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魂夜里的过路人
“土爷爷呀土爷爷,你就大胆点的往前走吧,摔了有我垫着,别吓怕了摇摇晃晃,踩碎泥潭子了喂。”
“阿奴阿奴,跟在爷爷后面缓缓走,泥潭子咱们沿着边过,路还长着小心潜湿了鞋。”
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拄着拐杖哆哆嗦嗦,布衣娃儿跑在前边,山间的鸟儿叽喳,溪流的水花噗通。
和风微抚着轻柳,阳光下树影婆娑,小娃儿劈着柴,吭哧吭哧,慈祥的爷爷望着懂事的阿奴,脸上绽开了笑容。
突然有一天,塞外的贼寇进山,拆了木屋,烧了粮食,爷爷保护阿奴,被塞外贼寇残忍的杀害,鲜红的血液印透了阿奴的眸子……
呼呼的风声就好比倾泻的虎啸,震动着山林,阿奴躲在爷爷的坟前,泪眼干涩。
哐——!
突兀的闪电惊起了飞鸟,撕裂了夜空,紧接着震风陵雨,阿奴大喊着:雨公公行行好,雨公公行行好,别吹灭了祭给爷爷的烛。
可是,光灭了,烛熄了,砸下的雨滴溅起泥浆,侵占了阿奴稚嫩的面庞……
暴风中走来一个人影,人影模糊,不知是雨水模糊了眼帘还是厚重的黑袍遮挡了视线,阿奴抬抬头,依稀看见闪电瞬间的面廓线。
那个人提着一盏碎花葛布笼烟灯,灯里跳着蓝蓝的光,男人说:“答应我三件事,我能完成你一个愿望,哪怕是让你爷爷回来。”
摇曳的蓝色烛火与闪电的交互映衬下,阿奴的疑惑全显现在了闪亮的眸子中,她凝望着那个男人问:“可是,我爷爷已经死了,爷爷还能回来吗……”
“我从不说假话。”男人低沉的说道。
阿奴沉默着低下了头,停顿过后,说:“如果爷爷能回来,我愿意答应你。”
男人阴森森的一笑,转身消失在了无穷无尽的暴雨中……
清晨破晓,阿奴睁开惺忪的双眼,一切似乎变得陌生,陌生的似曾相识却不曾记忆。
香烛燃到了末根,流蜡顺着雨水淌过的痕迹勾出了一个无规则的瀑状印记,阿奴警觉的察看四周,没有多余的脚印,先前的一切都是场梦,可是爷爷被塞外贼寇杀害的事,成了无比深刻的事实。
2、倩女灯
阿奴捡到一盏破旧的碎花葛布笼烟灯,虽然已过响午,灯中的蓝火依旧璀璨。
梦境还是现实,阿奴分不清楚,直到掐红后的胳膊触动了神经,她豁然发现梦境与现实早已融为了一体。
阿奴颤颤巍巍的捡起这盏灯,提杆上刻着古朴的字:倩女灯。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丑陋的衙役,他敲着锣,提着灯,终夜行走在寂寥的大街上打更。
在某一个夜晚,笼中的火渐渐发青,渐渐灿蓝,衙役走过街道的尽头,在高耸的南墙之上看到了一位裸体女人。
那女人肌如白雪,生得美艳,拥骊姬、息妫之容貌,兼妲己、文姜之妖淫,妩媚动人,瞬间俘获了衙役的心。
可是,衙役发现,那女人不过是个幻觉,是提灯中所投射出来的光影。
尽管如此,衙役每晚都会来到南墙下,痴痴的凝望这位女人。
突然有一天,墙上的女人问衙役:“我美吗?”
衙役先是吓得手足无措,随后点了点头。
女人娇媚的一笑,又问:“你爱我吗?”
这次,衙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女人朝衙役招了招手,衙役缓缓的靠近,他的脸几乎贴在了南墙之上。
耳畔,传来一阵轻柔的呼声,“你,愿意娶我吗?”
衙役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
第二日,衙役死了,死时手里还提着那盏灯,面上没有恐惧,只留下一时的快乐。
阿奴倒吸一口冷气从一场梦中惊醒,浑然不知时间飞梭,已近暮荨,可倩女灯不知下落,也许被某位过路的山夫顺走,又或许被失主寻回。
整整行装,她继续沿着小溪下山。
阿奴是个没有身份的人,她不认识自己的父母也不清楚自己来自何处,是爷爷收养了她,爷爷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想到自己将何去何从,以及原本的家此时成了废墟,阿奴捂着眼哭泣的模样在溪流里成了倒影。
噗通——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阿奴额前的碎发,她看到溪流的对岸有着一位与她同般大小的少年正冲着她招手。
不,他不是在招手。
“嘿,女人,快走!”
远处,涌动的火光犹如眨眼的野兽,杀气逼人。
阿奴抽出腰间的匕首,快步淌过溪流,“阿奴要为爷爷报仇!”
少年立马阻止,抱着阿奴往茂密的灌木里钻,冷不禁,阿奴手里的匕首误伤了少年,鲜血直淌。
“女人,你想做甚!”
“阿奴要为爷爷报仇,他们杀了爷爷,阿奴……呜呜……”阿奴掩面哭泣。
少年嘘了一声,“轻点!老爹说好人死得早,真没错,你是想把我也赔上!”
阿奴哽咽了两声,就不再出声了,直到那伙塞外贼寇走远。
少年在溪流里清洗着伤口,阿奴在边上愧疚的看着。
“要不我帮帮你吧。”阿奴愧疚的呢喃道。
少年听了,顿时连退数步,“女人,你乖乖的在边上看着就已经是精神上的帮助了。”
“对不起……”
少年理解阿奴的苦,不多埋怨刚才的事。
“女人,你刚才是想送死吗?”少年问。
“他们杀了我爷爷,这是弑亲之恨!”
“那就该自己送货上门,然后出卖恩人,鱼死网不破?”
“我!”
“去衙门报案,会有人来剿匪。”
“真的吗?”阿奴半信半疑的问。
“我从不会骗人,给,将此物交给太守大人,自会有人主持公道。”少年递给阿奴一枚虎面令。
“谢谢你,我叫阿奴,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我叫莫土!”
“莫吐?”
“怎么会有你这么放肆的女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大丈夫应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行走在立有国界的土地上,吾心才安!”
阿奴凝望着月光下这位傲气的少年,他犹如一位巨人,在阿奴小小的圈子里烙下了钢印,可是,见到这位少年又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如此亲切的熟悉感?
次日,阿奴来到了县城,将虎面令交置太守。
太守拍案出兵剿匪,虽报了爷爷的仇,可这并不是阿奴想要的,她只希望能回到从前和爷爷生活在山里的日子。
就在某一个夜晚,暴雨如期而至,阿奴瑟缩的躲在屋檐下,四周仅仅是乱雨的哗然喧闹。
提着碎花葛布笼烟灯的男人来到阿奴的面前,对她说:“是时候兑现第一个要求。”
阿奴茫然的望着这人,她在想,这名男人是谁?
“将这盏灯交付太守之子。”男人压低着嗓音,继续说道。
说罢,男人放下闪烁着蓝火的倩女灯,转身离去。
阿奴提着灯追赶,大呼:“这是索命灯!阿奴不能这么做!”
男人淡淡的一笑,不言一语,消失在茫茫的雨海……
三日之后,太守带军剿匪,阿奴跟随,遇上了莫土,这名狂妄的少年是太守的独子,他曾说的话始终盘旋在阿奴的耳畔。
阿奴陷入两难,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少年来到阿奴的面前,望着阿奴手里提着的灯,道:“女人,你为何在白天提着一盏灯?”
阿奴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回应。
少年淡淡的一笑,将佩剑赠与阿奴,“女人,今日你我交换信物,来日相见勿忘相识之情。”
阿奴惊讶,本是不愿将此灯作为交换之物,可少年主动从阿奴手里取过倩女灯。
“这把剑好漂亮。”阿奴小心翼翼的拔开剑鞘,锋利的剑稍上雕着一只细腻的大雁。
“这把剑取名孤雁,孤飞之鸟,无食则亡,恶狼回头,非恨即仇。女人,孤雁是父亲送我的生辰之礼,亦是父亲对我的终身教诲。”
“这么贵重!我不能要。”阿奴推让,可少年拒绝了。
“女人,替我好好留着,等到下次相见,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下次相见?你要去哪!”阿奴的眸子黑光闪闪,她凝望着这位少年,心里空落,好似某种重要的东西突然离去。
少年骄傲的说:“吾将随父出征,贼寇入境,扰我安宁。女人,我曾说过,大丈夫誓为保家卫国为己任,辽辽疆土,恪守一方平静,吾心即安。”
此后,少年远去塞外,阿奴将孤雁紧紧搂于怀中。
那遥远的塞外荒漠,是少年的云和天,而阿奴的云,过淡掩于土下,她的天,出青拥于怀中。
3、孤雁
阿奴阿奴,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明明知道那盏倩女灯里封锁着千古冤魂,为何还将这位胸怀壮志的少年推向亡路!
阿奴阿奴,你怎么能这样做,他救了你,为你报弑亲之恨,并将宝剑作为信物相送,你本该涌泉相报,为何违逆良心,成一己私愿,葬送他人和睦!
阿奴啊阿奴,你又为何成了别人的傀儡,难道爷爷真的能回来吗?
阿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发生的一切就好似毒药,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致她肝肠寸断……
那名少年会不会像梦中的衙役一样,被倩女灯迷惑了心智,最后梦断香潇,冥于塞外。
阿奴多么后悔自己所犯下的错,可是,如果爷爷真的能回来。
爷爷真的能回来吗?
稚嫩的小孩在雨里肆无忌惮的狂奔,阿奴大喊着:“我后悔了,爷爷回不来了,我不要这约定了……”
路上人的冷漠变成了杂谈。
这厮是谁家的娃儿?
呦,这孩子疯疯癫癫的,要干啥呢?
阿奴埋头冲破暴雨,冲破言论,不顾一切的往前狂奔。
砰!
她一头撞倒在地,忙呼:“对不起对不起,阿奴……阿奴不是故意的。”
面前的人没有斥骂,也没有埋怨,幽深的黑袍好似一座隆起的山。
阿奴仰头而望,是那位神秘的男人。
“怎么是你?”阿奴颤颤惊惊的说,瘦弱的身子骨禁不住一缩,好似缩成了一团。
男人蹲下身抚摸着阿奴的脑袋,阿奴闭着眼,别提有多害怕,或许她害怕的不是眼前的这位男人,而是这位男人让她所做的事。
叮叮叮……
阿奴腰间佩剑颤着清晰的声音,好似有一股压抑的力量正在鼓动。
男人说:“你现在可以完成第二个要求。”
阿奴使劲的摇着头,大喊着:“阿奴不听,阿奴不听,阿奴后悔了,阿奴再也不要这么做了。”
男人冷冷的一笑,对面前的这位孩子没有任何的怜惜。
他靠近阿奴的耳畔,轻声道:“当这把剑舔下第一口血时,我会交付你最后一件事。”
男人说罢,转身于雾水之中。
阿奴空洞的双眼凝望着手里的这把宝剑……
宝剑始于玄铁,铸于钢炉,上斩昏庸无道,下斩欺贫辱弱。
孤雁舔下第一口血,男人的意思不就是让阿奴去杀人!
阿奴毕竟只是个孩子,就算是面对杀害爷爷的仇人,阿奴也下不了这个杀心。
她没有做任何的犹豫,锋利的剑刃直刺肌骨,鲜血在暴雨的冲刷下如一朵朵娇媚的血莲花。
男人正准备隐去,却看阿奴自伤锁骨,不免心颤。
“你为何如此?”男人依旧冰冷的问,可话语中避免不了惊讶。
阿奴颤颤的说:“我怎么能……怎么能陷他人于不义,成一己之私?我不能再犯同样的后悔……”
男人无话反驳,俯视着这位令人生怜的孩子。
许久,男人脱下黑袍包裹在阿奴瘦弱的身子上。
他靠近阿奴的耳畔,轻声言:“第三件事,就是希望你能在五天之内痊愈,如果你做到了,爷爷会回到你身边。”
五天!这怎么可能!
按阿奴现在的伤势,就算过一月也不可能痊愈,简直是痴人说梦,不,是白日做梦!
阿奴心道。
一卷狂风席卷着劲雨滚滚而来,吹得阿奴发梢凌乱。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男人早已不知所踪……
阿奴朝着暴雨大喊:“我要怎么做?阿奴……阿奴不知道!”
远处,空旷寂寥的街道上传来一阵辽远的声音,仿似来自另一个世界。
“去塞外,找到龙目灵芝,你我约定达成……”
4、龙目灵芝
连绵的山峦筑起高耸的城墙,一面春意常青,一面却悬崖矗立,荒漠无疆。
阿奴躲过禁军的视野,钻过山洞,来到塞外。
以往,阿奴总是会和爷爷穿过这个山洞,来到塞外寻找埋在沙泥地里的参根,所以,这一片荒漠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无边无际的荒漠危机四伏,正午高温足够灼伤人的皮肤。
那些在荒漠中迷路的人,他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食物和水,或者毒物五虫,而是当头的太阳!
在这种地方,太阳就是最残忍的杀手。
五日的期限是如此的短暂,白日,烈阳如火,夜晚,寒气若刺,阿奴独自游走在辽无边际的荒漠中,仿若行尸走肉一般渐渐丧失了意识。
顿然感觉天昏地暗,她昏倒在大漠中,合上了双眼。
“女人!女人!”
仿佛徘徊在另一个世界的呼喊逐渐清晰,阿奴缓缓睁开模糊的双眼,见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焦虑的守候在床沿前。
“父亲,女人为何还不醒来?”
严肃的父亲正视少年,道:“土儿,吾平常如何教导你?汝该称呼其姑娘,不可直呼女人,此乃不礼。”
少年嘟了嘟嘴,似乎不满父亲对他的教导。
突然,乌金角嘹亮的号声响起,有贼兵突袭,帐篷外厮杀声渐近,少年随父出阵御敌,却奈何贼兵勾结外匈奴,人数庞大,一战连捷。
太守带残军退居山谷,坚守阵地,等待援军到达,想不到连日被困,士气低下,干粮殆尽,况且毒辣的太阳正无时不刻的剥夺着每一个人心里那道垂危的“城墙”。
被困守在山谷内的第一个夜晚,少年来到阿奴床前,将干巴巴的粿饼塞在枕下。
“女人,现在军中缺粮,请原谅我无好酒好菜侍奉,他日我若能带你回去,定领你寻遍天下山珍海味。”
“咕噜噜……”
少年摸腹尴尬的一笑,转身离开了帐篷。
傻子,我不饿啊,你饿了快吃,省给我是做什么,难道你还想捧着肚子上阵杀敌吗!!
阿奴心道,她多么想跳起来扇那少年一耳光,可是,现在的阿奴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棵静静观望的树,她的身体无法随她的意识而动弹……
第二个夜晚,床沿边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倩女灯照耀在少年乌亮的铠甲上,未干的血迹抢夺人眼,他似乎很疲惫,但也很亢奋。
“哈,女人,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贼兵败退,今日我军小胜,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话落,少年磕倒在阿奴的腹上,呼呼大睡。
呀,你个傻子,压疼我了!
阿奴心头莫名生起一丝欣慰:傻子,你说的话可要算话了。
第三个夜晚,少年面色焦虑,他递来一碗药汤,在倩女灯的衬光下,他将碗里的药汤一勺一勺的喂给阿奴。
我去,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苦!
阿奴埋怨少年喂给她的药汤,如果她还能选择,一定把嘴里的药汤吐在少年的脸上。
“女人,想不到在这山谷内发现了龙目灵芝,你一定要快点醒来,父亲说明日准备突围,胜率不大,但我们必须一试,战士就应该保卫自己国家的疆土战死在沙场之上,而不是困在这里被活活饿死!”
阿奴心颤,什么死不死的,还没开打就谈死,傻子,你的志气呢!
“女人,恐怕我得先失诺言,对不起,这次我得借回孤雁。”
少年言罢,鞘中宝剑闪出一丝光晕,投射在他那张稚嫩而又坚毅的面廓上……
第四个夜晚,血雨腥风,战鼓声鸣不绝,少年守护着阿奴,杀出重围,越过长城。
奈何前线传来恶讯,太守战死于野,少年紧攥着宝剑,刺于长城之上,再坚强的内心最终也滴下了眼泪……
“今日起,孰敢犯我一方疆土,吾定以血相祭!”
这夜,夜空中的星辰越加璀璨……
第五个夜晚,阿奴渐渐苏醒,此时的她身处华丽的闺房中,床头的倩女灯依旧燃烧着蓝蓝的火。
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少年莫土,而是那位神秘的男人。
男人端坐在床沿,双手握着一支还未燃尽的蜡烛置于胸前。
“怎么是你?你这么会在这里?”阿奴轻声而又急匆的问,现在见不到少年,阿奴她多么担心少年的安危。
5、梦回烛
男人站起身,将手里的香烛交置阿奴。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从心头泛起,阿奴泪眼盈盈,口里呢喃:“这……这不是……”
“这是你祭给爷爷的烛,烛没有燃尽,现在,是时候交给你。”男人摆摆衣袖,香烛上凸起五个字——梦回情起时
阿奴见了,口里无言心却满盈,有太多的话令她不知言语。
至少,阿奴明白了为什么那一梦醒来后,爷爷坟前的烛却已燃尽。
至少,阿奴明白了为什么第一眼见到莫土时,是如此的亲切与熟悉。
梦回情起时,生命有时候就需要一种莫名的穿越,回到过去见到那一个人,泪楚早已模糊不清。
男人继续说:“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离开你,只是你并没有发现,这盏灯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男人言落,化为一股清风消失于冥冥之中。
阿奴凝望着那盏闪耀着蓝蓝业火的碎花葛布笼烟灯,光晕之中渐渐淡开一幅画面。
洪荒之初,有一颗种子在混沌中发芽,却渐渐干枯,一名游历四海的仙人路过,赐予种子仙气,种子得以生存,日益茁壮,化为精灵,美艳动人。
后被天道所知,判仙人六道之罪,降于尘土,来生不得志、不得情,孤独终老。
而精灵亦被封于一盏天灯之内为奴,永生只做烛影,除非有人愿意为她献出生命。
天人下凡,关押精灵,阿奴见到那位天人就是那名神秘的男人!
一辈轮回,仙人受罚,转世生为一名丑陋的衙役,他的面庞上布满了刀疤,终夜行走在寂寥的大街上打更,孤独寂寞,唯有等死。
一个夜晚,天人降临送给衙役一盏灯,衙役欣然接受,直到某一天,笼中的火渐渐发青,渐渐灿蓝,衙役走过街道的尽头,在高耸的南墙之上看到了一位裸体女人。
从那一天开始,衙役的心就被提灯中所投射出来的美人影所俘获,他每晚都会来到南墙之下,痴痴的凝望这位女人。
突然有一天,墙上的女人问衙役:“我美吗?”
衙役先是吓得手足无措,随后点了点头。
女人娇媚的一笑,又问:“你爱我吗?”
这次,衙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女人朝衙役招了招手,衙役缓缓的靠近,他的脸几乎贴在了南墙之上。
耳畔,传来一阵轻柔的呼声,“你,愿意娶我吗?”
衙役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他犹豫了很久很久,这简直是梦,对他而言,这本就是一场梦。
所以,衙役很有自知之明,他摇了摇头说:“我配不上你。”
女人娇媚的一笑,却让衙役感到羞涩。
随后,女人向衙役讲诉了那段苦不言堪的往事,衙役听后,陷入了沉默。
“你说的是真的吗?”衙役心里仅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来填补自己的怀疑,毕竟现在的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怎么仅听一人之言断定自己的前世?还有那段光怪陆离的传说。
女人淡淡的一笑,“我已经被封在这盏天灯中做奴两千年,两千年来我一直寻找那位救我的仙人,除了你还有谁见过我的真身?仙人,以前的你救过我的命,就当我是报恩,娶我为妻,虽不得六道,但亦可陪伴恩人左右,共度此生。”
衙役不言一语,望着倩女灯中蓝蓝的业火,仿佛看见了洪荒之初,在不周山之下,那颗生命垂危的种子忍耐混沌的折磨而顽强求生时的桀骜。
最后,衙役鸣刀自刎了,临死前他叹出最后一口气,道:“今生我娶你为妻,愿来世能博你一面……”
女人仰天哀嚎,她极力致止,可再也无法挽回,当穿越千年的眼泪入了泥土,光影涣散,她重生了,可毒咒降临,女人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永生永世不可长大,每隔五十年毒咒会再次苏醒,清洗她脑中的记忆。
现在,她只知道自己叫阿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当画面停留在这一刻,阿奴眼角的泪水再也强忍不住,她冲出房门,来到巍峨的长城之上,远处的孤雁飞翔,莫土跪倒在孤雁前,凝望着悬崖下的荒漠以及父亲远方的坟墓……
6、末子
“土爷爷呀土爷爷,你就大胆点的往前走吧,摔了有我垫着,别吓怕了摇摇晃晃,踩碎泥潭子了喂。”
“女人,我有这么老吗,为什么你总是叫我土爷爷?还有,女人你为什么在白天提着一盏灯?”
“嘻嘻,土爷爷土爷爷,这灯是我为你点的,照亮前面的路千万别再磕着碰着了。”
“切!无理的女人……”
……
洪荒初时的仙人与种子,两千年前的衙役与精灵,现在的莫土与阿奴。
神秘的男人见之,莞尔一笑,他赎罪了自己的良心。
“虽然只是五十年一梦,可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你能亲手攥下他的墓志铭,哪怕杨柳折枝,岁月渐老,他的今生你也能陪到最后一分。”