的情报大人收到了,大人说此次大战若能胜利尔为第一功!”
姜征脚步一顿,却又如常。
“勇士!”魏膜轻轻的说道,看了一眼远去的姜征,便又潜入水中,涟漪微起,风吹过,一切如常。
“你这哑巴!打个水也要半天,你难道是去乌勒城打水去了?”一进营房,伙夫长便扬起了长勺,姜征瑟瑟发抖。
“算了,吃饭吧!吃完去把牧草给铡了!”指了指旁边木桌上的破碗,随即便又指着旁边的铡刀,做了一个铡草的动作,看着姜征点头,伙夫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这哑巴虽然不会说话,倒是蛮聪明的!”虽然不明白伙夫长叽哩哇啦的说什么,但是看他手势姜征还是明白的。
桌上的碗里放着两个粗草饼,却是南荒草原上特有的食物,其实就是用一种草原蒿夹一些青稞面捏在一起,然后放在水上一蒸,也就是一些奴隶们的吃食了。
难以下咽不说,有时候吃的快了还会剌嘴。
铡完草已是黄昏,又被发配跟着去饮马,再回来已是上灯之时。想要喂马,但这活计却不是他能做的,胡蛮虽然蠢了一些,但是养马却是有专人负责的。
拿着药包,却找不到投毒的办法,急的姜征满头大汗,魏膜他们等会可是要闯营的,到时候自己却没有作为……
就在这时,却听见木勺敲击木桶的声音,“小哑巴,去把这些精料送给马夫营!这些混蛋一个个都成大爷了,听听听听,这些狗屁说的什么话,小斗鸡把马料给大爷送来!弄他老木的!”
此时,这伙夫长的唧唧歪歪,看着他手指了指木桶,又指了指马房,姜征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一次觉的这货其实也不是难么坏。
而接下来的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将药放入精料桶中,剩下一点揣入怀中,便又朝着马房走去。
而等他到了马房,却又喜出望外,老天还真他么的照顾!那些马夫们此刻正在喝酒,见这么一个邋遢的人不管不顾的凑了上来,一阵火起便直接一顿老拳。
最后,知道姜征居然是送精料来的,便不耐的让他这个小腌臜货自己去喂马了!
也是,最近几天,仗打的不怎么顺利,连马夫都上去了,听说明天还要再猛烈一些……也不知道头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头人这次却非常大方,好酒好肉的发了下来,男人么,喝的兴起之后,脾气难免会恶劣一些,当然现在马夫大人们都要喝酒,喂马?那是咱该干的?咱明天可是要上战场卖命的!
看着整个营地都在大吃大喝,姜征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应该是那个汉人出的办法吧?犒赏三军,要的就是将士用命!一顿好饭,明天攻击之前,再给来点大赏,这些没脑子的胡蛮,还不都嗷嗷叫的冲上去?
这些兵要是自己的该有多好?
是的,自大夏开国,帝国第一任大相董仲,将儒道定为治国之道之后,儒家文人便粉墨登场。
而后三百年,儒家更是达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甭管先贤提出的什么理论,那都是对的那都是至高无上的!
前朝大汉帝国的那股血性,开始慢慢的在帝国子民身上消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家喻户晓!
再一百年,大夏帝国的子民虽然依旧自称是汉人,却已经没有了汉人那种血性,一领长衫一把折扇,至于跨刀?那也太有损风流才子的形象了!
自此,汉人不悍,边军将领也大多都喜欢一些归汉胡人,毕竟带兵打仗,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士兵三天两头的病倒不是?
还好,这些杂乱的思绪,让姜征原本有些急速跳动的心脏,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夜,已深。
当是拔刀之时!虚弱的大夏帝国啊,这滚滚的人头,泼天的鲜血,当是最好的清洗之物!
姜征提着一桶肉食,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营房门口走去,一路之上除了巡逻兵士的脚步声,便是此起彼伏的鼾声,待的到了门口,火把摇曳之下,姜征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